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雖然做好了準備，但是看到一片漆黑的別墅時，段又寧的心還是抑制不住地持續下沉。

祁然在躲他，段又寧從昨天就發現了。

日常能多睡一分鐘是一分鐘的人，每天一大早就出門，昨天有工作就算了，今天明明沒有，他七點鐘起床，餐廳桌子上已經放着準備好的早餐了。

大概是很生他的氣吧？段又寧輕嘲一笑，換作自己，怕是會做的更過分吧？而且，如果換了他，應該做不到祁然這麽體面吧？

雖然早就做好了會搬出別墅的準備，但是段又寧沒有想過，這一天會來的這麽早，如果自己搬出去了，祁然應該就不用這麽為難了吧？

明明有家卻不能回，祁然一定煩死他了吧？

段又寧揉了揉發酸的眼眶，伸手輸入大門的密碼，卻在開門的一瞬間愣住。

像是廚房裏的醋打翻了，整個客廳都散發着濃郁的酸味，段又寧皺了皺鼻子，發現還夾雜着些酒味，不可置信地按下客廳的開關。

果然，沙發上，祁然一動不動地躺在那。

段又寧也是前幾天才知道，祁然淨身高有187，一雙大長腿委屈地垂在地上，大概是睡得不太舒服，段又寧看到他眉頭緊皺着。

明明才兩天沒見，但是看到祁然的瞬間，段又寧竟然有種闊別已久的錯覺，早上走的急，他好像連胡子都沒刮，穿着破洞牛仔褲和夾克衫，眉眼間帶着疲憊，頗有些落拓不羁的感覺。

嘆了口氣，段又寧蹲下身拍了拍他。

“你回來了？”

祁然睡得很輕，幾乎是在自己碰到他的瞬間就醒了，聽到他有些喑啞的聲音，段又寧心間一緊：“你怎麽喝酒了？”

“跟梁嘉和沈青城喝的，”祁然答非所問：“你去哪了？”

“去工作室了啊，不是說要做直播嗎？跟冉姐商量一下，”段又寧扶着他起來：“誰知道她剛好有想法，就聊的久了一點。”

“我還以為你，”

“什麽？”段又寧疑惑：“以為我怎麽了？”

“沒事，”祁然輕笑：“沒什麽。”

祁然沒有提起那天的事，段又寧也慶幸地選擇忽略：“你吃飯了嗎？”

祁然搖了搖頭：“我不餓。”

“不餓也吃點吧，待會兒喝了醒酒湯再睡，”段又寧想到滿客廳的醋味，走到一邊拉開窗簾：“你不會是把醋錯當成酒喝了吧？”

“哪有那麽嚴重，”祁然失笑：“我就喝了一杯，還沒醉到那種程度呢。”

“那怎麽這麽大醋......”段又寧轉身，看到餐桌上的餐盤愣住：“你......”

段又寧看着餐桌上的菜鼻尖一酸：“你怎麽喝醉了還要做飯啊？”還做的都是他喜歡吃的那幾道，明明已經學會了其他的菜色了不是嗎？

“剛剛有點餓，就想着做點吃的，”祁然面帶尴尬：“但是手一抖醋放多了，所以......”

“你是不是也沒吃晚飯呢？”祁然連忙走到餐桌前：“你想吃什麽？要不我帶你出去吃吧？”

“你喝酒了，”段又寧提醒他：“很明顯。”

“那我們點外賣？”祁然頓了一下：“我沒酒駕，是沈青城送我回來的。”

見段又寧點了點頭，坐在了凳子上，祁然連忙将桌子上的菜收到一旁：“這些不能吃了。”

“嗯，我知道，”段又寧拿出手機：“不是要點外賣嗎？我看看哪家能送醒酒湯。”

祁然在他旁邊坐下：“外賣哪裏會送這個啊？”

“哦，那你去點，”段又寧把手機遞給他：“給我點碗面就行，我去煮湯。”

他的語氣太過于理所當然，祁然一瞬間有些搞不懂他的态度：“其實我不喝醒酒湯也沒關系。”

“我覺得有關系啊，你以後不要再喝這麽多了，”段又寧背對着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我覺得我應該能活到一百歲，希望你也是，不然一個人逛公園的話，可能會有些無聊。”

他的表情依舊雲淡風輕，語氣也平淡的就像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鍋裏的水已經燒開，蒸騰出的白霧缭繞盤旋，祁然看不清他的表情，這讓他整個人都有一種虛幻的感覺。

“你，”祁然發現自己的聲音都有些啞：“你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我不知道。”

“祁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意思。”

段又寧語氣很輕，輕到他自己都有些聽不太清楚：“那天你問我退休後的生活，我一直都是那麽想的，至少在你說要陪我逛公園之前，一直是是那麽想的。”

祁然從餐桌前起身：“後來呢？”

“後來，”段又寧擡頭：“後來我慢慢覺得，好像有一個人一起也不錯。”

“我其實還很亂，也還沒有做好準備，”段又寧看着一步一步走來的祁然，表情茫然：“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不知道我會不會後悔......”

“那你有沒有想過，”祁然小心翼翼站到他面前，對上他閃爍的視線：“陪你散步的那個人，應該是什麽樣的？”

“我不知道，但是，祁然，”段又寧語氣堅定：“我沒有想過你之外的任何人。”

段又寧低頭，有些糾結：“但是我不敢，我沒有經驗，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也許我根本就不适合，也許......”

也許我哪一天就從這個世界消失了，也許有一天你忽然發現，你喜歡的根本就不是這個我。

“沒關系，”

段又寧的話被打斷，下一秒，他感覺到自己被擁進一個滿是酒氣的懷抱。

“我也沒有經驗，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祁然将人更緊地擁在懷裏：“我也沒有想過未來會想要和一個人一起度過，直到你的那句‘你想離個婚嗎？’，雖然好像很不吉利，但是，”

祁然自顧自地笑了聲：“一直到那個時候，這個人才出現了。”

手中的湯勺應聲而落，在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段又寧一頓一頓地擡起頭：“你......”

“我想要共渡未來的，從來都是現在的段又寧，”在他說出那句不要喝酒了的時候，幾乎是瞬間，祁然就懂了他在害怕什麽：“我也會怕萬一有一天醒來，會發現原來在我心裏住了好久的這個人只是我做的一場夢，也會怕不知道什麽時候，那個見到數學題就可以忘了所有煩惱的段又寧會忽然消失。”

祁然伸手将人抱的更緊了些：“你都不知道，我做過多少次噩夢。”

“我不知道你原本叫什麽名字，不知道你原來長什麽樣子，不知道你經歷過什麽，甚至連你來自哪裏都不知道，”祁然将臉埋在他頸間：“萬一哪一天走丢了，我連尋人啓事都不知道怎麽寫，”

“但是至少，你現在在我懷裏不是嗎？”祁然的聲音恢複一如既往的清朗：“再沒有什麽能比這更令我開心了。”

段又寧側過臉：“你怎麽知道，我不是......”

“因為你是獨一無二的啊，”祁然認真到：“你太特別了，特別到我一點都不想将你跟任何人混為一談。”

“那，所有的經歷，”

“所有的經歷，”祁然笑：“至少從第二次錄制開始，所有的經歷都是跟你一起，所有的都是說給你聽，所有關于未來的預設裏，都是你。”

那種全世界都色彩斑斓起來的感覺又出現了，明明是冬天，但是在祁然溫暖的懷抱裏，段又寧覺得自己好像一眼看到了繁花盛開，原來祁然那麽早之前就認出自己了，原來祁然喜歡的和在意的一直都是他，原來祁然很早之前就開始預設他們兩個人的未來了。

段又寧心間湧起一種難以言喻的幸福和滿足，同時，他也更害怕了：“但是，原來的段又寧呢？”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祁然嘆了口氣：“你覺得自己占用了他的軀殼，搶了他的人生，覺得自己天然是應該愧疚的一方，但是為什麽你要覺得他是從這個世界消失了呢？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他現在也在你的世界裏，感受和你一樣的愧疚呢？”

“我們都不知道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情，完全沒有科學道理對不對，”祁然輕笑：“那就是天意吧？天意讓你們交換人生，天意要把你送到我的身邊。”

“如果是前一種，我們都沒有辦法，不是你造成了這個結果，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甚至依賴就面對這麽多惡意，你也是受害者不是嗎？如果是後一種，”祁然輕笑：“你可以過的好好的，他也可以，畢竟你們都是很好的人不是嗎？”

“我也是，受害者嗎？”段又寧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他好像一直先入為主的覺得自己是那個偷竊者，甚至前一天還在為了自己會嫉妒原主感到羞愧。

而且，來到這個世界有什麽好辛苦的呢？段又寧想，一個祁然就已經可以敵過一切了啊。

“忘記我跟你說過的話了嗎？”祁然往進他的眼神：“不要将所有的錯都歸結到自己身上，你沒有錯，也不需要因為無妄的意外背負着歉疚度過餘生。”

“我知道你擔心你害怕，我不會逼你現在就接受生活中多出一個人，但是你可以慢慢把我加進你關于未來的想象嗎？”祁然輕笑：“不着急，反正我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光不是嗎？”

“我可以等你，不管多久都可以。”

段又寧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以及祁然那句“段又寧，我可以追求你嗎？”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寫完了，真的很抱歉明明剛立過flag就又遲到了，為了表達我真誠的歉意，明後天日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