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許螢,好久不見,我回來……

清晨,樓層的過道還沒有陽光照入,顯得昏暗森冷,兩個氣質各異的男人面對面站着,凝滞的空氣中似乎還回蕩着他倆剛剛的對話。

這算什麽?

前任和現任的對峙?

陳時禮一派平靜地看着蔣晟,十分有度量的伸手,禮貌道:“幸會。”

對于蔣晟這人,陳時禮也略有耳聞。

他主要在國外發展,明面上從事的交易涉及廣、種類多,但聽說這些只是為了掩蓋私底下那些上不得臺面的交易。

幾年前,蔣晟大廈傾頹,锒铛入獄,曾經建立起的龐大商業組織土崩瓦解,還牽連到陸氏財閥裏幾位舉足輕重的叔伯。

這些事,當時在國外都傳得沸沸揚揚。

如今幾年過去,蔣晟竟然出獄了。

蔣晟瞄了眼他伸出的右手,“我從不和情敵握手。”

對比陳時禮的溫潤知禮,他顯得傲慢、自大且目中無人。

不過也是,曾經風光無限的人,哪怕再虎落平陽,骨子裏某些東西仍改不了。

陳時禮不覺得難堪,甚至都沒把蔣晟當做情敵看待,在他眼裏,對方遠不如謝斯年帶給他的危機感強。

他收回手,淡淡道:“蔣先生已經是過去式,倒也不用這麽謹慎介懷。”

“果然是要和許螢結婚的人,還真是好度量。”蔣晟把盒子遞給他,陳時禮接過,男人拍了拍他的肩,擦肩而過時笑了笑,意味不明道:“陳先生,不知道你對許螢的其他前男友是不是也這樣?”

“我估計,你見過的前男友,只是她交往中的冰山一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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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是在告訴陳時禮,許螢有豐富的感情史,她有過很多男人。

沒有哪個男人會對這些釋懷。

陳時禮知道在即将結婚的節骨眼上,有的是人想從中使絆子破壞他和許螢的感情。

他識破蔣晟的心思,眉眼間的神情更淡了,“我不在乎阿螢的過去,我只關心我和她的未來。”

“蔣先生,你說再多,我只會當你是心懷嫉妒。”

被戳中心思的蔣晟:“……”

兩人短暫的針鋒相對結束,陳時禮拿着盒子進屋,蔣晟乘坐電梯下樓。

他走出這座高檔小區,彼時太陽已經從地平線上完全升起,金黃熾熱的陽光穿過雲層灑下,刺得人眼睛睜不開。

蔣晟擡手壓低帽檐,擋住大半邊臉,剛走沒幾步,刺耳的鳴笛聲一直沖着他響,他順着聲音望去,只見一輛敞篷的跑車裏,坐着頭發微長又帶着金黃發卷的男人。

盛長決将車子開到他身邊停下,左手手肘抵着車門,右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盤上,扭頭沖蔣晟吊兒郎當的笑道:“蔣晟,出獄了,好久不見啊,上來坐坐,聊幾句?”

他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擡手摘下純黑的鴨舌帽,露出那張帥氣的臉,寸頭,十足十的硬漢。

盛長決掃了他一眼,“啧”了聲:“你這出獄了也不知道穿得正式點?打扮成這樣去給小長生送東西,也不怕被她家裏那位比下去?”

“少廢話。”蔣晟剛剛在陳時禮那裏吃了癟,心裏正不痛快,盛長決撞槍口上,也怪不得他脾氣壞。

“你穿得正式,也不見得許螢會多看你一眼。”

盛長決咬咬牙:“……”

他忍不住罵了句髒話,轉移話題道:“你知道他們快結婚的事了?”

“不然呢?”蔣晟的棱角從未被抹平,哂笑:“老子一出獄就讓人打聽許螢的下落,好不容易來到南城,結果卻聽到她要和別人結婚的消息。”

“我剛剛見過陳時禮,長得斯斯文文,但卻是個城府極深的男人,他什麽來頭?”

盛長決說:“南財大經管院的教授。”

“只是老師?”

“怎麽可能?他還對很多公司進行控股,在幕後躺着賺錢,這次和小長生的婚禮,他砸了不少錢進去,勢必要辦得人盡皆知。”

說起這個,盛長決用嘲笑的目光看着蔣晟,還不忘踩他一腳:“蔣晟,你看看陳時禮,再看看你,他只需要花十來個億辦一場盛大的婚禮就可以得到小長生,而你呢,你為了她傾家蕩産,什麽都沒了,還在監獄裏呆了幾年,到頭來卻什麽都沒撈到。”

在許螢所有的前男友裏,只有蔣晟付出的代價最慘重。

他虧的遠不止十來個億。

蔣晟看他的眼神又冷又狠,譏諷道:“你覺得,你又比我好得到哪去?想當年,你和許螢都已經訂婚了,要不是你管不住下面那根玩意兒,最後又怎麽會被她抛棄?這要是換做我,我可不會做這種事。”

兩個男人坐在車裏互相傷害攻擊,似乎要把隐藏在心裏的嫉妒、不甘通通發洩出來。

有時候,不止女人會深情,男人也是。要不然,這世上為什麽會有那麽多癡男怨女。

聞言,盛長決的臉色立馬冷下去,他的長相偏陰柔,再加上這微長的金黃卷發,襯得他整個人有着雌雄莫辨的俊美。

那是與蔣晟這種硬朗、陳時禮那種俊拓禁欲截然不同的長相。

他突然不說話,似乎宣告自己在這場揭短裏敗北。

盛長決摸出煙盒和打火機,在車裏抽了根煙,他指尖夾着一抹猩紅,吐了口薄霧,半晌才重新開口。

“你他媽以為我想嗎?”他又抽了幾口,聲音喑啞:“我承認,我盛長決是喜歡玩,以前也跟很多女人上過床,再刺激的都玩過。”

“我也承認,當初第一次見到小長生的時候,确實是抱着想玩玩她這一款的心思,我別有用心的接近她,但我他媽失算了,怎麽也沒想到那個小傻子會在我過生日那天,給我買了塊千層蛋糕,對我說‘哥哥,祝你生日快樂’,然後她留下蛋糕回醫院接受電療。”

“我當時鬼使神差的跟過去看了眼,病情已經把她折磨得生不如死,你敢想象,她前腳剛跟我笑着說生日快樂,後腳就躺在治療床上,哭着求醫生給她一個解脫,她說她活着很痛苦,已經撐不下去了。”

“我當時的心情很複雜,蔣晟,你能明白我說的那種感受嗎?”盛長決說了很長一堆,指尖的煙快要燃盡,灰色的煙灰被熱浪吹散,化作細小的粉末散在公路上。

玩藝術一類的人,心思大多敏感。

蔣晟無法和他當時的經歷感同身受,但聽他這麽一說,也能想象那一幕帶給盛長決的震撼,試想,一個一心求死,滿身頹敗的人,卻願意為另一個人竭力展現出最美好的一面。

他問:“後來呢?”

“後來?我日久生情了呗。”盛長決摁滅煙蒂,繼續道:“我陪小長生治病,帶她輾轉各大能夠醫治抑郁症的醫院,我教她玩音樂,帶她出去見識廣袤的世界,還讓她重回學校繼續讀書深造,我陪了她幾年,一步步看見她越來越開朗,越來越優秀,我見證了她完美的蛻變。”

蔣晟刺他:“你別從中試圖美化自己。”

盛長決剜了他一眼,繼續道:“我玩過那麽多女人,卻從未在任何一個人身上花這麽久的時間,小長生是第一個。”

“再後來,我倆戀愛了,我向她求婚,她也答應了,訂婚後我徹底收斂,只是我沒想到,這些年來我他媽竟然是別人的替身!”

蔣晟沉默片刻,“你替誰了?”

“陳時禮。”他吐出一口濁氣,“我當初打聽過,小長生會變成那樣,陳時禮‘功不可沒’。”

說到陳時禮,盛長決氣得渾身不得勁,哪哪都疼,那感覺就像精心養在盆裏的花種,最後開了花,卻被人連盆帶花一起端走。

“他當初把小長生害成那樣,現在倒好,還有臉往她跟前湊。”

“你确定你沒搞錯?”

“我他媽倒想是我搞錯了。”盛長決眼神陰沉。

他當初派人全方面調查許螢的過往,從她當時的主治醫生得知,原來,小長生曾全心全意把另一個男人奉若神明。

知道這件事後,盛長決也曾陷入迷茫,流連花叢的情場浪子第一次生出懷疑,心頭紮了刺,從那以後,他總覺得許螢看他的眼神,像是透過他看陳時禮。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蔣晟懂了,“所以你就出軌了?”

“那是我幹過最傻逼的一件事。”盛長決深吸一口氣:“小長生樂隊裏的主音吉他手勾引我,我原本只是玩玩,結果,一失足成千古恨。”

“不過——”

他頓了頓,失笑,點評道:“小長生她擺了我一道,還挺厲害的。”

明知他出軌,卻忍半年多,期間利用他的人脈、資源、背景為自己造勢,卻又在他深愛她的時候提分手,每一步都走得恰到好處。

她把他教給她的那套,學得徹徹底底。

“确實厲害,連你那套風流也學得十成像。”蔣晟說。

盛長決吐露自己的事,卻也沒打算讓自己成為那個唯一的可憐人。

他對蔣晟當年發生的事一知半解,于是遞了一根煙給他,問道:“你呢?又是怎麽回事,竟然把自己搞到監獄去了。”

同一個層次是一個圈,盡管沒有太多的交易來往,但對彼此還是知道一些。

只要蔣晟想,他不會落到這一步。

蔣晟接過眼,低頭咬住,點燃,抽了口,聞言,舌尖抵了抵後牙槽,半笑半嘲道:“我自個兒作的。”

“哦?”不管男人還是女人,都喜歡吃瓜。

“陸氏財閥的陸老爺子重病在床,為了鏟除內部毒瘤,保護陸鶴那個白癡,于是安排許螢接近我。”

“我和陸鶴的幾個叔伯有交易,那是一筆铤而走險的買賣,事關重大,不能出任何差錯。”

“許螢的出現,我當然得提防,于是第一次見面,我拿槍抵住她的腦袋。”那幾個月他們發生了很多事,自然不用細說。

“你教會許螢如何成為一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卻沒有教她如何心狠手辣,後來我教了她,她倒好,反過來用在我身上。”

盛長決明了,“報那一槍之仇?”

“不止。”

“還有什麽?”

“我雖然沒有開槍殺她,但我讓人把她扔海裏了。”

盛長決:“……”

活該你去監獄裏蹲了幾年。

兩個男人抽着煙,神情有瞬間悵然,集衆家之長的許螢,顯然不是個好糊弄的角色。

偏偏他們都知道這支玫瑰帶刺有毒,但還是不受控制被吸引。

盛長決抽完手中的煙,乜了他一眼:“你這次出獄找小長生,該不會是想報複她吧?”

蔣晟這人心狠手辣、睚眦必報,他論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老子再不是人,也不會傷害自己愛的女人。”他說:“當年我讓人把許螢丢到海裏,後來她把我搞進監獄,我倆一報還一報。”

男人垂眸輕輕勾唇一笑,又野又痞:“我這次是來重新追她的。”

盛長決:“……”

前一秒還坐在一起談論往事的兩個人,下一秒徹底崩盤。

他笑了聲,忍住沒有暴打情敵的沖動,對蔣晟說:“你他媽可以滾了。”

陳時禮已經夠他頭疼,現在還來一個蔣晟。

許螢下班回家,看到客廳裏堆的東西愣了下,她放下包,望向盤腿坐在地上敲鍵盤的陳時禮。

“你買了這麽多東西?”

男人面前擺着筆記本電腦,聞言,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擡眸,冷冰冰的鏡片下那雙眼睛深邃幽深。

他平和道:“不是我買的,是你前男友們送的。”

自從今早蔣晟開了頭,後面陸續有其他快遞送到家裏。

許螢的前男友太多,有時候興趣來得快,去得也快,走馬觀花式的快餐戀愛,一周換十來個都有可能。

她雖然不是一個專情的女人,但不可否認,談過的戀愛裏,從來沒有哪個前任诋毀她,說她有任何不好的地方。

客廳裏堆的東西太多,恍惚讓許螢想起昨年她過生日時拆禮物的痛苦經歷。

最重要是,當時還有陸鶴幫她。

許螢問:“他們送我禮物幹什麽?”

“可能是我倆快結婚了,恭喜我們的吧。”

其實當陳時禮看到這麽多前男友送的禮物時,他心裏還是有點酸、有點吃味。許螢有過很多男人,感情豐富,她曾有段時間屬于過別人。

不過轉眼一想,他又有什麽資格不高興?如果不是當年的事,她也不會遠走他鄉去異國治病。

如今他們還能破鏡重圓,也算是老天給予他的恩賜。

許螢掃了眼那些禮物,在一些花花綠綠的包裝盒裏,一眼鎖定那只純黑的盒子。

她正準備拆開看看,陸鶴一通電話打過來,那氣勢激昂的樣子,仿佛有什麽大事。

許螢接聽電話,無語道:“你幹嘛呢?”

她邊說邊單手拆那只盒子。

陸鶴那邊語氣嚴肅:“小姑姑,我得到消息,蔣晟已經出獄了。”

當年許螢為了完成陸老爺子安排的任務,對蔣晟這個舊情人确實不留情面。

那人陰險狠毒,許螢這麽對他,很難不被報複。

所以陸鶴也一直安排人暗中盯着蔣晟,為的就是掌握他的動向。

他剛說完,許螢已經打開那只純黑包裝的盒子,裏面靜靜躺着一張折疊卡片,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她拿起,手指撥開卡片,看到上面寫着一句話——

許螢,好久不見,我回來了。

字體龍飛鳳舞,起筆和收筆帶有遒勁,這種字跡,許螢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這是蔣晟的字。

她還記得曾經蔣晟的心腹之一聯合外人背叛他,不僅偷了重要機密,還模仿他的字跡企圖拿到一筆很關鍵的買賣。

後來被蔣晟察覺,他也狠,皮鞋踩着那個男人的右手,拿槍對着那人的手掌開了幾槍,每開一次槍就會對她說。

“許螢,你好好看着,這種事有一就有二,光靠聰明的頭腦還不夠,你得狠,不然怎麽殺雞儆猴?”

“來,過來,到我身邊來。”

“拿着這把槍。”

蔣晟用腳碾壓那人的手掌,許螢看見他躺在地上疼得冒冷汗,額角全是暴起的青筋血管,神情猙獰得可怕,空氣中也充斥着血腥氣。

她的手中塞了把冰冷的槍支,蔣晟卻攬着她的肩,笑着對她說:“乖,朝他的腦袋開一槍。”

在國外,尤其是發達國家,持槍合法。

電話裏,陸鶴沒聽見聲音,又喊了幾聲:“小姑姑?”

許螢回過神,淡淡道:“我知道了。”

“然後呢?”陸鶴問。

“什麽然後?”

“蔣晟他出獄了,你就這反應?”陸鶴真怕他小姑姑哪天就死于非命,“要不我派人過去保護你?”

“不用,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你別操心。”

蔣晟的出獄并沒有在許螢這裏掀起驚濤駭浪,她照舊過自己的生活,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一樣不落。

五月邁入下旬,氣溫越來越高,許螢下午開完會回辦公室,正在審閱合同準備簽字,擱在旁邊的手機振動,彈出幾則消息。

謝斯年:【寶寶,我通過論文答辯,可以順利畢業啦。】

謝斯年:【謝謝寶寶的氣運。】

謝斯年:【貓貓撒嬌蹭蹭JPG】

許螢确定合同沒問題,在末尾甲方簽字欄寫下自己的名字并蓋上公章。

她放在一邊,拿起手機回消息:【恭喜JPG】

謝斯年:【寶寶你先工作,我就不打擾你了,等你下班,我們去吃晚餐慶祝怎麽樣?】

他有許螢的工作時間安排表,知道她這個時候還在忙,也不期望發了消息就能得到回複,他只是想第一時間把這份喜訊告訴她,結果沒想到許螢竟然回他了。

謝斯年懂分寸,這點讓許螢很滿意,她又打了簡短的字回複:【好。】

聊天戛然而止,許螢把手機關了放在一旁,拿起下一份文件繼續工作。

臨近下班的時候,天邊一片橘紅,熱意騰騰,陳時禮給許螢打了通電話:“阿螢,我在開車去你公司的路上,待會我們一起回家。”

想到謝斯年兩個小時前發的消息,許螢淡淡道:“我還有事,你先回去,不用來接我。”

“又要應酬嗎?”先前,每當許螢下班後不能準時回家,都會告訴陳時禮說自己有事,要問什麽事,談就是應酬。

因此,陳時禮都給她想好理由了。

許螢順勢“嗯”了聲,聽見電話那邊說:“好吧,那你早點回來。”

挂斷通話,許螢完成收尾工作,發消息給秘書,讓她可以來辦公室拿文件。

距離下班沒多久,她起身去休息室換衣服,然後拎着包跟謝斯年去吃晚飯。

謝斯年和她分享答辯通過的喜悅,兩人有說有笑,玻璃窗外的落日餘晖逐漸被墨藍替代,夜晚降臨,華燈初上。

現在天氣越來越熱,哪怕到了晚上,依舊覺得炎熱,他倆逛了會,謝斯年将人送到樓下,這才轉身離開。

剛走沒幾步,一輛黑色轎車停在謝斯年面前,副駕駛座裏走出一個身穿西服的男人。

他對謝斯年說:“二少,先生讓您回一趟莊園,說是要和您商量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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