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陸闕摸摸他的臉,指腹蹭掉他眼角滲出的一點濕漉,剛想開口,卻被人撞巧截了胡。
“喲,小情侶逃課呢!”
兩人同時轉過頭,張梁慎從那頭晃晃悠悠走過來,兩手插在褲兜,放松的姿勢像個老大爺。
有了第三個人出現,像是灼燒的火堆忽然被潑了一勺溫水。
裴蘊心頭那股亂竄的氣兒漸漸就散了,也忘了那股沖動到底從何而來,只剩無盡茫然。
陸闕扶着裴蘊站好,收回手,問他:“你怎麽在這。”
張梁慎嘿了一聲:“奇了,你都能在,我為什麽不能,倒是你,大晚上帶着外甥回母校玩兒叛逆?”
他抄着手摸下巴,用打量的眼光在他們二人中間打量:“不錯,這校服穿得挺有味道,我剛剛還真以為是哪對小情侶翻牆逃課出來約會呢。”
裴蘊讪讪叫了一聲張教授。
張梁慎笑眯眯:“哎,多好一孩子,別被你小舅舅帶野了。”
陸闕脫下外套搭在臂彎:“跟你有關系?”
“沒,我嘴賤行吧?”張梁慎笑嘻嘻的:“既然這麽巧碰見了,一起吃個飯?”
陸闕:“我們已經吃了。”
張梁慎:“那就宵夜呗,左右有點事想跟說說,你們開車了對吧,正好我搭個順風車回去。”
聽到他們有事要說,裴蘊很有眼力見地沒有跟着,到了南湖景苑門口主動下車,懷裏抱了兩件校服目送他們遠去。
他在原地站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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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用校服用力捂住臉深吸一口氣,在門衛怪異的眼神中,轉身大步進去。
兩位教授的宵夜地點選得很随意,夜市有兩家挨在一起的燒烤小吃攤,他們就挑着人少那家坐下了。
張梁慎:“你知道盛老頭那個加速改造計劃已經投入實施有一段時間了吧?”
陸闕幾不可見地點頭。
張梁慎:“從那時候開始,你是不是就沒去過院裏了?”
陸闕:“嗯。”
“不去也好。”
張梁慎嘆口氣:“不看到就不會糟心,反正我是當天看過一次就受不了了,後來改造廠的工作我都讓別人上的,不想進去,心理壓力太大了。”
“老陸你知道嗎,我有時候真的很想把盛輝那個老不死的塞進改造皿裏頭,讓他自己感受一下自己研究出來的是什麽完蛋玩意兒!”
“暫停加速改造的申請我已經遞上去了,內容原由我也寫清楚了,就看上頭還有沒有點兒人道同情心了。”
陸闕擡頭:“吸血鬼的細胞修複工程計劃,什麽時候重啓?”
“遙遙無期。”
張梁慎:“現在我們組緊趕慢趕都是體外改造項目,就想趕緊研究出來把盛老頭的體內改造置換掉。”
陸闕點了點杯口,垂着眼睛沒有說話。
“哎?陸教授,張教授?”
路過有幾個人眼尖認出他們,語氣驚訝:“好巧,這個時間也能在這裏碰見你們。”
教授這個稱呼在現代社會也是能讓人一耳尊敬的,隔店隔桌的聽見了,紛紛好奇伸長脖子去看。
陸闕回頭,是學校裏幾個同專業相熟的老師,有男有女,看樣子是剛下課出來,搭着夥兒準備一起吃宵夜。
“既然碰見了,那我們也在這兒吃吧。”有個女老師提議:“正好人多熱鬧。”
“這裏呀?”
有個挺講究的男老師沒怎麽吃過這種夜市小攤,覺得新鮮:“好啊,那就在這兒吧,不過桌子看着有點小,得分開坐了。”
“不用,可以拼桌的。”
張梁慎往裏擡手示意了一下:“老板能幫我們拼個桌嗎,坐不下了。”
“好嘞,稍等!”
一群人無論是樣貌還是穿着氣質都跟這種街邊小攤不太搭,倒是陰差陽錯地給這原本冷清的店招來了不少客。
沒過半小時,已經紅火得隐隐有超過隔壁的架勢。
注定讨論不出什麽結果的話題,便也至此暫了了。
裴蘊回到家就打了兩個噴嚏。
洗完澡縮進沙發,游戲沒打多久,噴嚏又打了一個。
“咋了?”杜簡在對面問:“感冒了?”
裴蘊安靜感受了一下,鼻子是有點兒塞塞的:“好像是。”
他好像就下車回來那會兒吹了下風吧?
好弱雞,早知道不脫外套了。
“家裏有藥嗎?”是曾逸晨的聲音。
“有,我去找找,等我一會兒再開。”說完放下手機,去藥箱翻了片感康吞了,又很快回到沙發窩好。
杜簡問他:“你要不別玩兒了,上床躺着休息去?”
裴蘊:“哪有那麽嬌氣,實不相瞞我覺得我已經好了。”
杜簡:“???你這才吃了藥多久?”
裴蘊:“身體好我能有什麽辦法,趕緊開。”
他們玩兒了快有三四把,向來安靜的班群裏忽然開始往外跳消息。
裴蘊被擋得不好搜物資,想點進去開了免打擾,随意掃了一眼群聊內容,視線地定住,手也停在了半空。
【/圖片】
【快看,其他系同學發我的。】
【咦?是陸教授他們嗎?】
【是诶,還有張教授,教授聚會竟然會吃這種路邊小吃?】
【教授也是人嘛,又不是喝露水的神仙。】
【一下感覺就親切了是怎麽回事哈哈哈哈。】
裴蘊點開大圖,第一眼看見的是陸闕,第二眼看見的是坐在陸闕對面的一位女老師。
他記得這位女老師。
之前他和陸闕一起回家,從藥店裏追着陸闕出來的就是這位女老師。
不是跟張教授一起吃宵夜聊事情麽?
怎麽忽然多了這麽多人......
杜簡:【窗口抖動】
杜簡:【窗口抖動】
杜簡:【窗口抖動】
杜簡:【人呢?跑哪兒去了?你死啦!】
裴蘊回神。
暴打小怪獸:【我打個電話,你們先開。】
杜簡:【行,那你好了給我發消息。】
暴打小怪獸:【好。】
他退出微信,撥通了陸闕的電話。
對面很快接起:“喂。”
裴蘊聽到他那邊吵雜的背景音,默了默:“小舅舅,你還在吃飯嗎?”
陸闕嗯了一聲,聲音低低的:“怎麽了?”
裴蘊也不知道怎麽了。
他甚至沒想通自己為什麽要打這通電話。
想了一會兒沒想出個所以然,他就說:“沒事,沒怎麽,就問問你還有多久回來,我——”
他話沒有說完,就聽見電話那頭有道女聲在叫陸闕,聲音軟綿綿的,很溫柔,問他白天是不是回了一中借器材,說一中也是她的母校。
陸闕簡單應了兩句,注意力都在裴蘊身上:“你什麽?”
“我感冒了!”
裴蘊臨時改了口,雙手握着電話:“好像有點嚴重,頭暈,還打噴嚏,摸不出來有沒有發燒。”
他小聲:“你還有多久回來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感冒的原因,裴蘊聲音從電話裏傳出,比平時軟了許多,有些沙沙的,像撒嬌。
陸闕眼簾很輕地上下扇動了一下。
張梁慎正和旁邊一教授唠着嗑呢,身邊的人忽然站了起來:“我有點事先回去了,你們慢慢吃。”
張梁慎:“啊?可是你喝了酒诶,要不等等咱倆一起吧。”
陸闕:“我打車,你自己回去。”
他們吃飯的地方仍舊在大學城裏,到南湖景苑車程不到十分鐘。
剛進小區沒幾步,就看見了坐在樓下休息椅上的人。
他皺了皺眉,快步過去:“感冒了還出來吹風?”
裴蘊在玩貪吃蛇,陸闕過來了,他就一頭撞死自己,收起手機站起來,笑容燦爛:“不冷啊,而且我吃過藥了,已經沒那麽難受了。”
離得近了,他聞到了陸闕身上淡淡的酒味:“小舅舅,你喝酒了嗎?”
陸闕:“和其他老師遇見了,被勸了幾杯。”
他用手背去碰裴蘊的額頭,确認沒有發燒,收回時又被對方握住。
裴蘊牽着他手,好像有點緊張,眼睛卻亮亮的:“小舅舅你夜盲,還喝了酒,我帶着你,免得摔跤。”
陸闕由着他,沒有抽回手。
掌心也是熱的,應該沒有冷到。
陸闕手比他大一圈,他一路牽着陸闕上樓,回家,直至進了玄關,才終于舍得放開手。
掌心空了,陸闕有些不适地蹙了下眉心,酒精控制了意識的小半,讓他下意識反手握了回去。
“?”
裴蘊一愣。
陸闕略一用力便将他拉回自己面前,像剛剛在樓下一樣,又摸了一遍他的額頭。
裴蘊眨眨眼:“小舅舅,剛剛不是摸過了嗎?我沒發燒。”
陸闕眼中難得地閃過一絲困惑的神情:“摸過了?”
“是啊。”
裴蘊湊近去看陸闕,漂亮深邃如黑曜石一般的雙眸此時蒙上了一層淡淡暈開的霧氣。
他有些驚奇,小小聲地:“小舅舅,你是不是醉啦?”
陸闕沒應他這句,兀自用手撩起他額發,傾身湊近,将自己的額頭與他抵在一起,仔細感受他額間的溫度。
那雙眼睛一下湊近眼前,讓裴蘊忽地有種失足栽進深潭的錯覺。
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不知道手該往哪兒放。
“小,小舅舅?”
“嗯。”
陸闕淡淡地應他:“體溫正常,沒有發燒。”
他撤回手了,裴蘊正想松口氣,那只手卻像是舍不得離開他似的,轉而又捏住他的下巴往上擡。
牽着他的另一只手也松開了,向上擡起,指腹在他唇上壓了一下,慢慢攆到唇角。
“牙齒伸出來。”他溫聲命令。
裴蘊大腦一片空白,唇瓣又癢又麻又燙,聽見他的話,下意識乖乖探出獠牙,微微張開嘴給他看。
“疼不疼?”陸闕問。
裴蘊喉嚨有點發幹,他說:“不疼。”
陸闕屈起食指,壓着他的下唇,指節輕輕抵着獠牙尖端,眼眸低垂,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裴蘊莫名緊張,小腿被噠噠噠跑出來的好消息撞了一下,他一合牙,失口咬破了陸闕手指。
血跡滲出來染在他唇瓣上,香味鑽進鼻腔,他沒忍住饞蟲,伸出舌頭舔了一下。
陸闕眼神忽暗。
不知怎麽,裴蘊被他這麽看着,忽覺有點渾身發軟。
“對不起。”他幹巴巴道歉:“我沒用力,應該沒有很痛吧?”
“還好。”陸闕說:“不如上次在休息裏咬的痛。”
他不說,裴蘊都快忘了,那天是咬得挺重,傷口愈合速度都比以前慢了好久。
于是他頭腦一熱:“那你咬回來嗎?”
陸闕視線落在他染了血跡的唇瓣上,意味不明:“咬回來?”
裴蘊在他手底下小幅度點頭,特別有誠意:“我給你咬回來,不躲。”
陸闕盯着他,半天未置一言。
随後,他松開了手。
裴蘊覺得停留在下颌的觸覺還在。
他想,他真是腦袋出問題了,他小舅舅怎麽可能會跟他計較這些。
只是沒等他發現自己情緒裏潛藏的失望,就叫人一掌輕松扣住了腰身。
他被帶着後退幾步,直到背抵上吧臺。
然後後頸也被握住了,他揚起頭,露出線條漂亮的脖頸。
緊接着下一秒,溫軟的觸感貼上頸側,牙齒很輕地齧咬住一塊皮膚——
裴蘊攀着陸闕肩膀的手驟然蜷起,急促喘出一口氣,腰瞬間軟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