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該來的還是要來
時檸坐在旋轉的烘幹機前,面前是不斷變換的數字,提示她這一鍋的衣服馬上就要烘幹好了。她在心裏想了若幹方案,該如何向宋之硯開口,可是又不停的推翻自己的說法。她不習慣于騙宋之硯,哪怕一次也覺得負罪感滿滿。那是她最愛的人,她理應把一切都告訴他的。
“青檸……小青檸……”卧室裏響起那人軟乎乎帶着笑意的聲音,看來他今天心情不錯。時檸咬咬唇,朝着卧室走去。
一進門,只見宋之硯已經靠在枕頭上,羽絨被把自己擋了個大概,上身沒穿衣服。
“你不怕着涼嗎?”時檸滿地幫他找上衣。
“我把自己洗幹淨了!快來!”宋之硯猛的掀起被子給時檸看了一眼。時檸吓了一跳,待到看清被子下面的情景,又開始給他找褲子。
這人今天才出院,各項指标都沒眼看,只不過醫院病床太緊,人家才不得不讓他回家休養的。
“你再不來我可自己睡了!”那人見時檸不理他,發狠的說。
時檸沒見過他這麽幼稚的樣子,又是又無奈又憐惜。
他住院這麽久。自己有時深夜醒來,也會對那份溫存渴望到發狂,更何況身為感官動物的男人。
時檸本就光着腳。她慢慢跪在床沿上,俯下身子親吻他的臉龐。那人再次掀起被子,讓她一下子滾入自己懷裏。
時檸在觸碰到他肌膚的一霎那就有了戰栗感。她自己都不知道,原來女人也可以如此想一個男人。
女孩陷在絲滑的床單裏,輕輕托着他腰環抱着他。她瘋狂的親吻眼前的每一寸皮膚。宋之硯這次大病一場,人瘦到脫相。時檸為了遷就他,前所未有的主動。
宋之硯本是骨子裏極好鬥的性子,平日裏只是用自己的知書達理掩飾罷了。此刻他的欲望被徹底激發出來。他積攢了所有的體力,把一腔溫存盡數給了她。到最後,時檸高高擡起尖削的下颌,一面顫抖一面流下淚水。
宋之硯俯身到她耳邊輕聲問:“很想我,是不是?”
時檸哽咽着,眼裏漾滿了淚水,側頭望向她現實中與夢中永遠唯一的情人。
“之硯,你到底愛我什麽?”她喃喃問道。
宋之硯心裏剜剜的疼。他知道時檸被抑郁操控着難以自拔。他想要安撫她又不得要領。今晚只能用這種方式緩解她的情緒。
“傻瓜,愛一個人沒有什麽道理的。”宋之硯強顏歡笑的說。
“可是不管我是什麽樣你都愛我嗎?”時檸把眼睛貼在他臉上,讓他體會自己的糾結與痛苦。
宋之硯拉着她的手放在狂跳的心口上說:“你是什麽樣的人,我的世界就是這麽樣的。就這麽簡單。”
他無限溫柔的抱住她,親了又親安慰:“青檸,是不是有什麽難處?告訴我好嗎?”
時檸眨眨眼睛,睫毛上挂滿了細小的淚珠。她一再猶豫,終于開口問:“我……想把安溪的老宅買下來,好嗎?”
“老宅?”宋之硯有點差異的問:“那宅子不就是你家的嗎?”
時檸抓住被子,有點不安的說:“宅子是我和時磊家聯名的。我想把他家那部分産權買下來好不好?”
那宅子裏有他們第一次溫存的記憶。宋之硯也很喜歡那座古樸的宅子,時檸對他很少提要求。他怎麽可能拒絕。
“好!”宋之硯堅定的說。
“你都不問問要多少錢?”時檸翻身起來問。那人答應得越痛快,她越心虛。
“安溪那麽偏僻的地方,不會是天價。這點錢我還能承擔。”宋之硯覺得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是小問題。
時檸輕聲數算到:“我賣畫攢了些錢,還有些積蓄,就是原來畫室的房東退給我的錢。我自己能承擔一半,你借給我一半就好。時磊想要在博平買房子,把嬸嬸接來。這樣他就可以周轉過來了。”
時檸打算按照拆遷價給時磊一半的補償,這樣可以解決他的燃眉之急。自己只要掌握了宅子的全部産權,就可以和許家周旋到底。
她已經找好了律師,力圖找到母親在父親過世前的出軌證據。時檸小的時候父母長期兩地分居也是一個有力證據。她不能讓許家拿到一分錢。
宋之硯不知她要買宅子的目的,但是心裏還是有些疑惑。他給時磊推薦過房子,與時磊有過不少溝通。那孩子從來沒提過自己經濟上有困難,怎麽突然就要賣房了?
心裏雖然有疑慮,但是眼見時檸收了淚,神情也放松下來。宋之硯摟着她輕聲哄着說:“小貓咪,睡吧。今晚我陪着你。”
時檸有些無奈的看看他,見他摟着自己不撒手,只好笑笑說:“衣服還沒烘幹完呢。”
“別管它。明天我再收拾。你現在的任務是睡覺。瞧瞧你這大黑眼圈。”
“嫌棄我嗎?”
”沒有沒有。”宋之硯的身子又開始不老實。在被子裏蹭來蹭去。
“你乖乖睡覺我就不嫌棄你。”
宋之硯為了不讓她依靠酒精入睡,也是用盡了十八般武藝。
時檸抿抿唇,聽話的閉上眼。不管怎麽說,宅子的問題開始有了轉機。她要打起精神來,預備許家的纏鬥呢。
這日深夜,宋之硯被周身的潮意喚醒。他身體太虛,每日夜間都出很多盜汗。
摸摸身旁,冰涼的感覺,空空蕩蕩。
宋之硯看向目之所及的黑暗,卻見洗衣房裏有一條狹長的光亮。
他掀開被子輕着手腳下床來,走到那扇門旁。
從虛掩的門縫看進去,只見時檸光着腳,穿着煙粉色的吊帶睡裙靠在水池邊。她一雙細瘦的手臂撐在白瓷水池的邊緣微微仰着頭。
她的側顏還是凄美絕倫,只是身型太過單薄,連胸前的曲線都不那麽起伏了。
一片寂靜中,女人擡起右手,托着高腳杯的手輕輕晃動,一雙眸子陷入那琥珀色的液體中。杯壁映射着頭頂的燈光,銀色與暗紅交錯。時檸托起酒杯送到唇邊,一飲而盡。
宋之硯在家休養一周後回到公司。趙嶺本意是想讓他再恢複恢複,可是公司新從國外挖了一個CEO,各項工作都需要交接,宋之硯想着這是一勞永逸的事情,于是提早回去打卡上班。
這天上午又是開了連軸轉開了兩個會。宋之硯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已經快一點了。馬姐幫他把帶的午餐熱了兩次,時檸做的鍋塌豆腐滿臉皺紋,看上去比早上出來時老了二十歲。
宋之硯拿起不鏽鋼勺子,在飯盒裏扒拉來扒拉去。他累的一點胃口都沒有。但是一想到時檸為了這頓飯早上天不亮就起床準備了。葷素搭配,還配了燙熟的水果,他怎麽也得吃幾口,要不辜負了時檸的一番苦心。
愛心飯盒吃的七七八八,宋之硯自己收拾好,走到沙發邊。
此時馬姐正好端着茶水進來。
“馬姐,我歇會。兩點叫我。”宋之硯坐在沙發上說。
馬姐點頭如搗蒜說:“沒問題。有人來我幫你擋了。要是太累我就叫小李提早來接你。”
“沒事……”宋之硯笑着揮揮手說:“今天我自己開車來的。小李有事。”
馬姐放下茶水退出去。宋之硯解開西服外套的扣子,用手捂住胃部輕輕按揉着。過敏引起的腸道潰瘍已經恢複得七七八八,但是胃裏的潰瘍是老毛病了,一時半會好不了。吃了飯還是會疼。
望向桌上的小飯盒,宋之硯惦記着在畫室上班的時檸,于是單手拿着手機撥打她的號碼。
電話撥通後響了好久都沒人接。宋之硯倒也沒在意,時檸也是個工作狂。畫起畫來茶飯不思的人,不接手機的狀況經常有。
撥打了幾次,宋之硯的胃還是一陣陣的疼。他扔下手機,慢慢躺下來合上了眼。
此時的時檸确實在廢寝忘食的畫畫。她要把老宅買下來,宋之硯雖然打了保票,可是用他的錢畢竟不心安,時檸為了多攢些錢,最近接了好幾個合約,給客戶畫定制畫。
時檸正畫得忘我,經理顧凱探進頭來說:“時檸有人找你。”
“找我?”時檸回頭問。她第一個想到的是宋之硯。那人說了下班會來接她。可是顧凱認識宋之硯,如果是那人,顧凱會提他的名字。
時檸站起身問:“什麽人?是客戶嗎?”
顧凱搖頭說:“他們說是你的親戚。”
時檸瞳孔緊縮。手上的畫筆“啪”的一聲掉在地上。她顫抖着嘴唇問:“人已經進來了?”
“對呀,在一樓大堂。”
時檸絕望,她逃無可逃。
宋之硯覺得自己是睡着了。迷蒙中夢見自己又回了醫院。醫生正給他做胃鏡。冰涼的儀器伸緊肚子裏,疼的難以忍受。他掙紮着想要醒來。
一陣急促的電話聲傳來,宋之硯的心縮成一團,呼吸都停滞了似的。
他按着心口接起電話,傳來的是顧凱的聲音。
“之硯,你現在能來一趟畫室嗎?”
宋之硯神色一凜,已經徹底醒了。他翻身起來問:“時檸有什麽事嗎?”
顧凱的口氣有點猶豫。
“是這樣,中午的時候她家有兩個親戚來畫室找她。一男一女。時檸帶着他們去了會客室,後來好像是吵起來了,吵得很兇,聲音很大。”
“什麽?”宋之硯心道不好。時檸哪裏有什麽親戚,除非是她母親家的人。
“是不是一個中年女人,還有一個矮個子男人?”
“對對,那女的和時檸長得很像。應該是她的媽媽。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這兩個人走了以後,時檸把自己關在洗手間裏不出來。我讓女同事進去喊她。據說時檸把自己鎖在格子裏一直哭。這都一個多小時了。”
“我這就來。”宋之硯拿着電話已經起身。他走的太急,到門口時因為頭暈人差點撞在門框上,可是他顧不得那麽多,随手抄起大衣,快步朝電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