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先例

話題被應北熠帶歪後,至少……這桌的氣氛和諧多了。

應千雲也開始正式考慮。

她和小夜燈的戀情怎麽公開?或者半公開?

現在她和楊珩之間,情投意合是真的。

可對彼此的了解卻太少。

她不知道他的成長,他的家庭,他的理想,他的人生目标。

他也不知道她的來歷,她的愛好,她的底線。

原計劃是,等他們倆了解得差不多了。

感情更加穩定和升華了。

就對家裏說一嘴,就行了。

她一個庶女,能嫁給皇子你們還有意見?

若是這段感情沒能走到最後。

那也省了很多麻煩不是嗎?

可現在一上來就這麽一個高質量的相親推薦。

後面似乎還有不少在等着。

這就有點……和想象中出入比較大了。

得想想辦法啊,總不見得總是讓小夜燈吃醋?

而且吃的還是這種無緣無故的飛醋。

自己這邊還得到處派發好人卡,偏偏古人還聽不懂。

先暗示一波?

“我若是想攀龍附鳳呢?比如說……那邊的皇子?”

不用比如,就是那邊的皇子。

那個長的很好看的,很溫柔,很細心的那個。

你們覺得怎麽樣?

“那恐怕不太行。”

“嗯嗯嗯?”

應千雲看向應北熠。

萬萬沒想到,說話的人竟然是他。

這貨不是一直是“我妹妹那麽好,看上誰是他的福氣”這一卦的嘛?

“因為……我是庶出?”好像聽過這個傳聞。

“這回北熠說得沒錯了。皇家在婚事上卡得極其嚴格,哪怕是把你記在我名下這種操作都不被允許。”

說虛得沒用,崔氏反手就是一個實際案例。

“也就是十六年前的事情,那時候你還小,北言恐怕有點印象。”

應北言:???

印象?什麽印象?

倒是大嫂許氏記得,火速的圈出了關鍵人物。

“那位京城第一美女?”

“謝家二娘,生母難産而亡,剛出生就記在了嫡母名下,也是嫡母精心撫養長大的。毓秀名門,秀外慧中。”

秀外慧中這個詞彙算是含蓄了。

能被稱作第一美女,那是傾國傾城,才德兼備。

每個時代,總是會誕生一些讓人望其項背的,如同明月一樣高不可攀的天才人物。

出身好,長得好,品性好,才華也好。

她或許有缺點,但是她的缺點不是你發現不了,就是無關緊要。

就像是如今讓婚姻市場有所凝滞的葉淮書那樣。

當年的第一美女。

不知道多少名門子弟為她搶破了頭。

葉淮書現在有多轟動,麻煩翻個倍才來參照當年的盛況。

畢竟葉淮書可以終身不娶。

但是第一美女卻不能不嫁。

“她最後選擇了一位皇子?”

“唉,十六年前,當今還是太子呢,那時候的五皇子,現在的景王想要求娶她,被先帝一口拒絕。”

“先帝給了景王兩個選擇,一個是娶她為側妃,一個是放棄皇子的身份。”

應千雲用最大的克制才沒有立刻轉頭去看楊珩。

“阿娘,後來呢?後來呢?”

“後來先帝的身體急轉直下,有傳言是景王和謝姑娘的事情氣的。”

傳言是不是真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那個節骨點上。

龍體欠恙,謝姑娘的麻煩就已經大了。

如果有個三長兩短……

氣死皇帝這種罪名可不能背。

京城第一美女就這麽匆忙遠嫁。

不知道引起了多少人的唏噓。

事實證明,謝家、謝姑娘的決斷太正确了。

謝姑娘離京還不到半年,龍禦歸天,天下換主。

皇家自然不會把這件事大肆宣揚。

謝家姑娘最後嫁得那位,也是高門子弟,人品貴重之人。

事情也就這麽逐漸平息了。

其他人最多是知道,皇家挑兒媳,看中嫡庶,并不知道還有這麽鐵血的先例。

崔氏這也算是得到了第一手資料了。

應千雲聽完直接走神。

現在已經不是在考慮小夜燈吃不吃醋的問題了。

而是小夜燈知不知道事情那麽嚴峻。

之前應千雲聽到皇家只挑勳貴嫡出的時候,想的也是擦邊球。

勳爵嘛,随便賜個就是了。

嫡庶嘛,改個族譜把她記在崔氏名下就可以了。

想來當年的景王也是這麽想的。

那位謝姑娘,還是從小就改了族譜的呢。

皇家為什麽會有這麽不講道理的規矩?!

庶出吃你們家大米了!

自己後宮佳麗三千,你們家皇子公主就沒庶出的!?

心裏挂着事情,應千雲也就更加不怎麽在狀态了。

好在這次宴會的核心,是給崔老夫人祝壽。

崔家有爵位,實權,有人脈。

這種正處于中興階段的家族。

誰會特地來找存在感?得罪崔家?

更何況這次壽宴的出現的前提就是老夫人得到了皇後的褒獎。

崔家還有心揚名。

沒看到連那個沒什麽用的三皇子都過來巴結了?

哪怕是一心想要展示自己的應千雪。

除了最開始的在齊國公夫人那裏炫了一把以後,從頭至尾都很安靜。

不過呢,還是有一句話。

叫做話不能太鐵。

不會有誰在今天不給崔家面子。

這個不會有誰……似乎不包括崔家自己人。

應千雲回頭看向突然來他們這一桌打招呼的少年。

很想再問一句:你誰啊。

就看到崔氏、應家兄弟倆臉色驟然鐵青。

就差把“誰把他放出來”刻在腦門上了。

她還第一次見到嫡母如此怒形于色。

“姑母,表哥,表妹。”

少年一臉純真的朝着臉色難看的衆人行禮問好。

禮節上無可挑剔,笑容天真無邪。

看稱呼就知道是崔家的郎君。

可崔家的孩子出現,為什麽會讓應家的人臉色難看到這個地步?

該不是精神方面有些……不可控制吧?

緊接着更加精彩了。

崔氏青着臉,對于小輩的行禮問安,回都沒回一句。

這在平時,根本不會如此。

還不等少年開口第二句。

崔家的兩位舅舅臉色比崔氏更加難看的沖過來。

上來就是對少年壓低了聲音一句。

“你出來幹嘛!”

應千雲:不是吧!真的有精神病?

少年郎立刻如同兔子一樣的瑟瑟發抖,那種我受了委屈,我被恐吓,但是我依然要堅持說完的架勢。

“珺娘說,我應該來和表妹親自道歉的。若不是珺娘有孕在身,即将臨盆。我應該帶珺娘一起過來的。”

眼睛裏含着眼淚,倔強的看着離暴怒只差一線父親和小叔。

再看着臉色難看的姑母和表哥。

只覺得全世界都是壞人。

但是,他,他是男子漢,必須擔負起自己的責任。

他和珺娘在一起,既然傷害到了表妹,就該給表妹道歉,獲得表妹的原諒才對。

應千雲:聽懂了,這還不如腦子有病呢。

真是林子大了,什麽鳥都能有。

崔家這樣的家族,哪來的這麽大一杯清新濃郁的白茶。

這位一臉“你們都是壞人”,我還是要堅持我的風骨的少年……

就是差點和應千宜訂婚,最後翻車的那輛車吧?

呵,珺娘?臨盆?

這兩個詞彙已經說明全部劇情了。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崔家明顯是把人關起來的了。

那麽人是怎麽跑出來的?

以及……那個珺娘到底要做什麽?

千宜已經不可能嫁給這個白茶了。

兩家就當沒這個想法,沒這件事。

連應千宜本人都不知道。

這麽跑來把事情鬧開,惹怒應家,惹怒崔裏……對她能有什麽好處?

“我不管你是怎麽出來的,也不管你要做什麽,現在,立刻,回去!”崔舅舅繼續壓低聲音。可旁邊已經有人蠢蠢欲動的湊過來了。

“我,不!表妹,你聽我說……”

原本什麽都不知道應千宜此刻也回過神來了。

道歉,表妹?

想起以前母親經常暗示,想要讓她嫁回娘家……

不是吧?!

一雙帶着點涼意的手把應千宜壓住。

只見自己庶姐以比這位白茶更加純潔,無辜,弱不禁風的姿态飄然起身。

一臉膽怯外加嬌羞的接下了表哥的道歉。

“只不過些許小事,表哥還這麽慎重的道歉,真是讓千雲過意不去了。”

白茶男:???

這位姑娘,你誰啊。

“只是表哥,你身體都那麽不好了,舅舅讓你好好休息,你還跑出來……知道是你想給外祖母祝壽,可也得顧惜自己的身子啊。”

白茶男:?????

這時候崔家人的素質和強大的反應力就出來了。

原本暴怒的表情,全部切換成了關心和惱怒。

氣白茶不愛護自己身體。

也不壓低聲音了。

一個喊小厮快帶人回去,一個低聲招呼快去找XX大夫,還有一個,還不忘記招呼一個丫鬟去上座的老太太報個信。

免得老太太擔心。

“我沒病。”白茶男反應過來,這是強行讓他生病?

不行,他還沒對表妹道歉呢。

仆人們不敢動手。

兩個身強體壯的崔家表哥已經不着痕跡的夾住惹事精了。

就是在猶豫,怎麽讓他不亂喊。

可捂嘴豈不是太明顯了。

一只纖纖玉手搭在了白茶男的胸口。

面對一雙秋水般動人的眼眸。

面對這樣關切的神色,白茶男一時間也愣住了。

竟然沒喊。

應千雲的手只在胸口碰觸了片刻。

可一股暗勁兒早就透過那只纖細的玉手默入了白茶的體內。

“表哥你就是太倔強了,總是說自己身體還好,你按按,這裏,還有這裏。看看疼不疼。”

白茶将信将疑按下去。

頓時一股錐心的疼痛襲來。

白茶頓時臉上血色全無,冷汗瞬間襲透全身。

整個人沒有倒下,還多虧了兩位哥哥在後面夾着他。

“快快快,快帶…表哥下去看看。”

這回白茶自己也不反駁了。

是人都怕死,這種莫名其妙出現的疼痛,的确很讓人恐慌。

崔家人匆忙的把人領下去。

并且進一步對周圍的賓客解釋,坐實了家裏四郎身體不好還跑出來想給老太太祝壽。

實在是……太不愛惜自己了。

吃瓜群衆看着崔白茶被擡下去時候那毫無血色的臉。

紛紛表示,孩子是好孩子,可還是身體要緊啊。

應千雲臉上依舊是關切惶恐的表情,等徹底看不到白茶男之後,才儀态大方的坐下。

“千雲,這是怎麽回事?”

應北熠第一個熱情響應。

“你按你也疼。”

只不過少了那層暗勁的鋪墊,不會像白茶男那麽疼而已。

應千雲也不忘記打補丁。

“不過一般不該如此疼痛才對,四表哥的身體的确需要好好調理一下。”

崔家的人不可能繼續圍着,壽宴還需要他們去維持。

可應千雲已經完全感受到了,她這次救場之後,崔家對她滿滿的感激。

要說側面證據的話。

方洵舟幾次想過來,都被崔舅母給攔住了。

也不知道崔氏是什麽時候把消息遞過去的。

要說直接證據的話。

他們回去的路上多了一輛馬車。

這輛多出來的馬車上,塞滿了給應千雲的禮物。

“原計劃是宴會結束後,你們多留兩天。”

把應千雲上次“斷腿”沒能完成的相親計劃完成了。

可現在崔家全體決定,先搞定家裏的禍根再說。

自然也就只能先送應家人先回去了。

“大概是你和我們家的人無緣。”

崔氏拍了拍應千雲的手,再次對今天的事情表示感謝。

她都無法想象,若是今天四郎把事情嚷嚷出來會怎麽樣。

郎君尚未成婚,妾室有孕這種事情本就有損門風。

可若是這位小郎君公開的還對着原本會成為她妻子的表妹說。

“對不起,我為了那個妾室,沒能娶你。”

她的千宜會成為全京城的笑柄。

更可怕的是,那孩子真是來道歉的。

他也是真的認為,這件事若是讓人知道不會有問題。

哪怕有人壓着他腦袋告訴他,這件事對應千宜名聲有礙。

他也會認為,這樣的事情不會發生。

事情真發生之後,他會認為,怎麽那麽多庸人呢,這可真不好。

“我的老天爺。”崔氏揉着額頭,不明不白以前小時候看着好好的孩子,怎麽變成了這樣。

還能怎麽?日子過得太好了呗。

從來沒有體諒過任何人,他活在了家人的寵愛中,活在了自我的世界裏。

活在了那個珺娘為他塑造的“蓋世英雄”的謊言中。

看他那時候的表情就知道了。

他站出來,可是為了“反抗”,為了“擔當”。

應家和崔家為這事鬧得心事重重。

有一個人心情倒是好到極點。

楊珩一路幾乎是哼着歌回去的。

今天的好事實在是太多了。

約會成功,禮物得到了心上人的贊許,還約好了下次見面。

不僅僅如此。

宴席進行到後半段,他看到了方洵舟的黯然,立刻跑過去套話。

成功GET到了,應家那邊已經回絕的消息。

此其一,當浮一大白!

其二,他的心上人整個宴會上看了他18次!

帶着一身酒氣的楊珩心情極其舒暢的回到王府。

揮退想要伺候的人。

他要想先回書房寫點什麽。

之後再洗漱。

今夜一定是個美夢。

有些搖晃的楊珩,才推開書房的門,就看到熟悉座位上。

朝思暮想的人面若寒霜的看着他。

楊珩整個人頓時酒醒了。

第一反應就是一句:“我沒喝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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