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畫像

陸行舟猜得沒錯,此時的元寧并沒有吃苦,反而受到了優待。

黑痣女帶着元寧去洗了個澡,替她換了一身幹淨清爽的衣裳,又仔仔細細地梳頭,整饬出一副還算不錯的妝面。

只是這衣裳,既短又透,實在不似良家女子會穿的款式。

好在元寧還是個半大娃娃,這衣裳穿着,也無所謂露不露的了。

待黑痣女把她捯饬好了,才把她領回方才的小屋,起先跟元寧捆在一塊的那個姑娘已經不知道被帶到哪裏去了。

“小姑娘,我現在把你手上和嘴裏的布條拿開了,你可要乖乖的哦。否則就沒有現在這種輕松了。”

元寧沒有回答她,做出一副害怕的樣子,使勁兒點了點頭。

若是被捆上手腳,只怕再沒機會給哥哥姐姐留下記號,老老實實配合她們才是上策。再者,眼睛沒有被蒙上,多多少少能看見些外面的情況,搞清楚自己在哪裏或許有機會逃脫。

黑痣女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回過頭對正在磨墨的婦人道:“大姐,這富貴人家出來的閨女就是好,不像外面那些小門小戶的,始終上不得臺面。”

婦人已經在畫卷上勾好了不少線條,擡起頭,淡淡望一眼,露出一個淺笑:“扶着她過來,離我四尺遠就足夠了。”

“好。”黑痣女對婦人是言聽計從,按她的要求把元寧牽過去。

元寧沒想到,竟然是這婦人親自給自己畫畫像。

她在心中苦笑,堂堂盛氏之女還不如區區一個人販子。

心裏也琢磨着,這夥人開口閉口就是二十萬兩銀子,這哪是尋常富戶能掏的出來的?也不知他們要把自己賣到江南的哪一家。

“不敢看我的話,就把目光移到別處,自己找一個東西盯着,別亂動。”

元寧依言照辦,盯着桌上的墨臺一動也不動。

也不知這樣站了多久,大約有一個時辰,她才聽到婦人輕輕說了一聲:“成了。”

她迅速地掃了一眼,沒瞧得清楚,只能看出是個半身像,仿佛是那麽回事。

心中随之一沉。

這夥兒人恐怕來歷不凡,自己可能是兇多吉少了。

“想看看嗎?”

其實元寧是想的,可在這當頭的,表現出懼怕更加恰當。

她搖了搖頭。

婦人輕笑一聲,将書桌上的畫卷提了起來,在元寧眼前展開。

畫中的女子穿着湖綠色的紗衣,兩道鎖骨隐約可見,一頭青絲用一支蝴蝶簪子松散的挽起,不經意的垂下幾縷,漫不經心卻又別樣妩媚。

淡淡掃出的蛾眉,更襯出一雙霧蒙蒙的大眼睛。

略顯稚嫩的臉龐,與這誘人的紗衣原是不搭的,可少女的眸中似有淚,似乎訴說着不盡的傷悲,令人止不住的憐惜,想要探究這童顏少女的悲傷往事。

“這是我?”元寧真的被鎮住了。

她素來是知道自己的美貌的,但她從來未曾做過此等打扮,竟不知自己有這樣的一面。

空靈、稚嫩、絕俗,但又帶着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妖氣。

這不是她。

但畫中的眉眼的确是她。

元寧不是真的十歲孩子,她知道畫像中這樣的女子對男人來說意味着什麽。

昔日在家,元慈、元柔都曾給她畫過像,後來出嫁了,趙琰也給她畫過,但從沒有人把她畫成這樣。

“喜歡嗎?”

“我……沒這麽美。”

“不,這就是你。”婦人将畫卷轉向自己,仔細端詳着,“我也是第一次畫出這樣的美人圖。”

黑痣女也湊上前去,笑道:“別說男人了,就是我,瞧見她這幅模樣,也恨不得将她扒了!這才十歲,再過幾年不知道是什麽模樣。”

婦人深以為然,贊賞地點點頭:“興許,這次咱們能掙上三十萬兩銀子。”

“三十萬兩?哪有人會出這麽多錢買人,難不成你們要把我賣到皇宮裏給皇上嗎?”元寧咋舌,嬌憨而好奇的問道,借此試探她們。

“小妹妹,這天下是皇上的不假,可這天下的銀子,卻不都在皇上的口袋裏。”婦人一邊笑,一邊把盯着手裏的畫卷,越看越滿意。

然而下一刻,她的目光突然就變得銳利起來,猛擡起頭,目光像刀子一樣刺向元寧。

元寧頓時一震,自忖剛才的問話裏沒有什麽漏洞,不知婦人怎麽突然就對自己戒備起來,只得怯怯地望着她。

婦人冷笑一聲,“你這小丫頭不簡單,差點就被你瞞過去了。”

黑痣女在一旁不知就裏,“大姐,怎麽了?”

“哼,還問我怎麽了?你看看這畫像,再看看她!”

黑痣女左看看右看看,依舊沒看出什麽,可元寧卻明白過來了。

“先前你帶她去梳妝的時候,我就已經憑記憶把她的輪廓勾勒出來了,你看看畫像上她戴了幾只耳環?”

“兩只!”黑痣女看了畫像,再看向元寧,終于明白過來,“你還有只耳環呢?”

元寧故作驚訝,擡手去摸自己的耳朵。

“我不知道啊,咦,我怎麽少了一只耳墜。”方才黑痣女把她帶出去梳妝的時候,她暗中取下自己的白玉耳墜丢在了樹下。

耳墜是盛元祯給她買的,若是見到,肯定能認出來。

黑痣女立即意會過來,使勁兒一跺腳,便出了屋子,似乎喊了一堆人過來,在院子裏吵吵嚷嚷,過了一會兒,有人高聲喊:“找到了!”黑痣女便拿着一只白玉耳墜進了屋。

“是不是你故意扔的?”

“不是的,我都不知道這耳墜什麽時候掉的。”

婦人依舊是冷笑,“将她的眼睛蒙上,嘴巴堵上,手腳也捆上,不用綁緊了,免得腫了破了傷了皮相。”

“這是你自找的!”

黑痣女立即動手将元寧捆綁好,元寧暗恨自己陰差陽錯露了馬甲,卻又無可奈何,任由着她們将自己推推搡搡,不知走到哪間屋,把她扔到一張榻上。

屋子裏不止關了元寧一個人,隐隐地有好幾個抽泣聲。

元寧倒在榻上,想哭卻沒哭,拼命的想要怎麽樣才能逃脫,想了許久都沒想明白,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有人猛烈地踹開了門,将她吵醒,提了起來。

她感覺到自己被拉上了一輛馬車,同坐的依舊是昨夜同屋而睡的人。

之後便一直呆在這輛馬車上。

元寧不知道白天黑夜,不知道走到哪裏,因為旅途的疲憊,她始終昏昏沉沉地睡着,只記得中間吃過五次饅頭。

更可悲的是,她再也找不到機會給哥哥留下記號。

他們真的能找到自己嗎?

或許,他們最終有辦法找到自己,可照眼前這麽日以繼夜的趕路,只怕找到的時候,她已經落到了那個勞什子徐大官人的手裏,為時已晚。

就在這一片絕望之中,元寧忽然聽到了一聲激昂的馬嘯,緊接着是一群馬是嘶鳴,繼而馬車猛烈一震,将元寧的手中的饅頭震落了出去。

“什麽人?敢擋姑奶奶的路?”

“要你狗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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