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釋然

晨起的鬧鈴響起,江雲歌迷蒙着雙眼,視線尚未聚焦,就憑借着身體的本能準确找到鬧鈴位置,“啪嗒”一聲關閉。

他在床上僵坐了好一會兒,意識才慢慢回籠。

昨天晚上他躺在床上刷手機,結果不小心刷睡着了,睡得極為踏實,一覺到了天亮。

唯一的噩耗就是——腰更疼了。

江雲歌揉着腰,漂亮的臉蛋都皺成了“囧”,他花了近3分鐘的時間,才完成了下床的動作。

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走到日歷牆,默默将上面的倒計時又翻過一頁。

還剩97天。

江雲歌望着那越來越少的數字,精致如畫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似乎是前天那一摔摔到了腦袋,很多之前想不明白的事情突然就能看開了,在某個瞬間,他突然明白了那句“命裏無時莫強求”。

結婚兩年多,他與陸正明的關系,甚至比不上普通朋友。

這次摔的,說輕不輕,說重不重。

行動困難時,多少希望身邊能有個人照顧一下,就算只是口頭上張羅張羅,也可以。

但是面對陸正明那副冷淡的口吻,他甚至無法将自己受傷的事情告訴對方,因為知道對方并不在意,就算告訴他,也不過是在給自己心上再插一刀而已。

陸正明說過,選擇他作為協議對象,是因為他乖巧、溫順、聽話,不作、不矯情。

而無謂的弱小,在陸正明眼裏就是矯情的代名詞,不過是摔了一跤而已,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

陸正明的所有耐心,似乎都給了那個叫白樂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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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雲歌至今還記得一年前,他,陸正明,白樂三個人,那可笑的三人行。

他們三個人為什麽會聚到一起,他至今也想不明白,在那之前,他只知道陸正明心裏住着一位白月光,在那之後,他知道了所謂的白月光,究竟指的是誰。

白樂跟他長得有幾分相似,單論顏值,顯然江雲歌要更勝一籌,可惜陸正明對白樂濾鏡太厚,白樂在場的時候,他連個眼神都不會舍得給江雲歌。

——————

去年。

國慶前幾天,白樂來H市出差,事情辦完後直接就休假了,平白多出不少天假期。

他想也沒想,就約了陸正明一起玩。

順便,還跟陸正明說想見識見識他那位名義上的夫人,這才有了之後的三人行。

“诶我跟你說,我在H市朋友不少,但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你,怎樣,夠不夠義氣?”白樂湊在陸正明耳邊,笑嘻嘻地說道。

呼吸掃在陸正明耳邊,江雲歌看到他的耳朵都紅了。

至于他為什麽會看到。

因為這場三人行,白樂和陸正明并排坐,而江雲歌坐在他們後面。

前面兩人那親密的作态,比他和陸正明,更像是一對夫夫。

他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多餘。

那幾天的游玩,江雲歌的心髒早就難受到麻木,太多太多的細節讓他明白,陸正明也是有心的,只不過偷走他心的,不是他。

登山。

白樂累得氣喘籲籲一度蹲在地上,靠着陸正明和江雲歌帶的救濟品恢複精力,咬牙堅持,在陸正明的攙扶下,繼續上山。

陸正明贊他堅強,整顆心都在他身上,随時注意着他是否體力不支。

人的注意力有限,以至于他根本沒注意到,同樣不适的江雲歌臉色發白,低血糖讓他眼前發暈,卻仍然背着行李包,默默地跟着他們的步伐。

海邊沙灘。

白樂和陸正明聊得熱火朝天,江雲歌自覺無趣,自己光着腳去踩沙子玩,自娛自樂。

玩得心不在焉,他不停地用腳鑽進沙子,而後猛地掀起,循環往複。

餘光瞥見陸正明和白樂挨得過近的距離,他心頭一沉,腳下也沒譜,猛地用力,卻不小心擦過一塊小石頭,從腳底到腳側,劃出了一道細細長的口子。

他吃痛地叫出聲,然而,沒人聽見。

這種疼痛難以言喻,海水和沙子擦過,有一種在傷口上撒鹽的疼痛感覺。

又疼又委屈。

眼淚幾乎要沖出眼眶,卻又被他狠狠地咽了回去。

他回頭看了一眼歡聲笑語的兩人,默默斂下眉,獨自一個人,一瘸一拐地朝着外圍走去,準備去買點緊急用品處理下傷口。

陸正明注意到了他過于怪異的走姿,皺眉問了句:“你怎麽了?”

“沒什麽,腳劃破了,去處理下傷口。”江雲歌的聲音很低落,他的身形瘦削,再加上那一瘸一拐的走姿,看起來有些脆弱。

那個模樣,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護欲。

就連陸正明,都有一瞬間猶豫要不要上去幫他一把。

“哇!正明你看!他們抓到螃蟹了诶!我們也去抓好不好?”白樂指着不遠處的孩童,雙眸亮晶晶的,一臉期待地看着陸正明。

“嗯?好啊。”陸正明微笑着應道。

江雲歌的背影漸行漸遠,孤獨而寂寥,陸正明心中平白升起了一絲不忍。

不過……

他看着一臉興奮與期待的白樂,兩相比較,還是選擇了帶白樂去抓螃蟹。

後來白樂因為抓螃蟹的姿勢不對,手被螃蟹夾了下,沒破皮,但是保險起見,陸正明還是忙前忙後地給他消毒包紮。

陸正明手藝一般,甚至把白樂的手包成了粽子,可這代表了他的心意。

白樂揚起那只被裹成粽子的手,面帶笑意地朝着江雲歌揮了揮,不趾高氣昂,不陰陽怪氣,卻将耀武揚威演繹到了極致。

江雲歌低下頭,看着腳上被自己粗糙處理的傷口,一語未發。

晚餐的時候,白樂似乎是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江雲歌的情緒低迷,他一口吃下陸正明給他喂的蝦,含含糊糊地問道:“雲歌怎麽了?心情不好?”

江雲歌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臉色不太好看,嘴上卻不認賬,“沒有。”

“真沒有嗎?我還以為雲歌吃醋了呢。”

白樂輕笑了一聲,并不打算就此作罷,他揚起自己被裹成粽子的右手,笑道:“雲歌沒必要誤會啦,我是因為手受傷不能自己吃,才讓陸哥喂的。”

江雲歌沒說話。

他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

“放心啦,我和陸哥就是單純的兄弟情而已,雲歌別多想啦。”白樂笑盈盈地安慰着,成功把插進雲歌心裏的刀,推得更深了。

後來的事情江雲歌記不清了,好像是他終于忍無可忍離開了餐桌,獨自返程,留下那對狗男男共度二人世界。

——————

很絕望的回憶。

從那件事情之後,他才總算是擺正了自己定位,本以為真情可以融化寒冰,可看到了白樂他才明白,他與陸正明的關系,只可能止步于協議。

不過喜歡這種事,不是你想停,就能随時喊停的。

就算明知陸正明喜歡別人,他還是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感,之後的一年,他仍舊卑微地不像自己。

不過現在。

江雲歌站在窗邊,看着窗外的優美海景,嘴角揚起,笑意直達眼底。

愛意有時來得莫名其妙,釋然也是。

有那麽一個瞬間,江雲歌猛然發現,自己曾經的堅持,究竟是多麽可笑。

昨天晚上,他刷了好久好久“謝正軒小號”給他發的消息,他很久沒看微博,積攢了好多好多未讀信息。

對方似乎在各處旅游,總會發一些有意思的圖片和個人感悟,其中有一句話,讓江雲歌醍醐灌頂。

【人要自愛,才能被愛。】

在陸正明面前,他太卑微了,甚至一度迷失了自我,說話,做事,第一想法就是陸正明會不會不喜歡。

在陸正明面前,他壓抑自己的本性。

可是這樣,又有什麽用呢?

他和陸正明本就是不同的人生路線,過了這一次相交點,便永無關聯。

既然如此,不如做回最真實的自己。

只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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