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6 辜長思吃醋

其後, 震天響的呼嚕聲傳遍了整個詩畫雅會現場。

所有人都訝異地看着主座之上的魏子玉。

魏子玉能成為“美人榜”第十,自是有一副好皮囊。

可現在一聲一聲宛如“野豬哼哼”的呼嚕聲,卻從這幅好皮囊裏不斷傳來。

衆人似乎被眼前這一幕驚着了。

有那麽片刻地瞬間, 大家都沒有說話,也沒動作,像是靜止在了這裏。

安靜地只能聽見魏子玉的豬哼哼“呼嚕聲”。

離她最近的溫胭脂先是反應過來, 快步朝魏子玉走了過去。

輕輕地推了推魏子玉的肩頭,面上似擔心道:“子玉…子玉…你醒醒?”

但魏子玉一點睜眼的意思都沒有,仿若美夢正酣,溫胭脂推她之時, 她眉心輕輕皺了皺,像是被人擾了清夢,擡手便甩了一下。

“別煩我!”

清脆地一聲“啪”,夾雜在間歇的呼嚕聲裏, 異常明顯。

剛剛回神的衆人再次愣怔。

當他們看到溫胭脂白皙的臉頰上, 出現一道清晰的五指紅印之時。

更是瞠目結舌。

只覺今日, 難道他們活在夢裏嗎?

魏子玉堂堂一個百年世家嫡系大小姐怎麽會當衆打呼嚕,做出如此荒唐無禮之事?

尤其, 現在在這裏的貴女,雖然表面上都同魏子玉交好, 但上流貴女圈,哪有多少真心的朋友, 大多是背後家族勢力相交, 維持表面融洽罷了。

今日這一出,想堵上這麽人的嘴,絕不可能。

同樣,溫胭脂被扇了一巴掌的事, 想不外傳,更不可能。

平素大家都是面子朋友,溫胭脂又在詩畫雅會上壓了她們那麽多回,現在眼看着溫胭脂出醜。

驚愣之餘,大部分心裏還是忍不住幸災樂禍的。

誰曾想,她們先前想盡了招要讓溫胭脂丢臉,都被她軟綿綿化解,無奈,只得把氣撒在她妹妹身上。

現在,溫胭脂最好的朋友魏子玉,不僅送了自己一個“大禮”,更是送了溫胭脂一個“大禮”。

倒是有趣。

這些個貴女們,自持身份,倒也不會當堂就笑話溫胭脂。

只是多年被壓的積怨,還是使得她們掃在溫胭脂面容上的目光,洩了幾分譏諷。

尤其,是看到溫胭脂臉上那難看的五指紅印時。

溫雪翡是在那聲清脆聲響響起的時候,便立時起了身,準備朝溫胭脂走去,只是剛走一步,又像是想起了什麽,轉身了一下,然後才朝着溫胭脂小跑了過去。

“姐姐…姐姐……”溫雪翡擔心的聲音響起。

也讓被打懵了的溫胭脂回了神。

臉上火辣辣地疼痛瞬間襲來。

在場貴女們譏诮的眼神,也燒在她的臉上,使得那巴掌的疼痛更疼了些。

溫胭脂瞳孔晃動。

自打她來盛京以來,從未如此丢臉過,而且,足以想見,今日這事,不出半日,便會傳遍整個盛京。

溫胭脂藏在袖子裏的手,抖了抖。

耳邊,溫雪翡擔心的聲音還在繼續。

“姐姐,你快用冰塊敷敷,敷敷就不疼了。”

接着,溫胭脂眼前就出現了一塊白色錦帕。

錦帕是包裹着東西的模樣,絲絲寒氣明顯往外洩着,溫雪翡的指尖有些顫,顯然是被凍着了,但她并沒有想松開錦帕的意思,執着地往溫胭脂跟前遞。

溫胭脂忽而想起,溫雪翡桌上的糕點盤子裏有冰塊。

溫雪翡見溫胭脂沒搭話,以為她是被吓着了。

她的姐姐,從小到大都是別人嘴裏的頂頂優秀的女子,不論是在友人,還是在夫子老師,父母長輩跟前,都是站在最耀眼的光環下。

人人都會誇贊姐姐。

姐姐也由來從容淡定,皎潔如月。

好似除卻幼時一次姐姐莫名被父親母親執行了家法外,她再也沒見姐姐被打過。

溫雪翡有些心疼。

自家姐姐如此驕傲,她哪裏受過這樣的委屈。

溫雪翡趕忙将裝有冰塊的錦帕往溫胭脂臉上湊了湊,想幫她敷敷臉。

哪知,她手剛一過去,溫胭脂卻輕輕別過了臉,避開了溫雪翡的觸碰。

溫雪翡手一頓,眼裏出現些許疑惑。

過了會,側對着她的溫胭脂擡了擡手,示意讓溫雪翡把錦帕給她。

“我自己來吧。”聲音有些啞。

也就在這時。

一道溫潤的男聲于衆人之後響起。

“讓諸位客人見笑受驚了。”

衆人回首。

卻見一芝蘭玉樹的溫潤男子,出現在花園的月拱門前。

正正是魏子行。

好些貴女們眼露驚喜,要知,他們之中有些人同魏子玉交好,也是打着接近魏子行的心思。

雖然,她們後面知道了魏子行心悅溫胭脂。

但聽聞魏老夫人極重出身,溫胭脂不是世家女,怕也是艱難。

再者,魏子行又沒同溫胭脂真正在一起,那她們就都還有機會。

見着魏子行,好些貴女們都害羞帶怯地同他見禮。

魏子行也一一溫和有禮回應。

男子俊,女子們美,畫面如初春美好。

前提是,沒有魏子玉震天響的呼嚕聲作為背景的話。

饒是魏子行慣常愛笑,融洽氛圍,此時的笑容也有些僵硬。

他同衆位貴女拱拱手道。

“諸位客人,我妹妹今日身體不适,給大家鬧了笑話,還望大家不要介意,一會你們走時,皆可從玲珑閣裏,挑些大家喜愛的新品首飾帶回,也算我替妹妹表達一些歉意。”

魏子行此人,待人确實如沐春風,百般周到。

玲珑閣是魏家的一檔了不得的商鋪營生,其首飾火爆到萬人瘋搶。

魏子行嘴裏說的“玲珑閣”倒不是外面的商鋪,而是他們魏家專心研究新品的“玲珑小閣”,裏面皆是還未售賣的新品首飾,更是一件難求。

魏子行此舉,倒是籠絡了貴女們的心思,給魏子玉找回了點面子。

拿人手軟,至少能堵住一些人的嘴。

趁着衆位貴女們驚喜的勁兒,魏子行感覺給魏府的下人使眼色,讓其将昏睡的魏子玉弄走。

主人莫名其妙睡着了。

詩畫雅會自然也是開不下去了。

貴女們各自回了家,只獨獨溫家姐妹留了下來。

溫胭脂的臉是被魏子玉打傷的,也是因為魏子玉才出了如此大醜。

于情于理,魏子行都得将溫胭脂留下,尋個大夫好生看看才是。

魏子行自問坦蕩,雖心悅溫胭脂,二人卻無任何越矩動作,便是留下溫家姐妹,也是坦坦蕩蕩于人前,大方說了出來。

一時,好些貴女臉上的喜色稍頓,目光在魏子行和溫胭脂之間掃來掃去。

露出幾分明顯的嫉妒。

可當她們掃到夾在兩人中間的溫雪翡時。

這些個愛慕魏子行的貴女們,心情又稍稍好了些。

到底她們不是最可憐的那一個。

最可憐的,可不就是淪為陪襯,三人行無姓名,對魏子行愛而不得的溫雪翡嘛。

說起來,誰又能接受自己的心上人愛慕的人竟是自己親姐姐這件事呢?

魏子行心悅溫胭脂這件事。

一開始衆人并不知情。

但是對溫雪翡暗戀魏子行這件事,大家倒是門兒清。

雖說是暗戀,但過往溫雪翡眼裏對魏子行的喜歡,毫不掩飾,這些聰明的貴女們都看得出來。

只不過,她們不把溫雪翡放在眼裏罷了。

一來,是溫雪翡才學家世都不行,比不得世家女,除了容貌,沒什麽能拿得出手的,不足為懼。

二來,确實是因為魏子行也沒有表現出對溫雪翡的特別。

即便,魏子行這次邀約了溫雪翡留下來。

衆人也只覺得,魏子行是需要個名義上的“蠟燭”,照顧着溫雪翡的顏面。

溫雪翡自己也是這麽覺得的。

畢竟,現在的溫雪翡,是知道魏子行喜歡溫胭脂的。

而魏子行喜歡溫胭脂這件事的曝光。

同“溫雪翡救駕”幾乎是同時發生的。

那一日,溫家姐妹外出在盛京郊外游玩。

正好是去爬山,結果半路遇到追殺微服出行的聖上的殺手。

溫家姐妹直接沖散開,各自逃亡。

而溫雪翡倒黴撞上了刺殺聖上的現場,當時情況混亂不堪,等到局勢能控制的時候,溫雪翡已然替聖上擋了刀,救了聖上的命。

溫胭脂則是被魏子行護在了身後,他手臂露血,顯然是為了保護溫胭脂受的傷。

雖未言明,但當時魏子行明明自己受着傷,卻對溫胭脂眼露關心,問她有沒有事。

是個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魏子行對溫胭脂的愛意。

因着此事關系聖上,所以這整件事的所有情況,很快就在盛京的上流圈子裏傳開。

包括溫雪翡成了聖上的救命恩人。

也包括魏子行替溫胭脂擋刀,言語關切呵護。

因此,魏子行喜歡的人是溫胭脂一事,也随之暴露于衆。

所有人都在猜測,溫家姐妹之後該如何相處。

包括溫父溫母,亦是提心吊膽,姐妹感情如此之好,若是為了一個男人生了嫌隙,該是多麽不值。

但奇怪的是,溫雪翡醒來後,似乎一次都沒有提過魏子行的名字。

溫雪翡不提,溫胭脂亦不會主動提,溫父溫母更是不想提。

若不是上回“賞蓮宴”一事,溫家人還以為溫雪翡已經把魏子行給忘了呢。

但也是因為上回“賞蓮宴”一事。

才有了今日魏子行和溫雪翡的交集。

當魏子行提出要同溫雪翡單獨說會話時,溫雪翡眼微眯,滿腦子的疑惑。

她跟魏子行,有什麽好說的?

但等到溫雪翡去到魏子行特設在魏府的清涼山齋時,她又忽然知道自己要說什麽了。

她确實有話對魏子行說。

在她跟着魏子行走到山齋的這一刻鐘內,她想起了一件事。

兩人此時,正坐在山齋窗邊的矮桌,吹着幽幽的山風,品着江南新到的綠茶。

室內,還燃着安寧舒神的熏香。

此情此景,又是俊才美人,畫面看着似乎十分和諧美好。

“美好”到不遠處地一株隐蔽樹幹上,看到這一幕的辜長思黑瞳沉沉。

先前,知道自己誤會的辜長思,心态此起彼伏,本是欲走,卻……

歸途的路上。

一二三四五號在其身後小聲閑聊着。

一號:“今日我勘察之時,還發現了一個寶貝,給大家瞧瞧,這是我在魏家小姐屋裏找到的,絕對能造福廣大暗部組織的兄弟們。”

二號:“讓我看看,是什麽好寶貝?!難不成……”

三號:“诶嘿!難不成……”

四號:“啊哈!難不成……”

二三四號同時舉起手比了一個捏捏的動作,眼露精光,神情略微幾分猥.瑣,異口同聲。

“難不成是一把好刀!?”

五號:……高估他們了。

一號義正言辭:“當然不是,我是這種只貪圖外物的人嗎?我們更需要的是內在的自我修養。”

二三四號恍然附和。

五號迷茫。

一號拿出一張紙:“喏,這是我抄錄的,專治失眠的藥方子,我們要是有了這個,定能睡上好覺,拯救我們的黑眼圈。”

“我可都聽那魏家小姐講的明明白白,按照這藥方子做的藥水,只需幾滴,就能讓人轉瞬入睡,神奇的緊,就是有個缺點,喝下這藥水,定然會打驚天大呼嚕。”

“不過,這高門小姐心思果然彎彎繞繞多,方才我聽牆角的時候,這魏家小姐正吩咐她的丫鬟,将這個藥水,下到溫二小姐的糕點裏,也不知道兩人結了什麽仇什麽怨,魏家小姐竟要讓溫二小姐當衆出這麽大的醜,诶……”

一號,話還未說完。

忽而,冷風近。

一道冷漠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你再說一遍。”

……

折回來的辜長思本是準備救下溫雪翡便走。

但瞧見魏子行留下了溫雪翡,不知怎麽,他就跟到了現在。

他看到溫雪翡扶着溫胭脂去了魏府的客房休息。

也看到魏子行候在了客房門外。

也看到了魏子行…原是專門等着溫雪翡的。

也看到了魏子行沖溫雪翡笑,溫雪翡也沖魏子行笑。

她…都沒對他笑。

辜長思微微攢了一下拳頭。

之後,魏子行同溫雪翡說了什麽,溫雪翡便跟上了魏子行。

辜長思也跟上了…溫雪翡。

直至現在,他看見在山齋窗邊靜靜品茗的兩個人,遠遠看去,一對才子佳人,似乎十分和諧。

“啪”一聲,辜長思掌心裏的樹枝裂了。

與此同時,一只白鴿盤旋而來,輕巧精準地落在辜長思肩頭。

雖是肩頭壓了重量。

但辜長思視線分毫不移。

只鎖在了溫雪翡身上。

仿佛在他眼裏只看得見溫雪翡。

胖白鴿見半個主人不理它,它趕緊“咕咕”叫了兩聲,提醒着自己肥碩身體的存在。

但下一刻,胖白鴿尖嘴上直接覆蓋了一只大手,堵住了它的叫聲。

而手的主人,視線還是沒有移動分毫。

胖白鴿努力睜大小小的黑眼睛,眼神似乎透着疑惑。

若是先前的一二三四五號下屬看到,定然會更是疑惑。

要知自家主子,不論做什麽,歷來都是以暗部機密任務為首要。

從不會延遲耽誤,更不會捂住信鴿的嘴,嫌它吵鬧。

暗部組織內裏,還曾經說過,現任小主子果然跟老主子一樣。

無情冷漠瘋狂的幹活木偶人。

胖白鴿當然不喜被人堵住嘴,正當它想撲騰翅膀再次證明自己的存在感時。

大手忽而拿開。

戴着面具的辜長思微微垂首,一雙黑眸,抿着狼狽。

胖白鴿不是人,它讀不懂辜長思眼裏的情緒。

只知道,他再次看了一眼山齋窗邊的一男一女,日光落在了他的祥雲金紋黑底面具上,卻好似怎麽都滲透不進去。

面具下的世界。

興許是木然的灰色。

“造化弄人……”他壓着聲道。

“我讨厭這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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