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6章

階梯教室在教學樓三樓正中央。

裴蘊出來之後沒有馬上離開,他拐進右邊實驗樓,坐在三樓通往二樓的臺階上,手機下單了一個生物地球儀。

中小型號,太大了的話,他怕在陸闕回來之前拼不完。

伸長腿有一下沒一下地晃着,和客服聊了幾句,收起手機準備再坐會兒就走。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趕在裴蘊回頭之前跑過來毫不客氣地撲在他背上。

“哈!裴寶,就知道會走這兒!”

是杜簡。

裴蘊被他撲得前傾,差點沒坐穩翻過去:“你想摔死你老父親是吧?趕緊起開,重死了!”

杜簡笑嘻嘻在他旁邊坐下,一起坐下的還有一如既往安靜的安瀾。

“你們怎麽也出來了?”裴蘊問:“不怕挨輔導員罵啊?”

“應該不會。”安瀾說。

杜簡:“我也覺得,本來通知就沒要求大三的過來,真要算的話還是他們違規濫用私權呢,憑什麽罵我們。”

“真要罵我們也不怕!”

後面有人接上杜簡的話:就是不樂意坐那兒聽那個盛教授傳銷了怎麽着?沒舉報他就不錯了。”

“還以為能講個什麽東西,結果翻來覆去還是那幾句,無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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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盛教授就是個極端分子,我才不想被他荼毒,裴蘊怼得太爽了!”

“剛剛盛教授那臉色快笑死我,當着那麽多學弟學妹的面都快憋成豬肝了。”

“就是,裴寶別怕,我們頂你!”

七嘴八舌的,裴蘊回頭一看,他們班三十多號人竟然全都出來了。

班長在他臉上打量,哭笑不得:“不是吧小裴,這就感動得要哭了?”

“誰要哭了,別瞎說。”

裴蘊從地上站起來,低頭拍拍褲子,趁機飛快眨了幾下眼睛,再擡頭時,臉上只剩下懶洋洋的笑。

“行呗。”

他說:“出都出來了,正好一起去吃個飯吧,就當班級小聚會,我請客。”

班長:“誰要你請啊,班費都用不完的,不過小聚會可以,大家想吃什麽?”

“我想吃點熱鬧的!”

“麻辣燙!”

“我也想吃麻辣燙!”

“沒問題,就麻辣燙,南門走着!”

裴蘊是在第二天中午收到快遞的。

生物地球儀确實不好拼,不說小标本,光是地球的碎片就多得令人頭大。

裴蘊擔心在陸闕回來之前拼不完,幾乎把上課以外所有的時間都砸在上面了。

吃飯趕,睡覺也趕,不到困得睜不開眼睛絕不上床,早上定點起來收拾好第一件事又是接着拼。

忙得杜簡都發現了不對勁,幾次問他最近是不是瞞着他們找了個耕地的活兒,下課就腳底抹油跑的飛快。

皇天不負有心人。

加上他還算有點兒拼圖天賦,一周不到就拼好了地球儀。

标本占了本專業便宜,只上網查了幾個生僻的,其他全憑腦內知識存儲完成,比普通人快了不止一點半點。

就這樣,別人花一個月可能都搞不定的生物地球儀,他愣是一周多點就給完成了。

裝上最後一株植物标本後,他直接往後癱在地上,大腦放空十多分鐘才重新爬起來。

生物地球儀真的很漂亮。

等比縮小的地球,海洋和大陸都是最通透幹淨的顏色,立體可愛的動植物躍然于上,精致小巧,是足以讓人一眼驚豔的程度。

難怪大家都那麽喜歡。

他抱着地球儀回到房間,裝進早準備好的盒子裏,蓋上蓋子。

總算是拼完了。

他想。

拿起日歷又劃掉一天。

看吧,說好的三天,現在都快十天了。

還擔心不能趕在人回來之前拼完,現在倒好,拼完了人還不見影子。

說話不算話。

他在椅子上坐下,想了想,打開手機去看了下今天去陸闕那裏的機票。

還行,今天比昨天便宜了一丢丢。

但是又比前天和大前天貴了一丢丢。

他手指無聊地在屏幕上劃拉着,不退出也不點進去,好像就是沒事幹随便倒騰。

——然後他就一個手滑沒剎住車,挂掉了陸闕打開的電話。

“......”

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哇。

裴蘊心下感慨,動作飛快點了回撥。

“哈啰小舅舅。”

對面一接起,他就先發制人:“是不是要回來啦?”

“嗯。”陸闕說:“快了,想要什麽,回去時給你買。”

裴蘊不聽模棱兩可的答複:“快了是多快?陸教授能具體一下嗎?”

陸闕:“大概明天中午。”

明天啊。

那還行,确實快了。

陸闕笑起來,語氣卻唉聲嘆氣故作失望:“我還以為今晚呢。行吧,明天也勉強,反正都超過三天這——麽久了,不差這一天了。”

陸闕:“......”

裴蘊藏不住了,笑起來:“開個玩笑,我沒什麽想要的,小舅舅,你早點回來就行。”

酒店裏,張梁慎翹着腿坐在窗前椅子上,目睹了陸大教授打完這通電話後陷入沉思的全過程。

“想啥呢。”

他抿了一口茶,優哉游哉:“是不是小蘊想要的比較難買?”

“倒也不難。”

陸闕說完,重新打開手機:“我改簽個機票,明天上午的告別會面就交給你們了。”

“???”

張梁慎迅速放下腿坐直:“改簽?咱們也就明天上午的機票,你要改簽到哪兒去?”

陸闕:“今天下午。”

張梁慎:“這麽趕?咱們忙了這麽多天,你就不打算喘口氣?”

陸闕開始收拾行李:“回去再喘。”

張梁慎:“......”

他站在一遍圍觀:“嗯,早點回去也好,前幾天演講頂撞教授的事,你一定要好好敲打敲打小蘊,可不能再這麽沖動了。”

陸闕動作停下,眉心微皺,并不理解:“小蘊他沒有說錯,為什麽要敲打?”

張梁慎:“這還沒有錯?他是學生,盛輝再怎麽樣也是個教授吧?這麽莽撞,萬一被記恨上故意針對他,為難他呢?”

陸闕:“我是空氣還是死的?”

“……”

張梁慎無語:“唉算了算了,我跟你個護短狂魔扯這個做什麽。”

陸闕收拾好東西就準備趕往機場。

張梁慎送他到門口,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多嘴:“老陸,我以過來人的身份告訴你,小孩兒這麽寵着不好。”

陸闕進了電梯,也不知道聽沒聽見。

“陸教授怎麽走了?”

走廊那頭過來一位與他們一同出差到此的教授:“咱們不是明天的飛機嗎?”

“改簽到今天下午了。”

張梁慎說:“接了個電話,估計家裏小孩兒想他了吧。”

對方咋舌:“陸教授家有小孩兒?”

張梁慎:“外甥。”

“哦,倒是少有見外甥這麽離不開舅舅的。”

張梁慎聞言,抱着手臂意哎第一聲:“得了吧,也不知道到底是誰離不開誰。”

下午沒課,裴蘊就睡了一下午。

醒來天已經黑了。

他餓得不行,不想等外賣,就随意收拾了一下出門找吃的。

小區坐落在大學城最直觀的好處就是美食多。

他在商場中間的美食區域轉了一圈也沒決定要吃什麽。

看見角落裏有個賣冰糖葫蘆的小攤,架子上擺滿了各色各類的冰糖葫蘆,就走過去看了下,挑了一串草莓的冰糖葫蘆。

個大,色紅,包裹在脆脆糖衣裏面,看着就讨人喜歡。

裴蘊咬了一口,味道也沒讓他失望。

心情很好地掏出手機,拍了一張草莓的照片發給置頂聯系人。

留守小怪獸:【我發現了一個超級甜的東西,就是它,草莓冰糖葫蘆(*^^*)】

留守小怪獸:【當然,比我小舅舅還差了一點,嘿嘿。】 。:【在外面?】

留守小怪獸:【昂,出來吃飯】

陸闕沒回他了。

裴蘊自然理解為他在忙,沒有繼續打擾。

糾結一陣,最後還是從簡只吃了份炒面,準備打道回府。

走出美食區,廣場上很多人在散步,小孩子們跑來跑去,手裏幾乎都拿了一個氣球。

賣氣球的小販就坐在廣場邊的椅子上,手裏拿着一大把氣球,快把他遮得看不見。

裴蘊看了一會兒,心血來潮,忽然也想去買個氣球玩兒。

他看上正對他那個小怪獸的了。

只是剛往那邊有沒兩步,便被一道熟悉的身影忽地闖入視線。

裴蘊定在原地。

陸闕停在氣球小販旁邊交流幾句後買下了那只小怪獸的氣球,随後邁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走到他面前,遞過氣球。

裴蘊沒接。

陸闕:“不是想要這個?”

裴蘊抿了抿嘴角,這才接下氣球。

“不是說明天才回來嗎?”他問。

陸闕複制他的句式:“不是說希望我今天回來麽。”

裴蘊拖長嗓子哦了一聲。

忽然咧嘴燦然笑開,張開手臂直愣愣撲過去一把抱住他。

陸闕穩穩将他接住,由着他挂在自己上,問:“吃飯了?”

“當然!”裴蘊說:“陸教授吃了嗎?我請你!”

陸闕:“在飛機上吃過了。”

周圍來往的人路過便會朝他們投來好奇的目光,裴蘊有點不好意思地呲了呲牙,放手後退。

夜裏風大,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長袖t恤,下擺灌了風被吹得揚起,布料貼在他身上,更顯得身形清瘦。

陸闕看得蹙眉。

想去探探他臉上的溫度,結果被裴蘊看穿意圖,先一步用雙手捧了一下他的臉,又很快放開,笑嘻嘻:“熱的,不冷。”

手背在身後飛快搓了一下。

有點發麻。

陸教授皮膚真好。

陸闕是先回去放好了行李過來的,沒有開車,十多分鐘的路程,走回去正好消食。

裴蘊此時此刻的狀态和剛出門那會兒完全不一樣。

他現在就是一只充滿快樂小雞仔,背後拽着小怪獸氣球,嘴角壓不下去,腳步都透着一股嘚瑟勁兒。

他和陸闕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思襯着生物地球儀是今晚送還是明天送,過馬路時走了地下通道,隐約聽見一陣音樂聲。

“有點耳熟。”

他豎起耳朵仔細分辨:“這不是我念高中時的課間操音樂嗎?”

陸闕:“也是一支享譽世界的曲子。”

裴蘊:“這是小提琴拉的吧?”

陸闕:“嗯。”

裴蘊笑說:“我沒什麽音樂素養,聽的也少,印象深一點的純音樂好像只有一首。”

陸闕問他:“哪一首。”

裴蘊不知道名字,就簡單給他哼了一下:“是這樣吧,不知道有沒有記錯。”

“沒錯。”陸闕說:“一步之遙。”

他們走近了音樂傳來的地方,原來是一支小樂隊。

一共就三個人,三種樂器,電子鋼琴,手風琴,和小提琴。

他們正好演奏完一首曲子了。

來往的人很多,駐足欣賞的人很少。

他們年齡看起來都不大,估計是附近音樂學校的,裴蘊覺得有意思,好奇多看了一眼。

扭頭正想跟陸闕說什麽,就見眼前人影一晃,陸闕朝樂隊那邊走過去了。

裴蘊疑惑停在原地。

看見陸闕和他們交談幾句,随後從一個男生手裏接過小提琴,熟練起勢搭弦。

音樂淌淌而出,正是他方才哼過的曲調。

鋼琴和風琴很快陸續響起,為他伴奏。

裴蘊眼中疑惑退去,睫毛顫了顫,表情有了細微的變化。

陸闕身上還穿着正裝搭配的白襯衫,外套和領帶應該都在回家後脫掉了。

最上一顆紐扣沒有扣上,袖口也随意挽在手臂,整個人透露一種正式場合結束後閑适的随意。

眼鏡和小提琴的輝映為他添了一層溫文爾雅,卻化不開他眉宇骨相間天生清冷淡漠的疏離感。

他只是站在那裏,就足以讓人挪不開眼。

這個普普通通的地下過道一角,似乎也因為他而被蒙上了一層柔和光暈,吸引着往來的人駐足停留。

裴蘊靜靜望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仿佛那晚落在他眼睛裏暫存的星光,此時此刻都撒在了陸闕身上。

在樂聲起伏中,陸闕視線穿過人群,遙遙看了他一眼,仿佛是在無聲詢問他是不是這一首。

對視的一瞬間,就那一瞬間,讓裴蘊産生了一種這裏只有他們兩個人的錯覺。

風從過道吹進來,吹滅了所有的煙火氣。

裴蘊心跳慢了一拍。

撲通,撲通。

再跟上頻率時,心口那一處的皮膚,好像在淺淺發燙……

“你好。”

突兀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裴蘊神思歸位,循聲偏過頭,對方是個長頭發的年輕姑娘。

“你好,有事嗎?”他問。

女生指了指陸闕的方向:“那位拉小提琴的男生,是你的哥哥麽?”

裴蘊猶豫着點頭說:“差不多。”

女生收回手:“那請問,方便給我一個你哥哥的聯系方式嗎?”

裴蘊一愣:“為什麽?”

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她的同伴笑眯眯替她回答:“一個姑娘要男生聯系方式能是為什麽,當然是因為喜歡咯。”

長發女生因為好友直白的言辭羞得捂了下臉,同伴樂得打趣,因而她們誰也沒發現面前男生徒然僵住的神色。

裴蘊茫然握緊氣球的繩子。

胸口的溫度退卻,灼燙的溫度瞬間涼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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