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紅絲帶

回寝室靜養了幾天,蔣随那裏不疼了,又變得活躍起來,每天都比段灼起得早,且行蹤飄忽。有一天晚上,段灼打了十多通電話給他,想問他吃不吃夜宵,愣是沒人接,急得不行。

因為平時蔣随的手機都是二十四小時開機,就沒有他聯絡不上的時候。

後來程子遙告訴段灼,二月份上海會舉辦一場全國短道速滑賽,隊裏的人都在為此做準備,而且這次是代表了省隊參賽,他們白天要乘車去十多公裏開外的南城省隊訓練,晚上再一起回來。

省隊的教練比較嚴格,訓練時不允許大家帶手機。

也是奇怪,蔣随忙起來的時候,J先生竟然也不回他消息了。

有兩次,段灼一早給他發消息,說要去上課了,等到快中午的時候,J先生才回兩個字:“午安”。

還有一次最誇張,段灼下午看見了雨後彩虹,歡欣地拍照分享,結果到第二天,J先生才回了一個“哇哦,漂亮”,緊跟在後邊的是“我要先去吃飯了,回頭再聊”。

這回複過于敷衍,把段灼給整郁悶了,心說是不是自己有什麽話得罪到對方了,于是回頭翻看了整整一個月的聊天記錄,确定沒有怠慢到對方才放下心來。

估計J先生工作太忙,沒有閑情逸致欣賞吧。

再之後就是繁忙的期末考試周,圖書館和自習室都很難搶到座,段灼幹脆待在寝室裏複習,蔣随和程子遙每天還是十一點才回來,輪流刷個牙,躺下打個招呼就睡了。

整個一月份,段灼和蔣随說過的話,還不如躺在醫院的那一晚多,倒不是他沒主動,而是蔣随每天看起來都特別累,半夜聊着聊着,就忽然沒了聲音。

有一晚,蔣随竟然迷糊到把鞋子一起扔進了洗衣機裏。

段灼回到了獨自洗漱,獨自吃飯,獨自學習的日子,其實回想起剛開學那會兒,自己就是這麽過來的,那時候并沒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可現在卻覺得很沉悶。

也是因為這次備賽訓練,讓段灼忽然發現,原來并不是生活本身變得有意思,而是蔣随的存在,讓他的生活變得很有意思。

考試周結束,學校放假了,同學們聚餐放松,收拾行李,公寓樓沸沸揚揚了一天一夜,而到了第二天下午,段灼再乘坐電梯上樓,基本看不見什麽人影了。

買到車票的同學都回家了,但他卻還沒想好要去哪裏,在網上搜寒假兼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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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裏響起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幾乎是在他轉過頭的同時,房門被推開。

段灼心頭一喜,嘴角也像是被什麽東西牽了起來:“今天怎麽這麽早回來?”

蔣随和程子遙一起進了門,放下東西。

“訓練周期滿了,接下來會稍微放松一些。”程子遙說,“我們打算出去轉一轉,你要一起嗎?”

段灼一愣:“去哪啊?”

蔣随鑽進洗手間,一邊洗手一邊說:“寺廟啊,新年了嘛,要去燒柱香,抱抱佛腳,你們那邊有這個習俗嗎?”

“沒。”

答完,段灼又覺得可能并不正确,他們老家也有寺廟,過年也有人去燒香祭拜,只是他的爸媽從來沒有帶他去過。

出于好奇,段灼跟着他們一起出了門,可能是因為太久沒有參加集體活動,踏上出租的那一刻,段灼感到了久違的興奮,像小時候去郊游。

并不知道目的地是哪,也并不知道目的地有什麽,只知道一定是美好的。

城市的高樓在他眼底掠過,大約二十分鐘,出租在一處街口停下。

段灼下了車才發現,這不光是寺廟,還是個旅游景點,一條老街臨河而建,向南延伸,青石板橋橫跨小河,連接着青瓦白牆的老式居民房。

街上彩燈琉璃,大紅燈籠配着很長的流蘇,年味十足。

“以前逛過古鎮嗎?”蔣随扭臉問段灼。

“沒,我以前都沒出過島。”

蔣随笑了起來,但那笑容裏并不含嘲諷的意思。

“那一會兒帶你好好轉轉,這條街好幾公裏呢,到頭才是寺廟。”

沿街而行,段灼聞到了臘梅花的香味,不過很快又被各種食物的香氣給掩蓋,程子遙在一個阿公那邊買了個半張臉那麽大的烤紅薯,一打開,冒着熱氣,還流糖漿。

阿公把塑料勺遞給他們說:“用這個挖着吃。”

因為太燙,他們走了一段才開始吃,程子遙嚷了一句:“怎麽才給我們兩把勺。”

蔣随說:“你先吃呗。”

程子遙被第一口燙得眼淚都出來了,張大嘴巴吸了好幾口氣。

“我靠,巨甜這個,感覺吃完一整個要得糖尿病。”說着,他把紅薯交到了段灼手上,舌頭還晾在外邊,含糊不清地說,“燙死我了。”

段灼挖了一勺,吹了吹,往旁邊喂過去,蔣随像犬類,想也不想的張嘴接過:“唔,确實挺甜的,我還沒吃過這麽甜的地瓜。”

程子遙:“你看你就是沒下過田,這玩意兒叫紅薯,不叫地瓜。”

“是嗎?”

“不信你上網查。”

蔣随還真就摸出了手機:“這長得差不多嘛。”

“哪裏差不多了,形狀都不一樣!”

“放屁,你個文盲,明明就是一樣的,地瓜別名叫紅薯。”

“那你搜,紅薯和地瓜的區別。”

段灼沒有加入他們讨論,又挖一勺,吹一吹,放到自己嘴巴裏。

很神奇,在這個并沒有什麽特殊意義的節日,走在這條完全陌生的街道,他竟然覺得歡喜。

老街的小吃琳琅滿目,他們只走到一半時就已經吃撐了,程子遙踏進寺院大門的那一剎那,打了個很響亮的飽嗝,旁邊幾個掃地僧投來了獵奇的目光,有一個年紀很輕的還笑了。

程子遙摸着肚皮說:“壞了,我剛吃了兔頭,菩薩該不會怪罪我吧?”

段灼說:“菩薩應該不會管那麽寬吧。”

蔣随笑着說:“那可不一定哦。”

程子遙:“不過我這一路過來,應該也消化得差不多了,就算她那眼睛是CT也掃不出我吃的啥,我感覺這會兒已經到腸子這邊了。”

蔣随皺皺鼻子:“你有點惡心。”

新年來寺廟燒香的人很多,他們基本就跟着人流往前走,段灼像進大觀園,看什麽都覺得稀奇,多虧了蔣随的講解,認識了許多菩薩。

財神爺廟前排隊的人最多,供品也最多,緊接着是姻緣菩薩,送子觀音。

程子遙沖到姻緣菩薩跟前,猛磕三個響頭,又往功德箱裏投了香火錢,嘴裏絮絮叨叨。

段灼不用聽也知道,一定和學姐有關,讓人摸不着頭腦的是,程子遙掰完姻緣,立刻朝送子觀音那磕好幾個響頭,也不知道是在求個什麽東西。

蔣随也是充滿好奇,在程子遙出來的時候,立刻問了:“你求送子觀音幹啥啊,你又沒結婚呢。”

程子遙:“我尋思着,他倆都在天上,說不定是好朋友,我托送子觀音給姻緣菩薩帶個話來着。”

段灼無語到笑出聲來。

在寺廟的後院,種着參天杏樹,這裏是可以許願的地方,紅色的絲帶綴滿枝頭,只是,許願要花錢。

為什麽許個願還要花錢呢?

晚風吹過,似是在撩動少年人的心。

段灼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掏了這二十塊錢,三兩下就把願望寫完了。

蔣随還撅着屁股趴在桌上醞釀,瞥了一眼段灼的絲帶說:“你怎麽這麽快?寫什麽了,讓我借鑒借鑒。”

段灼把絲帶一收,走出門道:“看了就不靈了。”

為防止旅客擅自爬樹,絲帶都是由寺廟僧人代為系上的,三條絲帶最終還是被綁在了一處。

一條是對愛情的渴望,一條承載了夢想,最後一條好像最貪心,寫着:“祝蔣随同學的美夢都可以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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