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馬修的自述4】

【馬修的自述4】

複生阿爾弗雷德這件事，是我太欠考慮了。

我一心急着救王耀卻忽略了随後而來的麻煩。阿爾弗雷德比我想象中的更加機警，表面上看起來他似乎會因我的威脅而暫時妥協，但是，他不會安于現狀，更何況那支針劑消除的并不是所有的記憶，他可能還是會發現些蛛絲馬跡，再加上他的好奇心，使他成為一個不容易掌控的人。

我知道暴/力并不能解決一切問題，我也不喜歡使用暴/力，而當我看到他，聽到他的話語，知曉他的所作所為的時候，我總是忍不住想揍他，準确的說，是想殺死他。

他是我保護我的夢想，實現它的途徑，但他逐漸超出了我的控制。他的瞳孔中倒映着憤怒而猙獰的臉，那是我的嫉妒，我差點殺死了他。

王耀阻止了我，質問的語氣如同一管納米溶劑，它紮進我的體內，在齒輪上留下裂痕，讓他們漸漸失去動力，讓我身體僵硬。即使我沒有心，我也感受到它碎裂了。我讓王耀看到了我最醜惡的一面，我還能被他原諒嗎？或者注定被他疏遠？

王耀将阿爾弗雷德攙扶起去了客廳，而我僵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麽辦。臉上的那道傷痕很深，阿爾弗雷德是下了狠心的，他厭惡我，而我嫉恨他。他在我心中的位置就和阻止我的那道艙門一樣，我想摧毀他，但我不能。

如果我能流血就好了，或許這樣，王耀就不會僅僅是照顧他了。這想法多麽幼稚！難道這樣，就能夠挽回他對我的信任嗎？

我是沒有血液的AI，即便我的眼淚都是廉價的氯化鈉水溶液。

為什麽留給我的只是眼淚？

為什麽不讓我擁有血液？

為什麽不讓我更像他？

是為了讓我陪着他，看那些虛假東西一起感動嗎？

是為了讓我認清我不是人類的事實嗎？

是為了讓我斷絕那樣的感情嗎？

告訴我，怎麽樣才能讓我不再難過？

告訴我，怎麽樣才能讓我成為人類？

告訴我，怎麽樣才能讓王耀原諒我？

“你真讓我難辦，哭鼻子先生。”

“王耀···”

半掌大的創口貼覆蓋在我的傷口上，它拯救了我。我能聽到身體裏的齒輪正常運轉的機械聲，它們相互碰撞，讓我展開雙臂。我抱着王耀流出了淚，他沒有拒絕我，就算哭泣是一種懦弱的行為，我仍然不會停止。我真希望我能體會到人類口中的溫暖是什麽樣的。

“阿爾告訴我，是你讓他出去救我的。但他懷疑你。我告訴他，我出事是因為我看到經常困擾我的幻覺，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他站在我的采礦車前。之後，我就被困在了那裏，等死。”

我真希望我可以一句話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阿爾的頭上，可我說不出那樣的話。

“阿爾好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人。不過，他不壞。我知道你一直瞞着我一些事情，但我已經有所察覺了，我有心理準備了，我希望你讓我知道真相，馬修。”

看着那雙希冀的眼睛，我好像浸入了一層琥珀裏。我突然覺得一切的謊言都沒有必要了。

我帶他去了控制室，我把一段最隐秘的錄像給他看。那段錄像揭示了這個基地裏最重要的秘密。它記錄的是歷代的王耀最後是怎樣消失在這裏，而他的代替者又是怎樣出現在這裏。基地通過所謂治療月球抑郁症的冷凍艙銷毀他們，又通過冷凍艙之下的實驗室制造他們。

“那我···是第幾個了？馬修？”

王耀的笑容讓我難過。

“你會是最後一個，我保證。”

我抱緊了他，而他的咳嗽越來越嚴重了，我覺得他輕的快要消失了。

“馬修，你知道嗎···每次我回想我妻子對我說的話，我的眼前都會出現另外一個人，一個每天都陪伴着我的人。可惜他總是不對我真話，讓我懷疑他···”

鮮紅的血液噴濺在我的衣服上，如果我能感受到它的熾熱，我一定會被它灼傷。

留給他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唔···馬修，我能看看我的那些同胞們嗎？”

“好，我陪你。”

我抱着王耀去了冷凍艙下的實驗室，我讓他看到了那些秘密。王耀說他很困，我便将他送回了他的卧室。這是我第一次進他的卧室，雖然我沒有看到他的家鄉，那顆蔚藍色的星球。不過，沒有關系，總有一天，我會看到的。

我想出了一個十分冒險的計劃，我必須讓它成功。總部因為阿爾弗雷德的出現已經開始懷疑我了，他們切斷了對這裏的物資供應，而他們派遣的調查小組已經在飛往月球的路上了。調查小組會殺死進入衰變期的王耀和多餘的阿爾弗雷德。我為王耀做好了準備，我要讓他回到地球，我會讓阿爾弗雷德保護他。

“別裝睡了，阿爾弗雷德。你不想知道真相了嗎？”

我将他從沙發上拽起來，我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了他，除了他因我的緣故而共通的那些關于王耀的記憶。

雖然這些記憶一直折磨我，但它是我所能擁有的唯一的東西了。

“你想怎麽做？”

“我要你去地圖上的這些結點，那裏立着信號屏蔽塔。你用采礦車将它們推倒後，我就能将基地裏的一切秘密發往地球，讓全世界知道。這樣你就能報你的仇了。調查小組還有兩天就會到這裏了。我會改造這裏的管線，地下室還有一把量子熱能槍，到時候它将交到你的手上。你要按照我的指示摧毀基地外的儲熱器。”

“不怕hero背叛你？”

“我相信你不會，因為王耀說你是個好人。我要你保護王耀，和他一起回地球。”

“那你呢？”

“我會在這裏。請為我保密。”

阿爾弗雷德看起來十分震驚，似乎想要問我為什麽，但我不會再開口了。我要回到實驗室去整理那些資料。

真相最終會浮出水面，展現在世人面前。而我，也将不再受到這裏的束縛。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