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高下立判
朝堂和京城上一下子爆發出來的事情。
足夠讓這個本來和平的休沐日泡湯了。
對于京中普通的百姓來說,那對老夫婦告狀的結果,更引人關注。
被權貴欺負,導致家破人亡。
這太有代入感了。
好想知道,後續到底是權貴只手遮天,還是青天大老爺做主。
而京中絕大部分中上層階級的吃瓜群衆來說。
林家這件事更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誰都想知道,林家到底得罪了誰,打成這樣。
大家更想知道的是,明明去康樂坊的林興,是怎麽在兩個坊區外發現的。
大家更更想知道,那個擄走林興的女鬼,到底是美若天仙還是青面獠牙。
林家:女鬼?誰傳的?!
誰傳的不重要。
大家很喜歡這個版本。
尤其是女鬼生前是被林興玩弄懷孕随後一屍兩命的這個版本。
什麽?不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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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們林家的獨生子無緣無故被人打了。
你們竟然不報官,不調查,你們說可疑不可疑?
聽說和你們林家那位關系好的那幾個最近都不出門了……
做賊心虛了吧。
然而,真正的高層,關心的,都是李禦史現在捅到禦前的案子。
恐怕連楊珩這個始作俑者都沒料到。
李禦史的動作能那麽快。
半夜收到告密信,第二天早上就去面聖。
畢竟他給出李禦史的線索并不充足,甚至是臆斷更多一點。
而李禦史更沒想到,讓他苦惱許久的事情竟然有人送來關鍵性串聯訊息。
把晉國公的名字往自己手頭上的線索一填,就像是最後一塊拼圖,分毫不差。
再看着信中人直言已經無意中打草驚蛇。
晉國公已經知道了。
那還等什麽,面聖去!!
證據?禦史需要證據嗎?聞風而奏,那是皇帝陛下給的特權。
況且李禦史作為一個诤臣。
活命的要素除了皇帝聖明寬容。
他也是有自己的處世智慧的。
首先他的谏言和上奏必須絕對不是因為一己之私。
否則哪怕他是對的,他在皇帝面前也是站不住腳的。
其次是隐忍。
有些人,有些事,真的是暫時無法處理,以及不能處理的時候。
皇帝都在忍,你痛心疾首的跳個什麽勁兒。
哪怕對方不堪為臣,李禦史也會只噴表面,不挖內裏,等待時機。
但是新鹽政的事情絕對不在能隐忍的範圍內。
李禦史還知道點別人不知道的內幕消息。
鹽政改革,這件事并不是表面那麽簡單,還有後續大計劃。
對于皇帝,對于整個國家都很重要。
皇帝絕對不會容忍晉國公在這件事上插一手。
果不其然,龍顏大怒。
因為證據不足,不能直接辦了晉國公一家。
但是晉國公府的爪牙和人脈,砍得砍,削得削。
這件事涉及到的人,一律重叛。
哪怕沒有能被算進來的……也都被皇帝記了小本本,秋後算賬。
晉國公也是個狠人。
壁虎斷尾,棄車保帥。
反應相當迅速。
要說以往,面對一位有心遷怒到底的皇帝,別說斷尾了,斷手斷腳都不夠。
不過畢竟是晉國公。
畢竟這件事缺乏證據。
看在他對先帝有救命之恩的份上。
也只能看了他的尾巴,留着他的手腳。
但是噴還是要噴的。
皇帝抓着一件小事把晉國公從頭到尾噴了一遍,以此洩憤。
把這只雞一遍遍的拎出來剮給所有猴看。
皇帝對于鹽政改革的事情上心程度超越了所有人的想象。
包括有所準備的李禦史。
頭一次啊,頭一次,他說什麽,皇帝順着他的意思發怒徹查。
這簡直是高光時刻。
想要趁着鹽政改革撈一筆的人,看着這陣仗,也徹底熄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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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的不錯,這次叫上你果然是對的。”
太子欣賞着弟弟交上來的條陳。
“看來這次接待嘉良,完全交給你也沒有問題。”
“大哥,不帶這麽偷懶的。”楊珩否決,“我出面不夠資格,那邊好歹是一國太子。”
按照規格,自己這邊怎麽也得是親王接見。
而楊珩尚未封王。
“唉,我想老二了。”
二皇子封王了。
“二哥若是知道,您只有在這種時候想起他,他一定倍感欣慰。”
“他有本事知道,倒是有本事回來啊。”
兄弟倆自如的吐槽這不在的那個。
不過楊珩倒是有別的消息。
“等二哥巡查江南道回來,也許會被父王派去關內軍續職。”
太子詫異的看了楊珩。
“你怎麽知道的?”
“去給母後請安的時候,皇後娘娘一臉愁容,還多問了一句,孩子大了,是不是該放手。想來二哥為了去關內,提前在皇後娘娘這裏開始鋪墊了。”
他二哥想去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他們兄弟都知道。
啪!
“父皇不會同意的,關內?打突厥?他想得美!”
拍完桌子後,太子皺着眉覺得事情有點不可思議。
“母後竟然松動了?”老二到底說了什麽?
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不同意,親媽卻開始松口了。
這到底誰是誰親生的。
“不管他了,反正他還在江南……倒是你,別管什麽常規了,這一次,多露露臉。”
然後父皇好有機會給你正式的差事。
那麽一來,無論是親事還是封王都好辦了。
“嘉良如今自顧不暇,哪裏來的空管這些細節。”
太子鐵了心的把婚事不順格外倒黴的弟弟推上前臺。
“你就是太規矩了。”
老四能破例,老三怎麽就不行了。
越是在規矩之外,越是顯得你受寵。
“我會好好辦的,大哥你別生氣。”楊珩笑着給太子順毛。“說起來,還有件事求大哥呢。”
“嗯?”
“我想要借一下大哥的東宮腰牌。”
“要這個做什麽?”
嘴裏說的是疑問句,但是腰牌已經遞過去了。
“是那對老夫婦狀告威遠子爵的事情,我想加把勁。”
“嗯?”太子詫異的挑眉,“這件事還需要你借我的名頭出面?”
別看一對普通夫婦,狀告一個子爵,那民告官的大案。
事實上,威遠子爵家,也就剩下這麽一個空頭爵位了。
在普通百姓這兒很唬人。
在京城圈子裏,屁都不是。
有本事殺人,沒本事滅口,現在被告了,償命呗。
正好給朝廷揚名,平息民怨。
當那對老夫婦敲響衙門鳴冤鼓的那一刻,事情就已經定了。
“人已經壓到大理寺了,我之前因為好奇去轉悠了一圈。”
“發現點有意思的細節。”
威遠子爵一口咬定,有人暗中搞他。
而原告卻有所隐瞞,似乎在保護誰。
“所以想借大哥你的身份吓唬一下。”
讓事情快點結案。
順便,他也想探查一下,這個案子後面有什麽秘密。
你楊珩話還沒說完,就遭遇了哥哥對于特殊地理名詞的格外強烈的反應。
“別看話本中毒了,整天當自己是季風揚。”
季風揚就是《大理寺》那本話本的男主角。
一本毫無文采可言的話本,直接帶火了大理寺少卿這個職位。
成功增加了太子和皇帝的工作量——搶得人太多,原本的少卿還不願意升職。
太子覺得自己怨念得理所應當。
“好的,大哥。”好弟弟從善如流的聽勸。
“對了,大哥,下個月你來我府上一趟吧。《大理寺》出江臨希特別版本。這書要送進宮來可不容易。你知道的,父皇也不喜歡它。”
太子:= =
“就這麽說定了。”在自己哥哥這裏皮了一下楊珩拿着腰牌愉快的出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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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家的甘棠齋
應家三位小姐同時在揮毫潑墨。
負責教書法的曾先生看着應千雲和應千宜的字,緩緩的點頭。
眼裏流露出贊許,尤其是滿意應千雲這個插班生。
随後轉身重點教導這個小課堂的差生。
五小姐,應千雪。
“五小姐這幾張字已經有進步了,想來最近十分刻苦……這字,這裏還需要……”
老師圍着一個學生轉。
另兩個學生理所當然的開始開小差。
應千宜看着應千雲力透紙背,入木三分,鋒芒畢露大字,只覺得不可思議。
字如其人,哪怕應千雲內心就是如此鋒芒的人。
可這力度呢?
這麽纖細的手腕是怎麽寫出這麽有力度的字體的?
你在廟裏沒事練手部力量嗎?
“我還以為你沒個一年半載,不會主動找我說話呢。”
應千雲看了一眼應千宜的字。
簪花小楷,秀氣靈動中帶着飄逸。
一手很漂亮的字。
崔氏真的把應千宜培養的很好。
被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應千宜差點一個白眼過去。
“那個……你打算怎麽送過去?”
那個?哪個?
哦,那塊墨啊。
“已經送過去了。”
應千宜:???!!!
“随便找個人,往葉家跑一次,就說是那位定的墨……怎麽了?還是不敢置信?”
不相信有人不喜歡你的男神?
“信。”你已經做得夠徹底了。“那你喜歡什麽樣的?”
哪怕對葉淮書已經差不多死心了。
也不妨礙應千宜客觀評價葉淮書的好。
“額……”
很好,四妹妹,你是第一個問這個問題的。
“等遇到了就知道了。”
很可惜,這個問題的答案她也不知道。
“三姐,四姐。”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傳來。
上課偷偷聊天的兩人第一時間湧起了一股做賊心虛的感覺。
齊刷刷側頭,發現只有應千雪,曾先生不見了。
“咳咳咳,五妹啊。曾先生呢?”
“曾先生說可以休息一下。”
曾先生是三位女老師中脾氣最溫和的一個。
眼看着三個學生中,兩個已經在開小差了。
索性讓大家休息休息。
好人啊。
應千雲瞬間想起來了上輩子的老師們。
以及那貫穿整個學生生涯的……
“我再講最後兩分鐘”
“說話的都給我站起來。”
“這節體育課不上了。”
不過好脾氣的老師也有好脾氣老師的做法。
比如,這一退。
兩個開小差的愧疚感爆棚。
發誓等會兒一定好好上課。
“三姐、四姐的關系好了很多呢。”
應千雪略帶意味深長的開口。
應千宜就尴尬了。
前不久她還抓着應千雪吐槽應千雲又婊又茶,還吐槽母親偏心。
不過這點點小尴尬,還難不倒應千宜。
“自家姐妹,就算有什麽誤會,解開了就好了,你說對不對,三姐?”
“關系不好也沒關系啊。”
應千雲很看得開。
“我還是很喜歡看你生氣的樣子的。”
她就是這麽惡劣。
“那巧了,我也喜歡看姐姐束手無策的模樣。”應千宜誇張的捂住嘴,“啊呀,寫完字是什麽課來着?好像是詩詞?姐姐等會兒可有大作?”
“沒有啊,我不擅長寫詩,你又不是不知道。”
大方承認自己不會。
随後同樣誇張的捂嘴。
“我現在啊,就盼着今日的課程快點結束。哦,對了,母親似乎說過,晚上讓我們過去跟着學管家看賬!我頭一次聆聽母親教導,有些緊張呢。”
應千宜的弱點,數學不好。
兩人光明正大的相互傷害。
看似相互攻擊,卻帶着一種別樣的親昵感。
在應千雲的“攻擊”之下。
兩人鬥嘴吵架不亦樂乎,反而比最初強調“之前都是誤會”要更加真實和親近。
互怼得太起勁,渾然忘記了旁邊還有一個應千雪。
應千雪的神色隐晦的變了變。
然後臉上依舊是那副乖巧怯懦的表情。
就像是一個普通的渴望和姐姐們親近的小女孩。
“三姐,四姐,我聽爹爹說了一件事。”
突然扯出的話題比較生硬,不過的确是吸引了沉浸在鬥嘴的兩人。
“嗯?二叔?”
“爹爹在家說了一句,鴻胪寺要的花費也太多了,區區一個蠻夷,随便接待一下就是了。還搞什麽田獵。”
“三姐,四姐,現在又不是仲冬時節,舉行田獵是不是不太好?”
裝似天真的詢問,實際上偷摸着暗示自己懂得多。
仲冬田獵是軍禮之一。
往年若是有使臣在,基本上都少不了的。
但是現在,季節不對,時機也不對。
快入夏的時節,朝廷也還忙着即将開始的秋闱。
搞什麽田獵。
而且現在來的使臣就嘉良一家。
為了他們一家……擺什麽排場?
“我們千雪還懂的挺多。我在你這個年紀,還不知道軍禮是什麽呢。”
應千宜多看了應千雪一眼。
閨秀千金評說着外面朝政的話題,本來應該是一件段位很高的事情。
同樣的事情,應千雪來做,就像是一個穿着大人衣服的孩子,急着長大卻不得要領。
拿着大刀自以為威風凜凜,卻誰都能看得出她舉着大刀有多勉強。
根本撐不起這個段位。
比起某人來,差的有點遠。
應千宜順着內心的想法看向了某人。
“不是合适的時節,嘉良還不是來了。不是來避難的就是求援的。估計田獵這件事還是嘉良自己提出來的,就是為了給自己強行撐排面。”
應千雲沒放多少注意力在應千雪身上。
一邊說拿出另一張紙。
打算在老師回來前,再寫一幅字。
以示自己學習态度端正。
“二叔應該也就是随便一說,這種情況,鴻胪寺肯定會把田獵規格降低到就是普通的小型游獵。随便找個園子跑跑馬那種。花不了多少錢的,就當踏青放松,公費游玩。”
應千宜聽完後,目光再度回向應千雪。
看,高下立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