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 棄位 她重活一世,當護杜氏長安

賓客族老分了兩側,唯有他們三人行在中間。杜若一貫輕言,自然只有魏珣和杜有恪聽着。

她也未曾堵氣,話說來自然而真切。卻也因為如此,魏珣一顆心便沉得愈發低下。他只覺被前世命運扼住了咽喉,明明有千言萬語要與她說,可是根本也說不出口。

他曾慶幸,重生一回,能好好補償她。她什麽都不記得,只需做他妻子,一生榮寵。可是若說大婚當夜的一刀,還讓他有一分祈盼,近日馬車內的一釵,她那樣憤恨又絕望的神情,他便再也不敢奢望。

他已完全确定,她同他一樣,重生歸來。

前世裏,杜氏滿門被滅,他們間隔着生死血仇,就憑他空口白牙說一遭,然後讓她相信他也不過是案上棋子,被人所執嗎?

易地而處,自己都是不能信的。

這樣想着,他才同杜若奉完茶,轉入偏殿換衣,便覺胸前痛意更甚,連帶着心口都絲絲縷縷疼痛起來。

他行軍多年,不喜人在身前伺候,如今殿中便只有他與杜若,還有茶茶。

茶茶正給杜若寬衣,自不會顧及他。杜若則壓根不會看他。

他在座塌上歇了片刻,時值茶茶已經給杜若新換了衣衫,便過來侍奉他。

“殿下!”茶茶到底有些害怕,只得硬着頭皮示意他起身。

杜若一門心思想着一會從哪裏順盤棋子,茶茶一開口,便将她吓了一跳,擡頭才發現小丫頭去了魏珣身側,正欲給他更衣。

魏珣也沒理會她,實乃胸前傷口裂得大了些,他感覺血流的更快了,有些撐不住。

“茶茶,去喚李大人,派人進來侍奉殿下。”

茶茶聞言僵了片刻,一雙烏黑的眼睛盯着自家主子。

心道,外間賓客誰不知你們夫妻在這裏頭更衣。為顯您賢惠良德,親自替夫君寬衣,殿下那些貼身侍奉的人才不曾進來,原是奴婢進來已屬多餘,哪還有特地出去傳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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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想着,茶茶咬着唇口,沒有挪動腳步。

“茶茶!”杜若又喚了一聲。

“不必了,本王自己來就好。”魏珣邊說邊扶着座椅站起身來,才将将起身,便覺頭重腳輕,一頭栽了下去。

“殿,殿下……”幸得茶茶在身側,勉強扶住了他,卻到底架不住他高大英挺的身軀,只得向杜若求救。

有一瞬間,杜若環視屋中物件,想就此了結了他。

可是很快她便否決了這個念頭。

這裏是太尉府,一個皇子死在府中,即便有父母權勢擋着,也難逃守備不言的罪責。何況,若魏珣此刻死去,那麽連着先前大婚之夜的行刺,兩次都是自己伴于身側。但凡有腦子的人都會疑上自己。

她不怕死,但是自己一旦被調查問責,整個杜氏便将重新陷入沼澤。即便不累族人性命,杜氏百年清譽也将蒙上塵埃。她重活一世,當保杜氏長安,更該護杜氏永久清白。

也幸得她不曾動手,茶茶不過多喚了兩聲,魏珣的隐衛便現了身。

如此,杜廣臨與榮昌也得了消息,匆匆趕來,又是傳太醫,又是挪人。

本來杜若與魏珣的下榻處安排在鼓樓,那裏之前雖是杜若閨房,卻還是一座五層小樓,屬太尉府內,卻又獨占一處。

環境清幽雅致,秋冬可啓溫泉地暖,夏日更是封着冰窖,堪比別苑。邺都世家姑娘的閨閣總也沒有這般奢靡的。但是杜若練習鼓樂需要上佳環境,杜廣臨便也不覺什麽。反而是榮昌長公主說過兩回,覺得太過招眼。

總之是一處極佳的宅院,杜若回府時還在想有什麽法子不讓魏珣住下,如今倒好,現成的理由。

他即是傷口裂開,自不好挪動,鼓樓寝殿在四樓,實在不方便。

這話沒有半點漏出,衆人便将魏珣安置在了杜有恪處,關了門原也是一家子手足骨肉。

太醫幫他重新縫合了傷口,只說天熱需得好生換藥,以防發炎。又絮絮交代了許多,杜若在一旁默默聽着,神情專注,其實壓根什麽也不曾記住。

榮昌長公主靠在一側座塌上,拎着杯蓋飲了口茶水,目光掃過杜若,一時也沒說什麽。

晚宴時候,魏珣醒了,亦被杜廣臨按下靜休,只道不必理會應酬,左右由他。

魏珣環顧屋內,不曾見到杜若。

剛要開口,杜廣臨便報赧道,“阿蘅還小,不懂照顧人,在此坐了半日,耐不住性子尋她哥嫂玩去了。”

魏珣這兩個時辰睡得并不踏實,隐約醒過兩次,根本不曾見過杜若。

他便笑了笑,“兄妹難得見面,且讓他們好好聚聚。勞老師傳令下去,就說本王需靜休幾日,明日暫不回府。”

“這……怕是不合規矩吧。”杜廣臨唯恐悠悠之口,說他恃寵而驕。只趕忙拒了魏珣此舉。

卻不料魏珣亦堅持,“無妨,本王的令,沒人會說話。”

這廂,散席後,杜若終于尋到了與父親獨處的機會。她以借書為由,纏着杜廣臨進了書房。浦一踏進,便斂了容色,焦急問道先前阿癸送信之事。。

杜廣臨面色有些發沉,片刻才道,“你與殿下是夫妻,殿下為皇,你必為後。如何要這般防備、算計他?”

“父親!”杜若聞此言,心中大駭,“他是要謀逆,若是他謀逆不成,如此搭上杜氏阖族,要連累多少無辜性命!”

“退一步講,即便成功,女兒為後,杜氏自是滿門榮光。可是自古為君者,最忌諱史書工筆。為圖他年名聲,焉知他不會卸磨殺驢。況且我們乃士族大家,到如今已是烈火烹油的榮耀,本就為君主所忌憚。若再往上,便是月盈則虧,水滿則溢。

杜若幼承庭訓,父親授她的明明是一身清正之氣,一副铮铮傲骨,可是聽其父方才言語,分明是順着魏珣的意思,故而言語更加急切。

“你說殿下要謀逆,信上亦是寥寥數語。可能告訴父親,是殿下何處漏了馬腳,讓你識出的?”杜廣臨也不理會杜若方才所言,只轉過案幾,示意杜若與他一同坐下。

杜若只得将阿癸識信鴿,阿辛遞情報以及王府種種跡象一一向杜廣臨說了。末了,握着杜廣臨的手再三囑咐道,一定護着那信,以保全杜氏一族。

杜廣臨拍了拍女兒的手,面上露出一點笑意,起身從書櫃暗格捧場個錦盒,從裏面拿出那封信,湊到燭火邊将它燒了。

“父親!”杜若大驚,伸手便要去奪信。

“阿蘅!”杜廣臨攔下她,将信燒成灰燼,方才重新坐下,開口道,“你為人心氣純正,做事又心細如發,不枉父親多年教導。父親很欣慰。”

“父親……”

“你聽爹爹說。”杜廣臨擡了擡手,“信王殿下已經無心帝位,前兩日他門下蔡廷幫他上呈了一份奏章。他已經請命前往臨漳封地,估計來年早春就會出發。”

“去封地?”杜若讷讷道。

“對!去封地。如今陛下病重,沒有哪個想要争權的皇子會要離開京都這個權力中樞。殿下卻在此刻提出,便是再明顯不過的意思,他退出了。想來不日頒布端王殿下為太子的诏書便會下達。國舅謝頌安更是為端王擇了淩氏女郎為側妃,如此四大族中謝淩兩族算是結盟了。”

杜廣臨面上有片刻不甘,卻也一瞬,便被斂盡。

繼續道,“如此也好,你不必再擔心自己夫君是否謀逆,是否會累及你的母族,可安心了?”

“嗯!杜若點了點頭,心中為族人松下一口氣,一時間并未察及父親的神色。

她只覺疑慮重重,千頭萬緒理不開。

只是此刻,她亦來不及細想,唯有更大的無望與不耐湧上心來,紅着一雙眼,半晌才開口,“那……我、也要去臨漳嗎?”

“你是殿下妻子,是信王妃,自當同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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