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①⑨章

到學校的時候天色已是不早,許是因為一起在那邊的世界呆了太久,總之現在的阮九并不覺得和伏溪一起吃飯有任何需要拘束或是客氣的地方,在填飽肚子之後就很自然地開了手機——在看見信號格終于被填滿的那一瞬間,他只覺得自己簡直感動到近乎落淚了。

只不過,這感動就在他的目光觸到手機屏幕的那一瞬便被無窮的震驚與懊惱吞沒了。

“小阮,年都過了,你怎麽還沒來上課啊,到哪兒瘋去了你啊,下周可就要交大作業了啊,再不來上課小心陳耀那邊給你挂科啊。”

“你好,我是房東,從下個月開始房租要加到2500。對了,你好久沒交房租了,我看你東西還在,回來記得把之前沒交的一起補給我。”

“阮九,你人呢?報名的事兒我幫你弄好了,可是工作室開會你好幾回沒來了,再不來老師可不好給你打分啊。”

“怎麽了?”伏溪直直瞅着阮九,向下撇了撇眉毛,不知怎地表情裏竟有那麽一點兒幸災樂禍的味道,“臉色可不太好看啊。”

“沒事。”阮九把手機屏幕摁滅,朝後一仰倒在了椅背上,長嘆一口氣道,“大概我跟學校真的是八字不合吧。”

兩個人在學校晃悠的感覺跟一個人還是不一樣,當晚風迎面撲來将伏溪已然長長的頭發揚起時,只惹得她一陣暢快,不覺之間竟是笑出了聲來。

“怎麽了?”阮九看着她,問。

“沒事。”她的眼睛看起來亮得像星星,皮膚在路燈的照耀下顯映着明黃的色彩,“就是感覺有人陪着真好——特別還是跟合得來的人在一起,這感覺真的很好。”

這話聽得阮九忍不住想逗她一逗:“你不是說我是變态麽?”

可沒成想伏溪毫不客氣地回嘴道:“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你看着是挺變态的啊。”

眼瞅着他要急,伏溪趕忙沖他笑了一笑道:“可是變态裏頭也有很帥的啊——而且,我最喜歡的就是變态了。”

喲,沒想到這家夥嘴甜起來可真是能讓人感覺心都要化掉呢。

阮九靠近了她,微微低下腦袋,語氣裏頭帶着那麽一點兒羞澀:“你……覺得我很帥?”

“嗯。”伏溪直白地答道,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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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姑娘就是要直爽些才可愛——此時的阮九只覺得伏溪簡直是怎麽看怎麽順眼,真恨不得從背後環住她纖細的腰身把她整個人兒圈在懷裏,再狠狠地啃一把她的小臉。

但他知道現在還為時過早——不過也沒關系,畢竟來日方長嘛。

第二天伏溪有早課而他沒有,當阮九覺着自己問伏溪明天需不需要送她上課的這個舉動簡直男友力爆棚的時候,卻沒成想挨了她沒好氣的一個白眼:“送什麽,你睡你的。我又不是三歲小孩。”

又說:“可是如果你實在很想見我的話,那可以一起吃個午飯啊。不過我估計你沒有時間吧——看你剛才那車禍現場的表情。”

阮九只覺心裏一陣暖,可嘴還是硬着:“我不放心。我的小女朋友長得那麽好看,這要在路上叫人給拐跑了可怎麽辦?我會向你搭讪,那別的男生也會呀。”

“可你不已經是我男朋友了嗎?”伏溪沖着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這新鮮勁兒也沒那麽容易過去吧。”

說罷她噌噌往上走了幾個臺階,忽然又回過頭來,惡作劇般沖着阮九扮了個鬼臉:“晚安,小變态。”

“我說!”

可伏溪已是哈哈大笑着跑遠了。

阮九悶聲不響地進了房間把門帶上鎖好,把鑰匙往桌上一扔就湊到了鏡子跟前——那張棱角分明的俊臉很快就在其上顯映出來。

頭揚得挺高,眉毛濃得像是用墨筆畫出來的,就那麽放蕩不羁地向上挑着——而當下巴往下沉的那一瞬,那眼神又深邃得似是能裝進一個黑夜。

他看着一抹邪魅的笑意漸漸在自己的嘴角暈開,眼神便也跟着在燙得蓬蓬的頭發下方滿出了一種痞帥痞帥的味道來。

他聚精會神地盯着鏡中的自己,忍不住在心裏暗暗笑道:“好像……是挺變态的哦。”

在房間裏打開微信,父母的消息立時接二連三地撞了進來。

“伏溪,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你哥的事情可找到解決辦法了沒有?”

“你跑哪兒去了?發消息怎麽都不回呢?”

哥哥哥哥,事情-事情,他們倆根本就從來沒有把我放在心上過——伏溪在心裏恨恨地想道。

潦草地回複了幾句之後,她卻忽地感覺到有一件事确是盤上了心頭久久驅之不散——初遇之時,何惜言似乎還不曾對自己構成過什麽威脅,可怎麽只是這樣短短幾日,她的功力就有了這樣多的長進,甚至已經淩駕于自己之上許多?

那時候她說了,如果想要取得解藥,那就必須先打敗她。

可現在的自己,還只是在憑借直覺盲目搏殺着,根本就不知道該用什麽方法能使得自己的功力取得肯定的進步,若是再這樣繼續放任下去,那只怕自己永遠都沒有辦法打敗何惜言了。

那也就……拿不到解藥了。

想着伏溪便覺得有些懊惱起來,抓過旁邊的手機一看發覺時間已是不早,又想到明天還要趕早課,便一伸手把燈拉滅,斬斷那些胡思亂想,狠狠地将自己甩入了沉沉的夢鄉。

從那個世界回到現世,不覺間已是積壓了一堆事情——這幾個星期阮九幾乎每天都處在一種大着腦袋趕作業的狀态,只覺得這時間是怎麽都不夠用,眼袋是越來越重,黑眼圈也是跟着越來越沉了。

當他終于熬着夜追上截止日期把要交的作業一一清剿幹淨,只剩下幾個沒有明确截止日期的作業的時候,才終于是松了一口氣——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悠悠間想起,似乎已是很久沒有聯系伏溪了呢。

是啊,這些日子實在太忙,忙到根本就沒有閑暇想起要聯系她來呢。

可是這家夥,怎麽也不想着主動給自己發條消息來呢……

難道說……就一點兒也不想念他阮九嗎?

想到這裏他心裏登時就有些不平衡起來,于是點開了伏溪的頭像便向她發去了一條消息:“在哪兒呢?”

包包裏的手機振動了,臉上的淚痕已是接近風幹,伏溪空白着腦袋掏出手機,看見提示中擠出了阮九的消息來,麻木的心抖索着一顫。

是啊……

她在哪兒呢?

不知不覺已是在黃昏清冷的光線之中晃悠了這麽久。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形成這個習慣的。

太陽剛剛下山,夜幕漸漸降下,路燈暈黃的光線在河面投下一層薄薄的輕紗,身後的行人來來往往、歡聲笑語,卻将她的孤寂襯得愈發立體了。

她想起自己剛來這個城市的時候,正是病情最嚴重的時候——然而她并不覺得會有人挂念自己,就放任自己像一只沒有歸宿的小船一般在洶湧的海面上翻騰,一會兒被抛起,一會兒被丢下,支離破碎、随波逐流,不知自己會往何處去,也不知世間有哪個角落會接納自己。

而在路上閑逛的時候,她時常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連自己要去哪裏都不知道,連自己會在什麽時間什麽地點出現都不清楚。

她知道的只是自己眼角有淚。

她知道的只是自己從來都活得卑賤,不管和誰在一起總是被抛棄的那一個。

她知道的只是自己永遠都是衆矢之的,從來就沒有一個人願意相信她。

她同齡的女生都讨厭她。

她同齡的男生永遠讓她尴尬。

天花板上開着一盞聚光燈,光束打在她身上,人群和她隔開一個圓,他們都在冷笑着看她。

接近了她的人都遠去了。

她寧願他們從來就沒有走進過她的生命。

手機再度振動,進來的還是阮九的消息:“怎麽不回?晚上要一起吃飯嗎?”

伏溪擦掉眼邊的淚,腫着眼睛輕輕在屏幕上鍵下回複:“我在外面……你先吃吧,我可能趕不及回到學校了。”

但其實她是多麽想要和他見面啊——可是她不想讓他看見她哭腫的眼睛,更不想讓他餓着肚子等她趕到約定的地點。

她擡起頭來,看見夜幕中的星星在都市耀目燈光的照映下已是淡到近乎不見,聳立的高樓牆壁上的小窗戶卻是亮到可以替代那些明星,心裏不由得生出了一股悲涼之意。

世界上屬于她的那條道路究竟所在何方,她之于誰又會是那個不可替代的存在呢?

手機屏幕再度亮起:“好吧。那你記得按時吃飯。有空聯系。”

她感到眼眶一熱,又控制不住地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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