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11耍花招
女人得眼淚是最好的武器,男人的眼淚就是驚吓了。至少葉炎以前是這樣認為的,可今天見到了秦筝的那淚光點點,好似塞北夜空中繁星璀璨奪目。他按下心中的慌亂,不動聲色。
秦筝不愧是京城第一美女,她的哭并不是後院婦人潑婦般兇悍之勢,也不似未出閣小姑娘嬌羞抽泣,她哭得如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翹長的睫毛好似有了靈氣,輕微抖動,雙眸星光閃爍,眼眶淚珠滾動着,似落非落,嫩白的肌膚上微微泛紅,嬌軟的鼻音中帶着侬音,滑落的淚珠好似流星墜落,雖無痕,卻印在人心間。
她變臉如此之快,讓門口守着的侍衛以為自家主子如今已經葷素不忌了,對着小白臉伸出了魔爪。
葉炎見她霧氣朦胧,欲訴還休的眼神與晶瑩的淚珠,只一伸手,将瘦弱的秦筝直接拎着後領子到了書房。
秦筝站在葉炎的書房,裏頭的書并剛才那間更多些,書案上卻沒有任何東西,她弱着嗓音說:“我,我知道是我不對,我剛才都是胡說八道的,我根本就不認識什麽葉小王爺,那些都是聽來的,都是為了吓唬你的。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吧。我知道你有權有勢,何必跟我這樣的小老百姓過不去呢?我真的是個本分人。我自幼父母雙亡,沒有兄弟姐妹扶持,只有一個年老卧病在床不堪走動的祖母,家中只有一間破屋子,今兒晚上刮大風,我擔心我祖母病更重了,沒人給她倒水喝,還有我家稻草屋上頭的屋頂,只怕都要吹亂了,若是下雨了,我祖母可怎麽辦呀?我祖父是在打工路途被官人的馬車壓斷了腿,被人扛回來一口氣就上不來去了。我爹在我兩歲的時候,為了讨工錢,被主人家活活打死了,我娘當時懷着身孕,見我爹死了,她,她昏死了。我祖母含辛茹苦将我養大,若是我就這麽不見了,我祖母可怎麽辦呀?您行行好,放過我吧,我來世報答您啊。”秦筝一屁股坐在地上,用袖子遮着雙眸,生怕讓葉炎看出她的破綻。她嘴上嚷着可憐,編着故事,心裏卻一個勁兒對自個的祖父祖母、公主娘、驸馬爹、兄長還有小團子弟弟道歉,不好意思啊,讓你們在我嘴裏死了。
“如何報答?”葉炎聽罷,輕描淡寫地詢問。
“您缺什麽?”秦筝一聽有戲,放下遮遮掩掩的衣袖,來回擦掉了那早已經幹涸的淚痕,壓低嗓音,試探性地問。
葉炎來回踱了幾步,唔了一聲,見她睜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子,裏頭閃過一絲喜意,他心下生出一絲說不上來的怪異,說,“我什麽都不缺,若真要計較起來......”
“缺什麽?”秦筝被吊了胃口,不由得将脖子伸得老長,露出了修長秀美的弧線。
葉炎恍了眼,靜了靜神,才道:“大概,缺個服侍的人吧。”他身邊的小厮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紀了,只是挑小厮有些麻煩,倒也不是真缺。
秦筝卻會錯意了,音調拖得老長了,哦了一聲,尾音還帶着點戲谑,連連點頭,贊同地說:“公子長得英挺不凡,确實需要貼身服侍的人,只可惜我是個男兒身,倒是不能滿足公子的心願。不過沒關系,公子,聽聞人還有下輩子,下輩子若我是女兒身,定然尋到公子,以身相許,以示對您今日的報答,您看如何?”她的算盤打得咻咻地響呢,下輩子的事,誰知道呢,開心地開了一張空頭支票。
她站起身,拍拍屁股,正要準備走人,葉炎冷聲道:“站住,我說你能走了麽?”秦筝一聽,怔住了身子,僵硬地轉過來,正要說她不是答應了麽,都許給他下輩子了,他還想怎樣呢!!!
葉炎緩步上前,眸光從凝重、震驚到複雜的轉變,在她兩步前停住後,又退了幾步,沉吟後說,“下輩子的事我可以答應你,不過這輩子的事不會就這麽算了。你在這好好待着!”
“我,我好命苦啊,沒有爹娘疼、兄弟寵就算了,還要被人欺負啊,我的祖母啊,你到底在哪裏呀......”秦筝眼珠子一轉,直接坐地上,學着上輩子在鄉下裏頭見到那些仆婦們的姿态,準備吓退他。
不料葉炎擰着眉角,才聽了一句話,冷眸直直刺過來,讓秦筝戛然而止,張着嘴巴,要合上又不甘心,不合上又覺得進風。
“老實待着!”葉炎直接走了出去,吩咐跟過來的守衛将門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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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筝坐在冷地板上,頓時還真有點小委屈了,她後悔自己太過于自大了,以後出門找茬子,應該多帶點人才對,不要逞強。
她決定養精蓄銳,好好休息,等明兒再想辦法傳消息出去。
而本來要睡覺的葉炎卻徹底睡不着了,他往前院的書房去,喊了十一和十五過來,十一和十五剛睡下,就被喚醒,朦朦胧胧地行禮,見葉炎一臉不快,趕緊甩了甩臉,做出清醒狀,葉炎語調微沉,若有所思,“你們去查查她到底是誰?”
“她?那個小白臉?”十五揉了下眼睛,其實他們瞅着小白臉也沒覺得他是啥奸佞,只是故意吓唬他而已,明日即使是查,也走個過場。
聽葉炎吩咐得如此鄭重,兩人以為自個看走眼了,頓時雙目炯炯地瞅着葉炎,靜待他的命令。
葉炎暗自嘆了口氣,“你們口中的小白臉,是個姑娘。”葉炎也被剛才自己無意間的發現略微震驚。
現如今雖然風氣開,但也很少有姑娘男扮女裝到處行走,更別提是習武弄刀,他如今知道的一人也就是他那從來都未曾謀面的未過門的娘子,長公主的獨女。
只是長公主出身皇室,對規矩很是看重,更別提是秦家的老夫人了,這個姑娘怎麽瞅着他都不會想到是自個未過門的娘子。
十一和十五都被吓得更清醒了,他們磕磕巴巴地指了指外頭,吞了下口水,才問:“主子,沒看錯?”
“嗯,沒看錯。”葉炎颔首,“她耳垂還有耳洞。估計年歲較小,因而與郎君相差不大。”
十一和十五不知道該用什麽話來安慰自個和葉炎了,只能拱手應了,匆忙出去打探消息了。
翌日秦筝是被從窗外透進來的亮光給弄醒的,她翻了個身子,覺得腰酸背痛,床板太硬了,家中怎有如此硬的床,讓她一整夜都沒睡好。睜眼一看,陌生的書架讓她想起昨兒自個被抓了。
翻身抓了抓有點亂的頭發,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秦筝走到門口,拍了拍門,嚷着:“我肚子餓了,你們趕緊送早飯給我吃!你們不會想存心餓壞我吧?”
葉炎在院子裏頭打拳,聽到侍衛的回禀,只能淨手穿上外套,往書房走去,秦筝還在裏頭有氣無力地喊着:“來人啊,快給我送吃的,你們還不送吃的過來,是要餓死我好侵吞我名下的嫁妝麽?”
“我告訴你們,你們死心吧。”
葉炎低聲吩咐了守門侍衛幾句話,推開了房門,秦筝正嘀咕着:“我嫁妝多得讓你們搬一輩子都搬不走,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我肚子餓啊。”她一擡頭,見葉炎站門口,跟宮城守門似的護衛,揚眉問:“你來了,我吃的呢?”
葉炎也是第一次見如此大膽的姑娘了,在別人的地盤上要吃要喝不說,還擺架子,随口罵人,也不知是該說她蠢還是說她機智?
侍衛拿着食盒進來,秦筝壓根不需要侍衛動手端出來,自個就站起來,将食盒裏頭的吃食全都端出來,她拿着筷子,端着粥,吃了起來,邊吃還邊點評哪樣好吃,哪樣有點差強人意。
葉炎搖頭不理會,只走進來,坐她對面,瞅着她吃東西,秦筝手上很忙,嘴上還是招呼了下葉炎一起吃,葉炎并沒有放心上。
等秦筝放下筷子了,葉炎指了指屋裏頭的書說:“這些你可以看。”
秦筝見葉炎就離開了,問:“我能出這房門麽?”
“可以。”葉炎還要說話,侍衛過來輕聲回話,葉炎也就離開了。
書房裏頭,十一和十五一臉疲憊,眼底都有紅血絲了,見葉炎進來,行禮後,面露一絲難色,葉炎問他們昨夜查得如何。
“主子,昨夜排查了衙門裏頭昨兒報案走失的人,并未有收獲,之後又詢問了小探那隊,并未有富商或者中低級官員家眷走失。”十一先說了昨兒探查的結果,“只是有件事......”
“什麽事?”
“長公主那邊似乎有異狀。”十五脫口而出,他撓了撓後鬧勺,“您知道秦驸馬一直都是醉熏熏到半夜才回府,昨兒似乎是被長公主匆忙喊走的,之後聽聞沒多久,秦驸馬又匆忙出門了。”
“我們懷疑,可能是有人走失了。”
葉炎心中依然浮現出了答案,卻仍然沉穩地問:“誰?”
“準小王妃,秦筝。”
葉炎沉默了一會,只說:“你們去弄一幅她的畫像過來。”當初兩人結親,并未見過對方,就連上次查人時也未曾要畫像。
十五從袖子口裏掏出一幅卷軸,放在葉炎手邊,退了幾步,含糊地說:“主子,為了怕弄錯,我們兩人提前看了一眼,我們,先下去了。”他們二人不等葉炎說話,就麻溜地跑了,心裏暗暗發誓,這兩天絕對要躲着葉炎。
葉炎凝視着褐色卷軸好一會,才伸手拿起,輕輕解開繩子,慢慢卷開,印入眼簾的正是後院裏頭古靈精怪的小姑娘的笑顏。
此時秦筝正站在牆底下,往牆頭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