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被二殺了呢
【等着吧,狂風暴雨來臨的那一刻,當你們的被無情的雨水淋得渾身冰涼,你們才會發現,自己的心早已冰冷。而現在,一片蔚藍明媚的天空,看起來美好極了,曬在人身上,好像自己也發自內心的溫暖。】
【憂郁苦澀的心情化作滴滴淚水,源源不斷地從我眼眶裏掉落,我覺得我像是泡在淚水彙聚的汪洋大海裏,我也是其中的一滴淚。】
【他漆黑如墨的瞳孔裏好像藏着黑夜裏最深的陰暗,他的呼吸都令我感到生寒顫栗。】
随便挑了能入眼的句子,蘇芸飽含感情地在腦海裏朗讀起來,胃裏泛起一陣不适。她再一次深深體會到文字的殺傷力到底有多麽巨大。
“這就是文筆潤色的最高級??”蘇芸把矛頭指向了系統,竭盡全力聲讨道:“《大時代 Big Times》代表了文筆的最高境界??”
系統卻毫無所謂,
【對啊,這辭藻不是挺華麗的嗎?】
“我!!!”蘇芸氣得在原地轉了三個圈,又是龇牙咧嘴又是捶胸頓足,話都說不太利索了。
閉眼,深呼吸,默念三遍“作為晉江編輯不能生氣”後緩緩開口說:“好的文筆不等于華麗辭藻的堆砌。說得通俗易懂些就是利用恰當的比喻描寫出能讓讀者有畫面感的場景。就你們這離譜文筆潤色,無病呻吟,矯揉造作,看完我只想說三個字!”
蘇芸說到這裏頓了頓,系統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很配合地問道:
【什麽?】
“說人話!!!!”這三個字的力道雄渾,铿锵有力,飽含了編輯生涯的血與淚。
就算退一萬步承認文筆好等于堆砌辭藻,在晉江也是走不通的。
利用碎片時間的快節奏閱讀,指望看完十萬字主角叫啥名字都不能麻溜說出來的讀者花心思去研讀你的幾百字廢話,這不是強人所難麽?
“趕緊把文筆潤色去掉,我看看是個什麽情況。”發洩完情緒,正事還是得做。潤色條是可以調節的,蘇芸準備先看看原汁原味的文本。
【今日陽光普照,萬裏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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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若水穿着一件白色的外套,出門去醫院看望媽媽。】
【厲廷琛的眼睛很大,睫毛長長的,皮膚白得像雪一樣,我不由得呆住了。】
随意看了幾句話,蘇芸也呆住了,如鲠在喉,“被命運扼住了咽喉”有了切膚的實感。
長達三分鐘的靜默後,她總算憋出了話:“這年頭,就算每一千字一分錢找小學生代筆,也寫不出這樣的。”
【所以才需要文筆潤色卡啊。】
系統的解釋合情合理,無良商家都用這套欺騙消費者。
再說下去蘇芸怕自己會心梗去世,她讓系統調出文筆潤色的拖動條,一點點從零開始拉大,反反複複調節總算是找到了滿意的風格:用詞得當,能清楚表達意思的同時有些适當的潤色。
在普通人的眼裏,這種程度的文字功底已經算得上文筆過關了。
文筆從來只能錦上添花而不能雪中送炭,核心還是你用文字傳達的思想。
想到這裏蘇芸又是一聲長長的嘆息,畢竟要從這文裏提取出思想比回答語文考試裏“為什麽作者這裏要寫藍色的窗簾而不是紅色的”要難太多了。
在晉江如果被拒簽,大部分作者都會選擇在維持前三章大綱不變的情況下,酌情修改一些場景。也有頭鐵的不信邪一字不改再次提交。
畢竟文字是個主觀的感覺不是客觀的标準,一千個人眼裏一千個哈姆雷特。同一篇文,換一個編輯得到的評價完全不同的情況也經常存在。
基于這點,蘇芸決定先原封不動劇情換湯不換藥再嘗試簽約一次。
“不會需要再等一周吧?”晉江被拒簽後一周後才能再次申請簽約,蘇芸問。
【不需要,随時都可以再次提交申請。】
又是十分鐘的焦急等待,當編輯之前蘇芸并沒有寫過網文,自然沒有經歷過作者提交簽約申請後等待結果時的忐忑不安。
這次真是好好體驗了一把。哦不對,也有可能是N把。
宛如一個世紀般漫長的十分鐘後,蘇芸收到了回複:
【很遺憾親的作品沒有達到簽約标準,建議可以加快節奏,将前三章內容寫的代入感更好,劇情沖突更精彩一些,加油哦~ 編輯:夕玥】
同時耳邊傳來了系統幸災樂禍的聲音:
【被二殺了呢。】
在晉江,簽約不過俗稱“殺”,一次不過“一殺”,兩次不過“二殺”以此類推。論壇裏流傳着一個都市傳說說有被七八十殺的作者還在默默堅持。
不過都市傳說終究是都市傳說,至少蘇芸在職期間是沒見過被殺這麽多次的。
從另外的角度來說,挫敗七八十次都還能繼續堅持的人,除了說明寫網文這條路走不通以外,找到适合自己的事情,絕對能成一番事業。
“怎麽又是夕玥,平時的菩薩心腸哪裏去了??”蘇芸深感無奈,怎麽關鍵時候不當普度衆生的菩薩了,通融一下自己能省多少事。
【你們有多少拒簽模板來着?兩次用的都不一樣呢。】
“多得很。”
【每次都是随便找的?】
“不完全是,心情好的時候會有針對性的挑一個。”
【心情不好的時候呢?】
明知故問,蘇芸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随便挑一個。”
蘇芸也知道每次回複籠統寬泛的拒簽模板讓作者很難有針對性地修改,但成堆的事情要處理哪裏有時間一個個寫評語,也不是小學期末考試作文閱卷。
“總結下來就是前三章內容太少了并且劇情不行。”蘇芸準确推斷出了模板裏蘊含的真意,“前面的再改也改不出什麽花了,往前三章再添加點劇情吧。原文後面白若水幹嘛了?”
【去醫院打胎,碰到陸晚舟。中途覺得是一條小生命,自己沒有權利剝奪,猶豫了,然後接到了厲廷琛媽媽的電話,要她和兒子結婚。】
“什麽???猶豫了???”蘇芸被白若水清奇的腦回路震驚到無以複加。
不流掉怎麽辦??當未婚媽媽自己撫養??還是讓男二接盤??泥菩薩過江還想對別人負責??難不成提前看了劇本知道未來的婆婆會來找??
淩亂了一會兒蘇芸意識到在這種文裏尋找邏輯是自讨苦吃,便不再糾結了。
但無論如何,不想拿掉孩子都是萬萬不可的。
今天蘇芸是沒精力再去醫院了,準備休整一晚,明天再戰。
第二天蘇芸去醫院前特地帶了眼藥水,一會兒面對陸晚舟的時候有場聲淚俱下的哭戲,不借助工具靠她自己的淚腺估計是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了。
白若水是口嫌體直,不想被人知道還去男二和媽媽所在的醫院婦産科,誰信?
但誰叫窮鄉僻壤只有這家醫院有婦産科,蘇芸也沒得選了。
【你真要把孩子打了?這和大綱的出入太大了。】
系統看她幹勁滿滿的樣子,提醒道。
“反正孩子早晚都是要沒的,怎麽就出入大了?至于打不打看今天的發展,随機應變。”蘇芸回答地很是潇灑,其實她也沒想好下一步的動作。
在診室外等了一會兒,陸晚舟果然出現了,看到她的時候滿臉驚訝。蘇芸事先滴好了眼藥水,為了防止滑落,她維持着靠在椅背上頭望着天花板的姿勢。
這個角度下,超超超低配版楊洋的臉很是喜感,惹得她差點笑出聲還好忍住了。
在心中默念“三,二,一,開演!”,蘇芸迅速進入狀态,來了場現代版“窦娥冤”。融入了悲憤,不甘,委屈,無可奈何的表演男默女淚,無不動容。
事情的前因後果,經過了“P媽不認”式的添油加醋進了陸晚舟的耳朵裏,不過沒說拿錢流掉孩子的事情。
陸晚舟沒想到她竟然獨自背負了這麽多,自然是心疼不已。
他把蘇芸攬進懷裏,輕撫着她的頭一遍遍說着:“沒事的,有我在,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別說,此番舉動殺傷力不小,但凡女主對他有那麽一點點意思,翻身備胎做本命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不過女主也好,這會兒假哭抽得鼻子都酸了的蘇芸也好,都對他毫無興趣。
陸晚舟也贊同她先把孩子拿掉,錢他來出,還說這幾天好好休息,他會買些補身子的東西送到家裏去。
備胎的自我覺悟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高度,如果還想繼續升華,只有提出“接盤”這一個選項了。
正說着蘇芸的手機響了,是個陌生的電話號碼,想必就是厲廷琛的媽媽了。
陸晚舟很自覺,說回辦公室拿個東西,等下再回來。
待他走後蘇芸才接通電話,裏面傳來一個清亮的中年婦女的聲音,張口就來:“請問是芸芸嗎?”
“芸芸?”蘇芸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哪有跟陌生人第一次打電話這麽叫的?
厲廷琛的媽媽,她未來的婆婆估計是個自來熟。
而蘇芸,最對付不了的就是自來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