第20章
江時嶼不知道他的親生哥哥覺得這最後一塊古老肉有多香, 他只覺得悲哀。這麽多年的友情自己吃一塊肉還要争來搶去,江臨川只憑一個眼神就能讓戚弦拱手相讓。
悲哀, 簡直太悲哀了!
于是他将這股悲哀化作了食量,足足吃下三大碗米飯。
戚弦覺得來自家長們的眼神有種說不出的奇怪,緩了緩,她頂着壓力給江時嶼夾了一塊紅燒排骨。
“喏,都是肉。”語氣跟哄小孩差不多。
江時嶼幽怨地問她:“心頭肉和豬肉能一樣嗎?”
戚弦想說:你的“心頭肉”也是豬肉做的, 有啥不一樣?請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好嗎?最後一塊是被你親哥哥吃了,長了肉也是姓江的。
江臨川紋絲不動,一點兒不覺得愧疚。只是涼涼地問了句:“吃不吃?”哪這麽多廢話?
這冷飕飕的語氣讓江時嶼不敢再作,恨恨地一口吃掉排骨。
只有江家父母覺得自己是在看了一場比賽。江宜年揚起了下巴, 頗有險勝一局的驕傲。
汪岚撇了下嘴,沒理他。轉而跟商映秋确定出去游玩的事情。
飯後, 四個大人決定互相殘殺——去娛樂室打麻将。江時嶼無所事事,摸了摸肚皮, 問戚弦:“要不要來一把?”
他說的是打游戲。之前兩個人有時間就一起組隊,基本都是江時嶼給戚弦打輔助, 保護她別死的太快。
他一說戚弦也感覺手有點癢。張口想答應, 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我電腦出了點問題。”
江時嶼立即來了精神:“這不有我呢!走, 我幫你去看看。”
江臨川正坐在沙發上看手機,指尖一頓,擡頭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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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時嶼正要往樓上走,戚弦跟在後面,微卷的發尾在身後飄蕩。
走出兩步, 她忽然想起什麽。驀地轉過身來,視線剛好與江臨川的碰上。
戚弦咬了下唇,小跑到他面前。
江臨川身形懶散,微微揚起臉。冷白的光線在他鼻子上打下一點高光。他眼瞳漆黑,看着戚弦站在自己面前,低着頭,長長的睫毛垂下來。
“那個,江時嶼說可以幫我修電腦。”
在江家住的那一晚她曾經提過一嘴請江臨川幫自己看看電腦,當時他答應下來。但是一直都沒找到機會,事情就這麽擱淺了。
現在江時嶼要幫她修,戚弦覺得還是跟江臨川說一聲比較好。畢竟當初是自己提出來的,他沒放在心上也就罷了。但如果江臨川也記得這件事——
找完哥哥又找弟弟,這成了什麽事。
江臨川看了看她,忽然将手機扔到沙發上。而後身子往靠背上一靠,抱起雙臂,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
“知道了。”十分平淡的語調,讓人聽不出情緒。
這本身就是一件小事,戚弦就以為他并沒上心。遲疑地“哦”了一聲,轉身要上樓。
身後卻響起一聲輕呲:“我知道了,你信不過我。”
戚弦:“?”
她連忙轉過身來,驚訝地看着江臨川。似乎對這種“信不過”的說法十分難理解。
“我沒有啊。”
“沒有?”江臨川擡了下嘴角,“當初是我求着要幫你的嗎?”
戚弦立刻搖頭:“不是。”
“哦,那就是你主動來找我的。”
呃,确實是這樣。
江臨川點點頭,意味深長地笑了聲:“那我有沒有答應你?”
戚弦有種被教導主任訓話的心虛感:“……有。”
兩雙眼睛遙遙相望,靜默片刻,江臨川忽然站了起來,身高碾壓性地超過戚弦。微垂着頭,漆黑的眼底映着她的影子。
“所以你現在找了別人,不是信不過我,那是什麽?”
戚弦:“……”雖然不是他說的這個意思,但她無話可說。
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說的就是她。
原來江臨川還記得這件事,并且按照他的意思好像随時在等着她的召喚。這樣一想,戚弦心裏頓時産生了一點愧疚。
她咬了咬唇,低聲說:“對不起。”
江臨川瞧着她低眉順目的模樣,眼眸動了動。從他的角度可以看清戚弦的頭頂,再往下,目光一頓。
她耳根粉紅粉紅的,顏色不像平時那樣自然。江臨川撇開頭,嘴角揚了一下,很快又壓了下去。
“上樓。”
戚弦擡起頭。
他挑了下眉頭:“不是要看電腦。”
“哦。”
剛才嚷着要幫人家修電腦的人此刻正在麻将房看得起勁兒。江時嶼站在戚志誠身後,着急的像個皇帝身旁的小太監。
“戚叔,你怎麽能打這個啊?”
“完了,被老爸杠去了。”
“啊啊啊,別拆和牌啊!”
汪岚扔出去一張東風,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兒:“來來來,要不你玩!”
江宜年也嫌他吵得厲害,“別人打牌你少在這指手畫腳的,有沒有點禮貌?”
“什麽別人?戚叔是別人嗎?”江時嶼撇嘴,“我看你們就是欺負他不會玩兒。”
“沒事沒事,我是不怎麽會。時嶼幫幫我也好。”
戚弦關上門,隐約還能聽到江時嶼的聲音。
都說一個女人頂五百只鴨子,但她覺得有時候江時嶼一個人就能當一千只大鵝。
江臨川進了房間,也沒朝其他地方多看。徑直坐到電腦桌旁,摁下開機鍵。
“什麽問題?”
他聲音帶着偏冷的質感,平時聽着就有磁性十分好聽。現在在江時嶼的襯托下簡直就是天籁。
戚弦感覺自己的耳朵好像都被淨化了。
“就總是死機。”
電腦顯示着輸入密碼的界面。戚弦清了下嗓子,走過去。左手撐在椅背上,微微彎下腰按着數字鍵。
近距離看,她的皮膚吹彈可破,幹淨得沒有一絲瑕疵。她身上始終帶着一股淡而清爽的香氣。不豔麗,卻非常好聞。
戚弦專心地看着屏幕,沒注意到兩人的距離過近。江臨川手臂撐在桌邊,整個人朝前面傾過去,微微拉開一點距離。
電腦解鎖,戚弦退開一步。鼻端的香氣變淡,江臨川不着痕跡地輕輕松了一口氣。
他先大致檢查了一下程序,雙手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打着。
房間裏很安靜,只剩下敲鍵盤的聲音。側面看去,他眉骨到鼻梁的線條十分漂亮,長長的睫毛在眼底形成一道剪影。
戚弦在桌旁站了幾秒,忽然覺得臉上有點熱。走到窗邊,把窗戶打開。
清涼的風湧進來,吹散了一些燥熱。
房門叩叩響了兩下,江時嶼推開門,看着戚弦問:“我被老媽趕去遛三寶,你要不要一起去?”
這時他已經完全忘記了修電腦的事。轉眼看見江臨川也在,愣了一下。直到瞄見處于藍屏的電腦屏幕才回光返照地記起來。
“啊,我剛才還說要幫你修電腦。”他走進來,拍了下江臨川的肩膀,“行不行啊哥?要不要我來?”
江臨川頭也沒回,指着一串程序問他:“這是什麽意思?”
江時嶼:“呃……這個是……”什麽狗屁來着?
說不出個所以然換來江臨川輕蔑的眼神:“誰給你自信可以幫人家修理電腦的?”
我去,你鄙視我就鄙視我,為什麽還要羞辱我?
江時嶼氣到模糊:“誰規定懂這些亂七八糟的才能會修電腦?”
江臨川冷笑:“我早就跟你說過,不要總吃被門夾過的核桃。”
一邊旁觀的戚弦感覺自己好像中了一槍。
江時嶼感覺自己受到了幾萬點傷害。這絕對不是他親哥!他抹了把臉,決定今晚讓三寶跑馬拉松以洩心頭之憤。
“你在這裏也幫不了忙,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遛三寶?”臨走還妄想把七弦拐走。
“她不去。”
“為什麽?”
江臨川看了戚弦一眼,給了一個沒有辦法反駁的理由:“因為這是‘她’的電腦。”
江時嶼在慘敗後憤憤離場。房間內又恢複安靜,只剩兩人清淺的呼吸聲。這明明是自己的房間,戚弦卻莫名覺得有點不自在。
“我去幫你拿瓶飲料來?”
“嗯。”
她松了一口氣,咚咚咚跑下樓。自己先靠着冰箱灌了一瓶橙汁。等氣兒喘順了,才又取了一瓶運動飲料上樓。
她将水遞給江臨川,他接過去擰了一下。發現蓋子已經被擰開,嘴角輕輕勾出個弧度,仰頭喝下一口。
電腦經過修複後重啓,江臨川放下瓶子,用鼠标指着桌面上的一個游戲圖标。
“平時打這個?”
戚弦看了一眼,“偶爾玩兒。”而後反應過來,“好了?”
“嗯。只是程序有沖突。我給你換了另外一個版本的軟件。”
他打開游戲,登陸戚弦的賬號試了兩把。然後加自己的賬號為好友。
“應該沒問題了。”
“謝謝。”
江臨川将椅子轉了半圈,停在戚弦的方向。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桌子邊緣,輕輕點了幾下。
“還記不記得那天我說的話?”
戚弦回憶了一下,很快想起來:至于我要什麽,想好了再告訴你。
“你想好了?”
江臨川笑了笑,“明天下午來工作室找我。”頓了頓加上一句,“自己來。”
在外面遛狗的江時嶼:為什麽要特意提醒她自己來?
作者有話要說: 川哥:因為不想看見燈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