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中計了

過午不過一個時辰,京城中心的瓦舍勾欄熱鬧起來了。寬闊的場子賣藝之人敲起了鑼鼓,街鋪上大大小小的店子将招牌挂了起來,樹在前頭的招牌燈籠也早早罩上了燈罩,小二們手裏拿着紙片塞進了過往的的人手中,春風樓上的姑娘們推開了窗子捂着嘴巴笑。

秦筝穿着青衫,頭裹巾布,一身略微寬松的學子裝扮,青衫是丫鬟從府中繡坊順過來的,借以替秦策拿月例衣裳,卻污了繡坊将青衫弄皺,掏了點銀錢,讓繡坊再做了一件。朝露是想着從街鋪上的成衣店買,可摸着不舒适,怕膈應到了秦筝細嫩的肌膚,出此下策。

朝露與冬雪跟着在其後,做一小厮打扮。瓦舍勾欄裏頭一招牌寫着馬家戲說院,小二穿着上頭繡着招牌的短衫,笑嘻嘻地迎了上來,“公子,裏面請。”

秦筝雙手背在後頭,面帶微笑,頗有一股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樣兒,面白無須,身上撒着香粉,腰間的荷包也五彩缤紛,這是京城最為流行的小富之家浪蕩公子打扮。

她往朝露後頭掃了一眼,朝露在路過小二時,伸手摸了一塊小碎銀子,一個高抛,掉入了店小二的懷裏,店小二伸手摸,往牙齒一咬,兜入了袖子中,追了上去,殷情地引着路,“公子,小心臺階兒!”

進了戲院,分為三層,中間一高臺,鋪着紅色厚毯子,上頭一長不溜的書桌與說書的道具,小二引着往二樓包廂走去,冬雪上前揪住小二的領子,壓着嗓音道:“小二,你是瞧不起我家公子麽?怎的只帶我們到這破舊之處?”

小二一聽,連連拱手道:“公子有所不知,這三樓,它沒人啊!”

“呦,你太看不起我們公子了吧?跟你實話實說吧,我們公子來頭大着呢,那葉小王爺,知道不?跟我家公子可是有千絲萬縷的關系。還有最近京城裏頭名頭最響的京城第一美人,我們公子也是遠遠而見過。我們公子現在,夠不夠坐上頭去?”

小二一臉為難,撓着頭,心中感嘆着賞銀不好賺,可那三樓,被包下來了呀,咋天天有人找三人包下來的人晦氣?

此時店主趕緊走過來,好聲好氣地給秦筝作揖,“公子,夥計不懂事,您請,您請。”冬雪一松手,小二直接一個屁腚坐地上了。

店主親自替秦筝上了茶,才退下了。

秦筝偷偷環視周圍無人,笑着對冬雪比了個厲害的手勢,問:“你從哪兒學來的?”

冬雪小聲說:“昨兒跟着踩點,跟這三樓裏頭的一個不着五六的人學的。三樓是被人包了,可只要鬧一鬧事,就能上來了。還有,傳出話頭的人也在三樓,據說今兒要露臉了。”冬雪用下巴點了點斜對面,“就是那個。”

朝露比冬雪穩重,她邊替她們二人掩護,邊輕聲提醒她們小心露餡了。

剛才她們那一鬧,來這說聽戲的幾個書生不敢多言了,秦筝對着冬雪道:“等會開場前下面那些人定然去解手,你到過道上聽聽他們說的什麽?再确認一番。這次定然不放過那個敗壞我名聲的人。”

下頭人交頭接耳,時不時偷偷瞄着他們,等到臨開場前一盞茶功夫,斜對面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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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坐在上首的是一位清隽貴公子,面如冠玉,劍眉星目,朱唇微點,身着直裾長袍。秦筝目光落在他臉上,只見他微微将視線移到了秦筝上,沒有一絲溫度。他渾身隐隐約約散發出來的冷意,令秦筝低下了頭,這人到底是誰?

高臺敲起了鑼鼓,發成了铿锵有力之聲,燈光暗了下來,冬雪急匆匆地從外頭進來,凳子都沒有坐熱,附耳回秦筝:“公子,就是斜對面那位。”

秦筝沉下心,那人雖只帶了一随從,但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若是正面對上,只怕铩羽而歸,說不定還會連累家人,若是偷襲,倒有幾分把握。

“朝露,偷聽你比較在行,你等會往那邊去,偷聽看看他們什麽時候離開,或者找邊上陪着的小二,用點手段。”秦筝笑看着說書人,跟着人鼓掌,跟着人站起來叫好,邊吩咐朝露話。

秦筝跟着透出了銅板,往下頭灑,一不小心落在了書生身上,書生站起來往上看,冬雪瞪了回去,把書生給瞪縮了頭,秦筝冷漠地勾唇,“哼,軟骨頭!”幸而跟着出來的是冬雪和朝露,而不是柳枝,要不定然訝異地詢問秦筝為何變得如此快,以往不最是喜歡這種白面又能屈能伸的書生麽。

說戲過下半場,臨近尾聲,朝露悄悄掩着身子過來,在秦筝耳邊嘀咕了幾句,秦筝一聽,眼睛亮了亮,見下頭的人開始散去,對着朝露和冬雪說:“你們兩個,若是看到他身邊人跟着他,你們就去引開,若是沒有,你們先去前頭劉婆婆的綠豆糕店買點綠豆糕,我若是半個時辰不回,你們就回去搬救兵,對了,只能告訴我娘。”

“公子,讓奴婢跟你過去吧。”朝露上前道。她總覺得那包廂裏頭的人不太好惹。

秦筝見斜對面的人已經站起身了,拍了下朝露的肩膀說:“兩人跟蹤,容易露了行跡。”說完她就溜身先行下樓,擠在了人群中。

朝露與冬雪略微擔憂地望了對方一眼,也趕緊下樓了。

此時月挂梢頭,人正多起來。

秦筝怕跟丢了人,一直離得不遠,偶爾假裝看鋪子上擺的物件,越走越發有些許偏僻了,秦筝望着街道上人越來越少,心中多了幾分警惕。

邊上一攤子賣的花燈,有個栩栩如生的兔子狀,她不由得看定了神,伸手摸了兩下,恍然想起自個的大事,正巧看見那人往前頭巷口閃進去,秦筝二話不說,放下兔子燈,跟着跑了進去。

她進了巷子,發覺周遭并沒有多少人,只有她和前頭被跟蹤的人,她輕輕地将手探入衣袖中,抽出軟鞭。她今日出來,因怕被打之人以後認出她的身份,特意換了一條長公主讓兵器庫工匠特意為她做的練武用的鞭子。

她放緩了腳步,只見前頭的人突然站住了,腳邊還有一條手帕,他彎下腰,秦筝快速小跑幾步,一個快閃,劈鞭而落,直挺挺地就要落在那人的肩上,當秦筝以為得手時,卻見他人順勢往前一滾,迅速轉過身來。

秦筝跨步劈腿用掃鞭想要讓那人站不穩,卻見那人笑嘻嘻地道:“呦,還有兩下子。”他快速地躲了過去。

聽到這不着調的聲音,秦筝這才發現,中計了!并不是她開頭跟蹤的那個。

她正要往後頭跑,卻見穿直裾的清隽貴公子如今穿了粗布衣,冷淡地望着她,秦筝要落鞭時,卻被他伸手扯住了鞭尾,将鞭子卷到了他面前,伸手将秦筝鉗制住。

巷口來了一輛馬車,秦筝被扣着的雙手背在後頭,她打算在巷口高喊時,卻見剛才擺攤的人不見了,她被推上了馬車,蒙住了雙眼。

剛才笑嘻嘻的人道:“主子,這小子身上的衣服料子看着值不少銀錢,應當是哪個大人府上的公子,也不知那位大人得知自個兒子闖禍了會如何?”

趕車的人打趣朝中大臣,“哪有人敢到主子面前讨人?”

“這麽說,我們可以趁火打劫狠敲他們一筆了?”

一溫醇的嗓音制止道:“行了。”葉小王爺葉炎審視着秦筝。

他們立馬閉嘴了。其實他們也多少有點不快,本來布了個局,替京兆尹府抓小毛賊,他們兩人可是蹲守了好多天,沒想到臨到頭,毛賊沒抓到,倒是發現個對他們圖謀不軌的,為了查請這人的底細,不得不把提前布局用來抓毛賊的把戲放到剛才那傻貴公子身上,回去得讓同僚笑慘了。

秦筝心裏數着數,估摸走了有半個時辰,馬車才停了一會,拐了彎,之後她被揪着下了馬車,後頭推搡着她往前走,直到跨過了門檻,咯吱一聲,門關上了,“你可以摘下蒙着的布了。”

秦筝往後頭扯了一會,才把布扯下來。

她看了一眼周遭布置,屋子很空曠,只有一桌一椅,靠着牆角還有一簡陋的床榻,桌上筆架子上吊着筆,左側架子上放着幾摞書,屋裏涼嗖嗖的。

坐在上首的葉炎目光涼如水,銳利入刀劍,落在秦筝臉上。秦筝裝作強勢,挺了挺胸,也瞪了回去。

果然人皮裏頭到底是燈草做的還是金玉所做,不能淺顯一概論之。

像這種人比纨绔子弟更讓人不齒,只是......她總覺得哪裏不對。

“你為何跟蹤我?”葉炎語調平平地發問。

秦筝露出一臉茫然的神色,露出微笑,反駁道:“你又如何能判定我是在跟蹤你?這京城裏頭的路,還屬了您的名不成?”

葉炎一聽秦筝話中犯了忌諱卻面不改色,似乎并未察覺,不由得心生幾分忌憚,頓了頓道:“為何我下屬蹲下撿東西時,你就揮鞭而上?”

秦筝眼睛一眨不眨,正色道:“本公子容貌俊麗,生怕有些人圖謀不軌,因而防身,可有錯?”她做出一副她最美,其他人都對她的美色垂涎三尺狀,她露出既無奈又無辜的表情。

“你進巷口慌張的神情又作何解?”

秦筝心弦微亂,略微肅然,“慌張?我竟是不知,若有,大致是偶然到了陌生之所之顧。”

“既然道路不熟,你又為何不原道返回?”

“這不是你們引我過去的麽?”秦筝悠悠一笑,露出小白牙。

在外頭偷聽兩人對話的人一陣牙槽酸痛,不由得不滿地驚呼:“握草!被反咬一口了!這該死的小白臉。”

秦筝從葉炎出口詢問時就有感自個很可能弄錯人了,待他問話時,越發明顯了。

葉炎沒再問,站起身,向她走來,在離她五步遠時說:“你先待這,等查清了身份,再放你回去。”

“你知曉戲院裏頭的流言麽?”秦筝在他擦肩而過時突然問。

葉炎轉頭問:“什麽?”他迷惑的眼神顯露無疑。

秦筝搖頭,松口說:“沒事,你走吧。”

葉炎出門,将門帶上,命了侍衛守着,跟着出門的十一和十五跑了過來,不甘心地圍着葉炎挑唆:“主子,我們白忙了一趟,心情格外不爽。”

“就是,那小子竟然還敢鑽您的空子,得好好教訓一番,讓他長長見識。”

葉炎駐步,擺手制止了他們的話頭,“老實說,你們想做什麽?”

“想吓吓他,出口惡氣。”十五撓頭小聲說。

十一附和着連連點頭,一臉期盼。

葉炎考量片刻,只道:“那人身份不簡單,別過了頭了。”

十一和十五眼眸中閃過欣喜,拱手道:“是!”

此時朝露與冬雪卻在劉婆子糕點店前徘徊不安,眼瞅着過了約定的時辰,往秦府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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