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入V
弓天逸不是很明白這句“不必了”是什麽意思,不過此時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他笑着道:“不知道三皇子殿下如今住在何處,若是不嫌棄,便去驿站一敘?”
其實說到驿站的時候,弓天逸的不高興便再次升了起來。從來他去哪裏,都是住的城主府裏面,只有這陵城,仗着自己如今翅膀硬了,逼着他們住在驿站。
弓天逸就沒有受過這種委屈。誰知道魏霁卻聽見他住在驿站之後,瞬間有了興致,精致的臉龐上泛起微笑,“若是這陵城的驿站,怎麽會嫌棄呢?我早就想去見識見識了。”
弓天逸一僵,“一個驿站,有什麽可見識的?”
他是昨日來的,來了之後便睡着了,今日一早怒氣沖沖的出門,倒是真沒有見過驿站的模樣。
可是驿站有什麽神奇之處?不過魏霁在這裏,他又不好說什麽,便習慣性的道了一句:“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
魏霁笑笑,也不多說,只道:“那就勞煩弓屬官帶路。”
弓天逸只好帶着人坐上馬車,因兩人在一輛馬車上,他又不好直接問仆從驿站到底有什麽神奇之處,想了想,覺得自己想太多。
左不過,又是像軋棉機等小工具,三皇子殿下好像對這些格外的喜歡。
驿站離這裏算不得太遠,兩人在驿站下了馬車,魏霁迫不及待走了進去,先是在地板上踩了踩,然後跟弓天逸道:“這裏有地暖,聽聞磚下面鋪了煙道和出煙窗,冬日的時候這裏便暖和的很,根本不用懼怕嚴寒。”
此時是十月份,地暖還沒有燒。又因去年的時候,炕只在附近幾個城池裏面傳播完,便過去了冬日,京都碰巧戰亂,便炕還沒有傳到京都去,導致弓天逸雖然聽聞過炕,但是沒用過,今日又出了地暖,不免好奇的問,“這磚下……有火?”
魏霁搖頭,“不是火,是煙。”
弓天逸雖然是隐士之後,但是學術不精,并沒有什麽特別的本事,他理解不了為什麽煙能加熱地板磚,只好打了個哈哈,道:“原來如此,我倒如何呢,只是雕蟲小技罷了。”
魏霁:“……”
除了這句話,就沒有別的話挽回尊嚴嗎?
他便繼續往前面走,只見驿站有人捧着個盆,在堂庭那裏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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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水用的是竹子,這些竹子被固定住,組成了一個傳聞中龐大的“水管系統”,所以讓他們在屋子裏面,也能直接接水。
目前這個“水管系統”只在城主府和驿站做了試點,說是如果運行沒有問題的話,來年就用鐵做成管子來通水了。
魏霁有些遺憾。來年,他肯定已經回到了魏國,根本享用不了。不過好在他已經花重金買了木匠和鐵匠回去給他安裝這個“水管系統”,還請了一支盤炕和地暖小隊跟着走,想來自己的日子應當過的不會太差。
最後便是他來驿站最大的目的。
他是奔着這裏面的圖書室來的。
“不知道,弓屬官這裏有沒有去圖書室的木牌?”
弓天逸還真是不知道,但他覺得這不是問題,自己肯定是有的,便招來仆從問,“那個……圖書室的木牌在你這裏嗎?”
仆從不知道啊。他搖頭,“昨日我們來的時候,驿館并沒有給木牌。”
弓天逸有些挂不住面子,冷臉道:“去,去叫驿館來。”
驿館來了,是個面目普通的中年男人,笑着道:“原來是想進圖書室看書。”
魏霁是個翩翩有禮的潤玉君子,拱手道:“不知道是否能進去看看?我對驿站的圖書室心神向往已久,思之不寐。”
驿館便不再對着鼻孔朝天的弓天逸,而是對魏霁道:“公子既然住在陵城,也應知道我們的圖書室只是試營業,作為試點罷了,但試點過程中,我們發現有人想要偷偷将書帶出去,耍賴不讓我們查,還有的惡意毀壞書籍,簡直是敗壞了讀書人的,名聲——”
最後這句話,純屬驿館的個人見解,他嘆氣道:“我們記錄下來後,便告訴了折蒼大人,折蒼大人讓我們暫時關門,她回去還要想想辦法,要是能杜絕這種情況,才再次開。”
這話說的魏霁都嘆氣了,“不是第一批進的是朝廷命官嗎?這怎麽能還有如此情況呢?”
當初之所以會設在驿站,便是覺得做官的讀書人應該是素養是最好的,誰知道還是出了這麽多問題。
所以驿館才如此憤怒,深覺丢人。
魏霁跟驿館一唱一和,被忽視的弓天逸不高興了,可是又不敢說什麽,便只好咳嗽一聲,插話:“這圖書室……可是書房?是有什麽好書麽?能吸引您去呢?”
這話是對着魏霁說的,倒是讓驿館心裏懷疑起魏霁的身份。
京都來的兩個官,其中一個倒是還好,客客氣氣的,只有這個隐士之流,許是被人捧習慣了,來了他們陵城還擺出一副你們這鄉下地方的模樣,讓人見了心中不痛快。
能讓這般的勢利眼對人畢恭畢敬甚至為讨好,想來這位公子的身份也不簡單。
他心裏記下,然後開口道:“屬官大人不知,折蒼大人帶來了一種新的文字,漢字。她著作了很多本書籍,都是用漢字寫的,說是傳家之寶,世世代代傳下來的,寫出來給大家看,要是有人能從中學到什麽,造福百姓,便也是她的造化了。”
為了能知道那書裏面寫了什麽,陵城又興起了一陣學漢字的風,如今他也學着呢。還別說,只要學會了漢語拼音,帶着一本字典,便能看懂所有的漢字,只是若是每個字都查,便看的非常慢,還是得要學會漢字才行。
而且漢字還在不斷的增加,每次出來新的漢字,折蒼大人都會整理好,讓人貼在城樓處,還會讓人編進漢語字典裏面。
“書也不多,才二十多本,哎,一本大概印刷了一百本左右,本來是足夠人來閱讀的。”
因為圖書室裏面的書不能帶出去,也不能給人抄錄,所以很多人看了記下,帶出去給別人看。可他們漢字還沒有學會,還必須要有朝廷編制的人才能進去看,無形之中減慢了傳播的速度,卻也增加了神秘感。
魏霁就道:“雖然只是只言片語,但是我卻心之神往,最是想看看裏面那本唐詩宋詞,那首李太白的将進酒,簡直寫進了我的心坎裏面,還有辛棄疾那首醉裏挑燈看劍,更是讓我惦念了好幾日,肉都吃不香了。”
驿館便恨不得将魏霁引為知己,“我也是最喜歡這兩首詩,也最喜歡他們兩個。”
兩人同時又忽視了弓天逸,讓他的臉面徹底挂不住了,僵硬的道:“既然書還在圖書室裏面,現在又無人在,就是讓三皇子殿下進去看看又如何?”
驿館驚訝,“三皇子殿下?”
弓天逸傲然道:“這位是魏國的三皇子殿下,你還不快快開門。”
驿館卻在行禮後,繼續朝着魏霁道:“這位殿下,折蒼大人沒有說可以開放之前,我們是不敢開的。”
弓天逸大怒,“你們好大的膽子,左一個折蒼大人,又一個折蒼大人,難道她想造反嗎!”
驿館絲毫沒有被吓倒,而是驚訝的反問,“造反?造誰的反?我們可不敢造朝廷的反,而且話說回來,大人一個人,可代表不了朝廷。”
還隐士呢,折蒼大人一個人可抵天下的隐士,誰敢在她面前賣弄?真是不知所謂。
他心中暗暗的鄙夷了一番,深覺弓天逸看不懂局面,便小聲卻也正好能讓弓天逸能聽見的嘟囔了一句:“折蒼大人說的果然對,不與傻瓜論短長。”
弓天逸:“你——”
他正要叫罵,卻被魏霁攔着,“算了,這些都是小事。”
魏霁心生不喜,又十分疑惑:怎麽蜀國朝廷,派了這麽個玩意來陵城?
……
“是個喜歡投機取巧之人,又會逢迎拍馬,便派他來了。”
喬年十分憤怒弓天逸闖入石匠坊,闖到折蒼的面前去。
在他來之前,已經将侍衛換了一批,對于他來說,侍衛長竟然會因對方是朝廷命官就慌亂不知是否攔人,簡直是辱沒了陵城的臉面。
折蒼倒是不生氣,“他是繡花枕頭一包草,沒占着什麽便宜,不理他就是。”
她道:“若是他再來,我也有辦法治他。”
她學完石匠的課程後,又獲得了一筆大的積分,如今商鋪裏面的東西越來越多,五花八門的,懲治人的也有不少。
不過她如今可沒有時間去管弓天逸,而是問,“石匠招來了嗎?”
喬年點頭,“今天就能到一批人,已經準備好了安置的地方。”
又道:“而且馬上要入冬,最近流民也越來越多,是不是要引一些去烏塔子那邊開荒?”
陵城并不算大,需要的人力又多,如今這些流民遠遠不夠填滿,但是烏塔子那邊也需要人過去,而要到他們那邊,則必須通過陵城。
所以烏塔子總想打陵城并不是沒有道理的。
折蒼覺得可行,烏塔子那邊總要人去。便道:“來年安朔将軍就要回來了吧?”
喬年:“必須得回來了,明年必定有一場大戰,主将在城中才能安穩,好随時帶兵出征。”
只是出征的路線再也不是南邊的烏塔子。
兩人在屋子裏面商量明年的作戰圖,另外一邊,洪天榮在驿站裏面,也小心翼翼的弓天逸說起自己的所見所聞。
“短短時間便聞名天下的活字印刷術,我們想的複雜,其實細想之下,也簡單的很。可是之前就沒有任何一個人想到,我覺着,這也不是那位折蒼大人自己想到的,肯定是前人寫在紙上,她照葫蘆畫瓢做了出來。”
洪天榮便是這次主要負責來巡視的大臣。他比弓天逸又謙遜的多,今日在外面查看了一天,越想越心驚,“也不知道她手上有多少這樣的好東西,若是我們能得到,造福蜀國百姓,便是千秋萬代的功績了。”
他嘆氣,“但她很明顯只聽陵城的話,對朝廷并無好感,着實難辦。不過我打聽她的為人,再看她的行事,是個愛民如子的,既然如此,便也好辦,只拿家國大義跟她說,絕對有用。”
然後期待的看向弓天逸,“今日你與她相見,可有提及此事?”
弓天逸便憤怒的将今天受的折辱說了一遍,“他們絕對有不臣之心,你我還是快快回去禀報陛下吧,免得在這裏再待幾日将自己的項上頭顱丢掉。”
洪天榮卻搖頭,“他們還不敢殺我們,不敢跟朝廷撕破臉面。”
而且,他看向弓天逸,“咱們這次來的主要目的,不是為了探究他們是否有不臣之心,而是我勸說陵城安分,給予撫慰,你負責說服折蒼大人跟咱們回京,将她手裏的東西交出來,可不能本末倒置。”
至于陵城是不是有不臣之心?說句認真的,如今哪個有勢力的城池敢說自己忠心耿耿的?不都是想着自己裂土封王嗎?
蜀國朝廷薄弱,還常年換人做皇帝,實在是沒有實力。
弓天逸就臉色不好,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給那個小丫頭片子幾分顏面,只是她若還敬酒不吃吃罰酒,也別怪我不客氣。”
洪天榮一個頭兩個大,他想說你能怎麽讓她吃下這杯罰酒?但想了想,又覺得多說無益,只道:“你以為我會正式再向喬年提出見折蒼,你态度也好一點,不要……不要太過傲氣。”
隐士的學識确實比別人多,因為世代隐士做出過很多驚才絕豔的事情,所以世人對他們足夠的尊敬,這也導致很多隐士一出世便傲氣十足。
不過,看了看弓天逸,洪天榮其實也知道他為什麽不爽快,總是對折蒼抱有敵意。
因為,折蒼是流傳派。
………
“什麽是流傳派?”折蒼聽喬年講弓天逸對她這種态度的緣由,好奇問,“這個派人多嗎?”
喬年道:“很少。”
“如今亂世,隐士紛紛出山,他們掌握了學識,有的像你一般,将自己手裏的學識說出來,寫成書籍流傳,只要想學的人都可以學,流傳在民間,各國。不過,這種流派的人,也大多如你一般,大多是能工巧匠,而且這東西能流傳,流傳出來大家看的懂,所以便叫流傳派。”
“還有一種,便是像弓天逸,他們手裏的學識只傳給弟子和家人,且入門十分嚴苛,除了他們沒有人會懂,不過這在隐士中占大多數。”
折霜大概明白了。
這兩派有天然的溝壑。
她想了想,道:“所以其實,不僅僅是蜀國朝廷想要拉攏我,其他的國也想拉攏我吧?”
喬年點頭,“比如之前想跟你說話的陶家兄弟,他們是魏國皇室的三皇子和八皇子。”
折蒼:“原來如此。”
喬年頓了頓又道,“實不相瞞,我在背地裏也處理過不少這樣的人。”
折蒼笑起來,“你放心,上天把我送到這裏來,讓我到陵城安身,想來也自有它的道理,只要我們的前行方向是一致的,我便不會離開。”
不過,她總算明白了為什麽阿蠻會那麽快的成為她的徒弟,喬年已經用盡力氣來綁她了。
不過,她在這裏也呆的非常滿意。不說其他的,單論喬年等人對她的配合,她就挑不出任何毛病。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願意信任她,願意聽她的指示去做這個試點,那個試點。
而她将來要做的事情,更需要一個自己培養起來的人去做,阿蠻正好合适。
她做個軍師也正好。
跟她說完這些事情,見她沒有怪罪他們背後搞小動作,喬年也舒了一口氣。
折蒼實在是太完美了,要不是知道她還會吃飯會需要睡覺會去如廁,他更願意相信她真的就是神明。
那張麒麟案桌他到現在還沒有想通,只能是神乎其技。
他回到家中,妻子還在忙地下水道的事情,女兒早領兵去北邊鎮守跟小南晉國的邊界了,他一個人在家裏,倒是孤零零的。
于是索性拎一瓶二鍋頭——這是折蒼提點木匠做出來的蒸餾裝置釀出來的酒,烈的很,一出世就受到了衆人的追捧。
喬年十分喜歡喝這種二鍋頭,每天睡覺之前必然要喝一點。喝完就睡,第二天剛到府衙,就見洪天榮帶着總算眼睛能平視人的弓天逸早早的站在門口等他。
喬年對洪天榮還是很有耐心的。笑着道:“怎麽親自來了?不是說先去城池裏面巡視幾天嗎?”
洪天榮擺擺手:“光是昨日看了一天,便一晚上睡不着覺,恨不得馬上見到你,請你為我們這引薦給折蒼大人。”
喬年:“你們昨日不是見過了麽?折蒼大人對我說,她反正是見過了弓屬官的。”
弓天逸皮笑肉不笑,“昨日是我不對,多有得罪了她,還望喬大人幫忙說和。”
喬年打哈哈了幾句,絲毫沒有說和的意思,只是一口回絕,“折蒼大人忙的很,你們也應看的見,今日已經有石匠開始在石匠坊那邊做事了,按照一般的流程,她會親自授課,所以真的很忙。”
弓天逸深吸一口氣,還是覺得不能忍,他都如此忍氣吞聲了,陵城之人卻還是如此嚣張,簡直可惡!
他冷笑道:“我倒是想去看看,她是如何說課的。”
心中已經打定主意要去找茬了。
喬年哪裏會給他這個機會,也冷臉道:“屬官大人,陵城有自己的規矩,還望你不要胡來。”
弓天逸啧了一句,大袖子一擺,“即便你們陵城有陵城的規矩,可我們隐士也有隐士的規矩,互相探讨本是常事,喬年大人何必驚慌。”
他一甩袖子,可不管其他,但還沒有走幾步,就見前面突然人聲鼎沸起來,嘈雜聲衆多,但還是能聽出無數的人在喊折蒼大人和少主以及微生舟。
喬年就管不得許多了,率先跑出去,洪天榮和弓天逸對視一眼,也跟着跑,待跑到街上,只見折蒼牽着陵城少主安蠻的手慢慢走,旁邊跟着一只老虎,前面是一個背着石碑緩慢卻穩穩前行的少年人。
待到城門處,少年将那碑轟隆一聲放下,瞬間立在了剛剛讓人挖好的坑裏。
折蒼松開阿蠻的手,在衆目睽睽之下,拿着鑿石的工具,親自一筆一劃,将陵城兩個字,在上面刻了出來。
然後又在末尾落下了折蒼二字。
當最後一筆鑿完的時候,一縷陽光忽然穿破雲層照耀而來,撒在了周邊,折蒼和石碑的身上籠着一層金色的光芒,層層暈開。
神明降世,應當如此。
而這時,她的手伸出,“阿蠻,到這裏來。”
阿蠻興奮的跑了過去,折蒼牽住她的手,然後托住她往石碑上一坐,繼而目光平靜的轉頭看向弓天逸一行人,緩緩開口。
“此乃——陵城。”
“此乃——陵城少主。”
“諸邪退散——”
作者有話說:
明天入V昂。
今天改文耽誤了點時間,不好意思昂。
從明天開始,每天日更9000,每晚九點更新。
明天開始捉蟲,前面章節有修改的不用管。
不要養肥我昂,請支持正版,支持首訂,作者君會好好寫的!感謝在2021-10-02 22:34:05~2021-10-04 00:35: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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