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⑥章

這會兒伏溪就将那兩把銀刀交叉着放在胸前,一步步向着那個被她堵了的人迫近過去,語氣平靜,卻莫名讓人感覺到不寒而栗:“說,為什麽要跟着我?”

也就是在發問的這一瞬她才得以看清對方的裝扮——盡管已是被逼從暗處現身,那人仍裹着一身嚴實的黑衣,就連面孔也同樣被黑色的面罩覆得密不透風。

不過出乎伏溪的意料,這家夥看起來沒有一點兒害怕的意思——就在伏溪猶疑着下一步該采取什麽行動的時候,身邊猝不及防地揚起了一陣冷風——再回過頭來一瞧,那家夥不知何時已從她的側邊溜逃開來了。

于是她慌忙轉過身去,卻發現從不遠處的那片黑暗之中,緩緩顯出了一個熟悉的人影來。

“幾年不見,沒想到伏楊家那個笨兮兮的小丫頭片子已經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美人了啊。歲月可真是一劑神奇的魔藥呢。”随着聲音的漸漸清晰,來人的面容也完整地展露在了從屋頂滲入小巷的稀薄光線之中。

她的面容與當初相比并無多大改變,但氣質已變得沉穩不少。

“何……惜……言……”伏溪喃喃念道,擡起眼來凝視着面前這個打扮成熟的女人,險些便要握不住手中的那對銀刀了。

“呵。”

良久的對峙過後,到底還是伏溪先開了口。

“你可別說我是他們家的人。”她緊了緊手中的刀,目光已是變得像冰一樣寒冷,“我這小半輩子所有的不幸都根源于那個地方,我也從來就沒有從那裏得到過什麽像樣的愛。說起來,我哥可比我受寵多了,你在那裏呆的那好些年,對這個不應該是一無所知吧?我的父母雖然很關注我,可他們關注的卻始終只有我的成績、我的前途,而不是我這個人。有時候,我真的覺得我不過就是他們手中的一件工具罷了——雖然我不知道他們打算利用我來做什麽,但我感覺,我們之間真的沒有那種血濃于水的親情。說起來還真的是很奇怪呢。不過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現在我得以從那個鬼地方脫身出來喘口氣,也該感謝我的哥哥——若不是因為他中了某個奇怪的詛咒,我怕是一輩子都不會有機會得以翻身吧。”

“哈!”可何惜言聽聞這句話的第一反應卻是大笑一聲——笑得那麽嘲諷又令人不快——接着她開口繼續說道,“那你最該感謝的人,難道不應該是我嗎?”

伏溪的嘴角向上淺淺一揚,與其說她是在笑,不如說她是在強行壓抑近乎漫出的苦澀。

“感謝?”她的眼神已然變得有些渙散,“這十九年來我從不知自己究竟為何而活,也早已是在痛苦中浸泡到幾乎麻木……所以,像我這樣自私無情、成日被人唾罵嫌棄的怪胎,你如何能指望我懂得什麽叫作感激呢?”

說到這兒她渙散的眼神轉瞬就集中起來,變得宛若鋼珠似的那麽亮,持刀徑直就向着何惜言刺斬過去,卻被她靈敏地一閃而過,緊接着便翻了幾個跟頭邊躲邊躍向了遠處——眼見着何惜言就要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外了,伏溪也顧不上許多,徑直就提着銀刀追了上去。

于是她倆就這樣從路面躍上牆面,又從牆頭跳上了屋頂——何惜言在前一路悠哉,伏溪在後窮追不舍。

“既然你那麽讨厭你的家人——包括你哥哥,那又何必為了他們奔走,去抓捕一個有可能再也沒法找到的人?”何惜言似是很享受這場追逐的游戲,或許也因為躲得輕松,竟然在奔跑之餘還同伏溪說起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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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笑了,你現在不正在我跟前麽?”

“好笑的是你——為讨厭的人賣命是何其愚蠢的行為,根本沒有這樣做的必要。”

“再讨厭也是家人——血緣的紐帶,是窮盡一生也無法擺脫的。”

“你若是真那樣讨厭他們,大可以離開不是麽?反正你現在也是成年人了,有權力主宰自己的人生了,再為了一個人渣哥哥奔波勞碌又是何必呢,他就算是變成一只臭蟲,也犯不上讓自己的親妹妹來買單呀。”

伏溪額前的劉海垂下蓋住了眼睛,使得她臉上的表情也跟着陰郁了起來。

“你懂什麽……”她的聲音低沉得有些嘶啞,像是揉進了千千萬萬個深夜獨自啜泣的哀傷,“像你們這樣從小被父母呵護備至關愛有加要什麽就有什麽的家夥,能懂什麽!”

話音剛落,伏溪右手邊的銀刀便似一道疾風一般向着何惜言直劈過去,速度之快來勢之猛使得她壓根就沒機會反應和閃避,于是正被它劈中了腘窩,立時就栽倒跪了地,雖然也想馬上掙紮着站起身來,可劇烈的疼痛讓她明白過來這注定是一場徒勞了。

“把解藥交出來吧,”伏溪一點兒一點兒地迫近了她,俯視的角度還有那雙此時看來黑洞洞的眼瞳使得她看起來分外像是一個剛從地獄游蕩回來的惡靈,“我的确是讨厭我哥哥,也讨厭那個家,可這也恰恰是我為那件事奔波忙碌的理由——只要我盡快解開那個詛咒,我就可以盡快擺脫和他們的幹系,此後相安無事,各不侵擾……我知道你能把他變回來的——雖然我不清楚那時候你是怎麽把他變成那副德性的,但我知道你可以——所以,乖乖把解藥交出來吧。”

“你就那麽急着要把他變回來?”雖說何惜言現在毫無疑問處在絕對的劣勢,可她看起來卻是一點兒也不擔心,只不過瞧見伏溪的眼神是愈發地淩厲起來,便也只得将語氣轉了個向,“好好好,別那麽瞪着我嘛——解藥我可以給你,不過在那之前呢,你得回答我一個問題。”

伏溪沒說話,但臉上的神情似是意味着“可以”。

于是何惜言便果真顧自說了下去:“前些日子,你是不是弄死了一個長得像兔子似的小東西?”

伏溪想起了那天被她一刀擲中一命嗚呼的那個可憐的小東西,便點了點頭。

見狀,何惜言長出一口氣,像是哀嘆,但很快便換上了一副滿意的表情:“這可真是想不到啊——我家精心培養的信使,居然會死在伏楊家的黃毛丫頭手上。尋瑤,你的推斷竟是一點兒錯誤也沒有呢。”

伏溪只覺心上一冷,趕忙回過頭去。

可已經來不及了。

她只感覺到脖子後頭狠狠挨了一記,便立時失掉了意識。

“您沒事吧,大小——呀!您受傷了……”尋瑤急急忙忙跑上前來,在何惜言身旁跪下,想要扯下自己衣角的布條來為她做個簡易的包紮,卻被何惜言阻止了。

“這點兒小傷不礙事。別忘了,我們可不像這個世界的人那樣脆弱。”

“是……”但尋瑤看上去還是有點兒焦慮。

“好了,你先去把這身黑衣服給換了吧——這樣走在大街上實在太晃眼了,我們不可能一路順着小巷回去的。”說着,何惜言的目光又再度落在了已然昏迷的伏溪身上,“還有,你對她……怎麽看?”

聞言,尋瑤端詳了伏溪好一陣子,思索許久才神色凝重地回道:“當初,在大小姐和伏楊還在一起的時候,我曾是見過這小姑娘一次,說實話當時她便給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再加上此次,她居然能只身打死咱們精心訓練過的信使,聯系到前陣子銀刃族發生的事件,我越來越懷疑——”

“不錯。”何惜言頗為贊許地點了點頭,“況且,世間萬物都有落葉歸根的訴求,而我呢,對于銀刃族這一稀有種族的好奇心更是由來已久,所以,不管這小丫頭是不是銀刃族族長當年丢失的獨苗,這都是一個和他們發生聯系的好機會……我絕對絕對,不可以放過。”

“這麽說,大小姐是準備回去了?這可太好了,老爺夫人一定會高興的……”

“诶,打住。我可沒說要馬上回去。對了,你再從家裏帶只信使過來留這兒監視伏楊——我可還沒看夠呢。我就是要看着他每天那痛不欲生的模樣,否則我的心頭之恨難消。至于這個小妹妹嘛……我決定要親自帶她回去。”

“啊?!”

“啊什麽啊,不可以啊?成,那我就繼續留這邊好了,反正我還沒欣賞夠伏楊的痛苦表情呢。你讓他們倆去找新的繼承人吧,我早就告訴過他們我沒有什麽所謂的。”

“好嘛好嘛,我知道了。我……我答應您還不成?那我現在就回去和老爺夫人禀報,順便把新的信使帶來給大小姐您。”

“嗯。老地方見。”

“好的,大小姐。”

于是尋瑤行色匆匆地離開了,周圍只剩下灰蒙蒙一片的雨霧。

“有點兒冷了呢。”

何惜言扯下衣角為自己簡單包紮了一下,便抖擻抖擻精神将伏溪扛上了肩。

但她很快便感覺到了自腘窩蔓延而上的強烈痛楚。

“好家夥,下手真狠!搞不好真是銀刃族的傳人呢——那個種族的兇狠,在我們那兒可是出了名的……”她咬着牙暗自念道,“不過這樣一來你也該清楚了吧——這個世界本來就不是你的歸屬,你又如何能在其中覓得幸福呢。”

她背着伏溪自牆上爬下,清瘦的身影深一腳淺一腳地漸漸模糊在了遠處的灰色雨幕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P.S.早上起來冷不防又被砸了一枚火箭炮,興奮之情真是難以言表……(*/ω╲*) 盛情難卻,再砸一章以表謝意~嘿嘿,不過這回是真的沒有存稿了,得等填完短篇再回來更新哈~不要急不要急,歇一歇過個一周再砸吧O(∩_∩)O~~不過還是謝謝小天使了!來,麽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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