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若是沒有遇害,孟星飏該是……
攬月正在清點宮中賞賜,聞言站到傅挽挽身邊,目光炯炯看向衆人。
他分明是個青稚少年模樣,可當他眸光掃過衆人之時,一時之間衆人居然噤若寒蟬。
傅挽挽看着傅衛衛眉眼冷峻地看着自己,她毫不示弱地昂起頭。
攬月見沒人再說什麽,攬月将宮中賜下那些箱籠一一搬進院中。他看着瘦弱,力氣卻非常大,一人搬一個箱子居然不費勁兒。
場面話都說盡了,親眷長輩們紛紛離開,傅衛衛始終沉默,跟着小沈氏一同離開了。只有傅融融和傅悅悅走了上前。她們倆都是二房的姑娘,傅融融是嫡女,傅悅悅是庶女。
“姐姐做了國公夫人,實在是可喜可賀啊。”傅融融自恃嫡女身份,素日不滿傅挽挽這個庶女過得比嫡女風光,今日樂呵呵地上前來跟傅挽挽說話了。
今日傅家人個個神色古怪,傅挽挽有些心神不寧,便望向傅悅悅。
同為庶女,傅悅悅跟傅挽挽很親近,她拉着傅挽挽的手,心有戚戚的模樣,“挽姐姐,昨夜……”
“夫人回院裏吧。”尋靈走出來,上前打斷了傅悅悅的話。
傅挽挽只好作罷。
正欲轉身,又聽到傅融融道:“姐姐別着急走,妹妹還想跟姐姐多說話呢!”
“跟你有什麽可說的。”傅挽挽沒心情跟她打機鋒。
傅融融笑道:“能說的可多了,挽姐姐,姐夫是不是跟傳說中一樣,半張臉燒得不成人樣了?”
“住口!”傅挽挽聽她這樣說,頓時蹙眉,斥道,“這是你該問的話嗎?”
傅融融傲慢道:“我只是關心姐姐過得好不好罷了,瞧姐姐生氣的樣子,像是不遂心罷?”
“尋常姊妹間拌嘴也就罷了,我跟公爺是陛下賜婚,怎麽容你這樣放肆評說?”
傅融融見她擺這麽大架子,不服氣道:“一個沖喜娘子而已,神氣什麽?”
“公爺的确受了重傷毀了容貌卧病在床,可他是保家衛國的大英雄,你再敢對他不敬,我一定禀告貴妃娘娘。”
傅悅悅在旁拉着她的袖子:“不是說給挽姐姐道賀的嗎?別說這些了。”
傅融融擡手把傅悅悅推開,昂首道:“少拿貴妃娘娘威脅我,你以為自己真是貴妃娘娘兒媳嗎?也不知道什麽國公夫人連拜堂都沒有,野種罷了,你還不知道你那……”
話音未落,身邊的尋靈擡手便扇了她一巴掌。
尋靈表情淡淡的,動作也輕飄飄的,這輕描淡寫的一巴掌竟然把傅融融扇倒在地。
“姐姐。”傅悅悅見狀,吓得趕緊去扶她。
傅融融半張臉迅速腫起,目光驚恐,哽咽着哭出聲來。
“你們做什麽!”二嬸從遠處趕來,看到傅融融這副慘狀,立時憤怒地望向傅挽挽。
然而她還沒開口,攬月便站在傅挽挽身前:“她口出狂言诋毀我家主子,這一巴掌是看在平寧侯與我家主子的交情上小懲大誡,若是以後再敢來聽濤軒喧嘩,只能把她當作刺客了。”
說完,攬月亦是一甩手,只聽一陣勁風,傅融融眼前的那塊石板上竟然出現了一個清晰的手掌印。
二嬸的憤怒驟然間煙消雲散,傅融融亦是連哭都不敢哭。
誰都知道,擅闖聽濤軒者格殺勿論,攬月和尋靈就算直接把她殺了也無處叫屈。
“夫人,我們回吧。”攬月道。
傅挽挽驚訝地看着石板上的手掌印,點頭進了院子,待關上院門,傅挽挽忍不住道:“你武功那麽好啊?太厲害了,居然……居然隔空就能在石板上拍出手印!”
攬月被她盛贊,有些不好意思:“不厲害,爺的功夫才厲害呢,我的功夫都是爺教的。”
傅挽挽不禁悵然,若是沒有遇害,孟星飏該是何等風采。
“別廢話了,快來搬東西。”尋靈道。
傅挽挽回過神,感激地看向尋靈,“謝謝你剛才為我解圍。”
尋靈撇嘴,不以為然:“敢在聽濤軒胡說八道,那是她找死。”
皇帝賜了六箱東西,攬月和尋靈打開箱籠,逐一檢查。一箱金銀首飾,一箱瓷器碗碟,一箱绫羅綢緞,一箱文房四寶,一箱貴重藥材,剩下一箱則裝着窗簾帳幔。
傅挽挽只身來到聽濤軒的,宮裏賜的這些東西像是給的嫁妝一般。
攬月和尋靈仔細的将東西查檢了一遍,确定沒有危險,轉向傅挽挽:“夫人,這些東西要留用還是搬進庫房?”
傅挽挽想了想:“我去暖閣瞧瞧,若有缺的東西從這裏拿出來,其餘放進庫房。”
“嗯。”
尋靈轉身離開,攬月無奈,跟着傅挽挽進去了。
西暖閣格局跟東暖閣差不多,只是櫃子架子都很多,怕是定國公日常用的器具都放在這邊了。暖閣外頭布置了一間書房,博古架、書架都擺得滿當,硯裏的墨汁還沒完全幹。
傅挽挽好奇的問:“平常你們在用書房嗎?”
攬月臉上的表情頗值得回味,他沒說話,只搖了搖頭。
“驚雲會在這裏處理侯府的雜務。”
孟星飏雖然從未在定國公府居住過,但公府一直維持着正常運轉。
“那這些東西要搬出去嗎?”
她以後住在書房後頭的暖閣裏,驚雲若在這裏處理事務怕是不妥當。
攬月遲疑了一會兒才答非所問道:“夫人瞧瞧屋裏還缺什麽,我去外頭拿。”
傅挽挽不知道這是鬧得哪一出,只好回到院裏,想說能不能找到驚雲或是含玉問問。
可惜院子裏一個人影都沒有,連攬月都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想了想,便往東暖閣裏走去,那屋裏有張貴妃榻,先去坐坐好了。
進了碧紗櫥,當中的古銅鼎徐徐冒着白煙,屋裏全是草藥的味道,傅挽挽漸漸适應了這個藥味,不覺得嗆鼻。
定國公依舊靜靜躺在那裏。
白天光線足,定國公的臉看起來更加可怕。
要是只是燒傷或者只是中毒或許沒那麽可怕,偏生一半臉燒傷一半臉中毒,陰陽人的樣子,有些滑稽,細看又瘆得慌。
傅挽挽心裏難受。
那麽個天神一樣的人物,怎麽就被算計成了這副模樣。
也不知道怎麽地,她忽然伸出手,想去摸一摸他臉上的那些傷痕。
“你在幹什麽?”
身後一道聲音傳來,聲音低沉,又帶着一點威懾,傅挽挽吓了一跳,回過頭,見驚雲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房中。
明明她進來的時候屋子裏根本沒人。
片刻後她想通了。
攬月和驚雲都是定國公身邊的侍衛,随時護衛在定國公身邊。
不過,如果他是随時護衛在旁,昨晚睡覺的時候他也在這屋裏嗎?
傅挽挽忽然難為情起來。
她跟定國公成了親,是他的妻子,她睡在他的身邊無可厚非,但是這個驚雲……他瞧見自己的睡相了嗎?
她收了小心思,正色道:“沒做什麽,我只是想查看一下公爺的傷勢。”
驚雲道:“他每日用的湯藥、藥膳都是有定例的,不要擅自行動,喂水都不行。”
院子裏每個人都趾高氣揚的,傅挽挽着實堵得慌,偏生對方每一句都師出有名。
她轉過來,重新看向病榻上的定國公。
“若是沒什麽事……”
這是要攆人麽?
傅挽挽突然有些忍不住了,她轉過頭,恨恨看向驚雲,打斷他:“我什麽都不做,不上藥,不喂水,不動他,我就是想在這裏坐着,陪着他!”
驚雲揚眉,沒有說話。
他在貴妃榻上落座,抱胸坐着,目光淡淡望向這邊。
傅挽挽看着榻上雙目緊閉的人,不由生出許多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傷感。
明明是一代戰神、堂堂國公,被人陷害變成這副慘狀。
而她說起來是侯府千金、國公夫人,如今想靠近自己的夫君都要看別人的臉色。
她原是極易動情之人,一難受,眼淚就止不住地往下落。
“夫人,病人需要靜養。”
他說話并不像尋靈那般無理驕橫,亦不似攬月那般恭敬俏皮,他的語氣很平靜。可這種平靜跟含玉那種歷事多年處變不驚又不一樣,而是毫不在意、漫不經心。
他雖然在跟傅挽挽說話,可傅挽挽一聽,就知道他根本沒把自己放在眼裏。
當真是不開口則已,一開口便令人讨厭。
傅挽挽只看着病榻上的定國公,壓根不想轉過頭去。
不過,她可以在夫君跟前哭,卻不想讓一個不相幹的男人瞧見自己落淚的模樣。
她竭力止住自己的淚意。
屋裏再沒有別的聲音,傅挽挽靜靜坐着,定國公靜靜躺着。至于驚雲在做什麽,傅挽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還是驚雲先開口:“你要呆到什麽時候?”
“我又沒有碰他,只是站在這裏都不成嗎?你們既不讓我出院子,又不讓我進屋,到底是想怎麽樣?”
她突然惱了。
從她一進聽濤軒,尋靈和驚雲就不把她放在眼裏,她一味忍讓,對方卻越來越過分。
既然不讓她進屋,為什麽不放她出院子?
以為她想在這裏呆嗎?她恨不得立刻跑去姨娘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