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按照原有計劃，林絲絲晚上還要帶林戚回家吃飯。
放學後，她讓林戚先在教室寫作業等候，等其他同學走完林絲絲才去找他，沒想到教室裏還有一個大人。
她大嫂。
最近林戚爸爸媽媽吵架，林絲絲已經很久沒見到這位大嫂了，沒想到她突然出現在教室裏陪林戚寫作業。林絲絲心下遲疑，也不知道嫂子跟她哥吵的究竟怎麽樣了，走過去笑着喊：“嫂子，你來了？”
大嫂嗯一聲，她是個職業女性，但也不是社會精英的那種，會察言觀色也有小女人的斤斤計較。她看看自己嫁不出的小姑子，表情淡淡的：“林戚說今晚去家裏吃飯？”
林絲絲：“是啊，我給哥打過電話，沒想到嫂子你還是來接了。”
她嫂子随口嗯一聲，讓林戚收拾東西：“沒事，我跟着你們一起去好了。”
林絲絲雖然不是決定聰明，但也不傻，她嫂子平常是請吃飯都請不到的人，今天主動提出來，多半是沖着她來的。
可就算是沖她來，也不能拒絕。
林絲絲笑着給林戚收拾書包，她嫂子自己有車，開着回家倒是非常快。臨上樓前嫂子又從後備箱拿出兩塑料袋水果。
林絲絲霎時明白這是早就知道了有備而來，大概她給哥哥電話後，哥哥給嫂子報備，然後人就來了。
林絲絲越發覺得今天這頓飯要完。
兩姑嫂帶着林戚上樓，林戚典型的傻大個不管事，還特別高興的問：“厲遠是不是在我們家，我這個做大哥都一天沒看見小弟了，好想他啊。”
林絲絲記得厲遠比林戚還大個把月，不過她倒不至于反駁小孩兒之間的稱呼：“小遠生病了，等會兒別跟他玩的太瘋。”
林戚道：“姑姑你放心，我辦事還不牢靠嗎？”
林絲絲望着自己侄兒一言難盡，也不知道他是哪兒來的自信呢？
這是，大嫂突然開口：“絲絲，這個厲遠就是跟林戚打過架的？現在住在我們家裏？”
林絲絲點頭要回答，林戚搶着道：“媽！我跟林戚那是不打不相識，我跟他已經和好，他說以後就任我當大哥，他就是我的小弟了，再說哪有男孩不打架鬥毆的，那不是姑娘嗎？”
林絲絲：……
她嫂子氣的擰兒子耳朵，給他旋轉跳躍：“大人說話，你少給我滿嘴跑火車。”
林戚心裏委屈，嘴巴上啊啊啊的叫。
轉眼五樓到了，厲遠雖然不具備獸形，但鼻子比一般人類要靈活多了，他聞到媽媽跟表弟的味道，連忙從床上跳下來，整理好衣服眼睛亮晶晶跑到客廳。
林爸爸看他臉色還是雪白的，瞪他一眼：“不是不準你下床嗎？”
厲遠有點怕爺爺，不過還是據理力争：“我聽到林哥哥的聲音了。”
林爸爸一愣，豎起兔子耳朵聽啊聽，還真聽見他親孫子在鬼哭狼嚎。林爸爸臉色一沉，飛快打開自己家家門，就看見兒媳婦在擰孫子耳朵。
他一向不喜歡這個兒媳，眼神透露不滿意：“幹什麽又打孩子？”
嫂子放下手，卻提着東西不說話，林絲絲忙解釋：“是剛才林戚調皮了，又在那胡說八道的。”
林爸爸讓開身子讓三人進來，心裏還奇怪兒她怎麽來了，嘴上道：“調皮也不能老體罰，要跟小孩子講道理。”
林戚見着爺爺就知道保命的來了，忙過去抱大腿：“對對對，就我們老林家的講道理，你們老孫家的要學習學習。”
大嫂臉色更黑，她把東西給老頭子擱在桌上，發黑的臉看向厲遠，目光越發陰的滴水。
林絲絲看她看厲遠的目光不友好，心裏越發有不好的預感，只不過這會林戚來了阖家歡樂，林絲絲不好說什麽。
她下意識走到厲遠面前，身體擋在他前面。
林媽媽今天準備一個下午，三人回來就能吃飯了。林媽媽炒好最後一個菜，張羅着一家人落座。
因為是小孩餐，林媽媽還特意炸了雞腿，還做了點心跟玉米汁。
林戚瞪大眼睛，看着滿桌的菜口水快要流出來，嘴巴裏發出哇哇的聲音，這個樣子本來蠻童真童趣的，逗得爺爺奶奶很開心，結果嫂子皺眉拿筷子敲林戚巴掌：“吃飯哇什麽哇？”
林戚委屈看他媽一眼，林絲絲看着又要大鬧天空的态勢，趕緊給侄兒夾雞腿獎勵：“對對對，林戚你吃飯，好不容易上家裏陪奶奶。”
這話就是陳述一個事實，一心想找茬的嫂子卻冷笑一聲：“家裏都住了別人，我們林戚當然不方便來看奶奶。”
厲遠聽出來她是在影射自己，黑白分明的眼睛擡眸看向林戚媽媽。
林戚又不像厲遠那麽敏感，傻乎乎問：“家裏住什麽別人？不是你不讓我來奶奶家嗎？”
嫂子大怒，覺得自己兒子就是個拖後腿的，罵道：“我不讓你來是因為你奶奶不喜歡你，你看看當年她都不帶你，現在卻帶八竿子打不着的孩子，你還不明白？”
林媽媽一聽這哪裏的話，厲遠也只是暫時麻煩他們家，而且這孩子爸爸一周沒見了可憐的很，怎麽就成了讨伐她的理由？
她急忙要解釋：“小遠就是在我們家暫住，孩子他媽你別多想……”
“我能不多想嗎？你們家兒子不是兒子，女兒就是女兒了？我們在外邊租房子住，還要換那邊的貸款，你們想過我們壓力多大嗎？以前都是我媽幫忙照顧的，現在你們說幫人家照顧孩子就照顧孩子，我們沒地方住，卻讓他這麽個小孩子住進來？”
“再說就算我不計較，你讓外邊人怎麽想，我們全家這麽倒貼那個姓厲的，絲絲是嫁不出去了求他娶？”
這話說的太難聽，林爸爸拍案而起，他一向喜歡下棋不管家事，憋紅着臉也只說一句：“你別說的太過分！”
林媽媽一看老公臉紅脖子粗，就抹眼淚，她心裏明白兒媳婦就是要他們這個房子，現在這些都是理由，可她們能去睡大街，但不能委屈了女兒。
為母則剛，林媽媽平時林黛玉慣了，這時卻抹着眼淚說：“孩子他媽你憑良心說，當年你們要結婚前我得了宮頸癌，你結婚還非要房子，是絲絲把嫁妝錢都拿出來給你付的首付，你現在還要把她趕出去，我們家堅決不同意。”
林爸爸也梗着脖子：“對，我們家絕對不同意，誰讓我女人受委屈都不行。”
大嫂子發飙不成，開始哭。
林爸爸長恨一聲。
林戚吓壞了，他雖然藝高人膽大，但沒經歷過幾次親人吵架，他下意識就靠近林絲絲那邊，拉拉姑姑的衣服：“姑姑……”
林絲絲心裏嘆氣。
其實今天嫂子來她就有不好的預感，但沒想到她用厲遠當借口發飙，也沒想到她會當着兩個孩子的面鬧，她咬咬牙，心想中介那邊看房也差不多了，幹脆就這麽搬出去。
她本來就不是要占着這裏，既然她爸爸媽媽還有哥哥都對她好，她可以讓讓。
只是現在厲遠跟着她，肯定要吃點虧，林絲絲覺得厲先生消失的不是時候，可事情到這個份上她必須扛着。
想清楚後，林絲絲把厲遠拉到自己這邊，又摸摸林戚的腦袋，突然揚聲說：“我搬出去。”
林媽媽一愣：“絲絲你胡說什麽，你搬去哪裏？”
林絲絲道：“其實我那邊已經租了一個房子，本來打算這兩天就給爸媽說的，只是因為厲遠的事情拖下來，既然今天嫂子來了，我也敞開說話。”
她看向她嫂子：“我搬出去可以，而且這也是我自己的意願，但是我是為了林戚，為了我爸媽的孫子有個穩定的生活環境。”
嫂子心裏不知道想着什麽，大概覺得這房子她奪到手裏了，面上倒是緩和下來，嘴巴不吭聲也不說什麽場面話。”
林絲絲嘴角撇一下，繼續道：“不過我先說好，這房子産權我還是要的，将來要是有什麽用途，它也只是我跟我哥哥的共同財産，跟你什麽關系都沒有。”
大嫂面上一愣，還想說什麽被林爸爸又拍桌子，她吓一跳回頭，再看林絲絲已經回房間收拾東西。
林絲絲東西多，也不是一會般的幹淨的，再說她說租到房也是騙人，林絲絲的打算是晚上去酒店将就一晚，明天把房子落實下來再來搬家。
所以她只簡單拿兩件衣服，還有厲遠的書包。
林媽媽淚眼婆娑的要攔，林絲絲心裏嘆口氣，在房間裏握住媽媽的手：“媽，我也這麽大人了，你不用擔心我，我出去住住也許對我更好。”
林媽媽不幹，拉着女兒哭啊哭。
外邊安安靜靜的，連一向鬧騰的林戚也安靜如雞，林絲絲收拾好東西，牽着厲遠的手到客廳給林爸爸道別。
林媽媽有意要林爸爸攔住女兒，林爸爸卻說：“你讓她出去住，看某人合不合得了心意。”
這個某人當然指林絲絲嫂子。
大嫂卻抱着林戚一聲不吭，一副我就是為林戚好的樣子。
林戚被她拉在懷裏，大老爺們眼淚掉下來，想喊姑姑又不敢。
林絲絲臨離開前看她嫂子一眼，沒再打招呼便離開。
林媽媽趕緊去送。
三人一起出門，還是厲遠記得給關上家門，他看看兩個着急上火的大人，吵架後第一次張嘴說話：“奶奶，你不用擔心，我跟老師今天就睡在我家。”
林絲絲：？？？
林媽媽也是呆。
厲遠從自己書包裏拿出自己家門鑰匙，還晃蕩一下：“奶奶你看，我們就住在隔壁沒事的，等過兩天我爸爸回來了，就一定可以解決的。”
林絲絲哭笑不得，摸摸厲遠腦袋，看向林媽媽。
林媽媽無奈的很，女兒在隔壁總比跑出去強，她嘆口氣：“好，今晚你們倆就在隔壁住下，等會等她走了，我給你們把晚飯送過去。”
厲遠笑了笑：“好。”
他臉色其實還是蒼白的，不過掩飾不住笑起來那股機靈勁兒，他把鑰匙遞給林絲絲，眼睛期待的晶晶亮：“老師，你來開門。”
厲家一周沒住人，安靜的有點陰森。
林絲絲跟厲遠進門，讓林媽媽先回家，自己去找鞋套。厲遠卻從櫃子裏找到雙女士拖鞋，說：“老師，這是上次你來我家之後，我讓爸爸買的，專門給你用的。”
林絲絲一愣。
厲遠買拖鞋就幻想過媽媽穿上的樣子，真的很漂亮。他開心鞍前馬後給林絲絲遞拖鞋，就差沒狗腿的蹲下來給媽媽穿上去。
回到自己家裏，沒有爺爺跟奶奶要讨好，厲遠心情舒暢很多。
林絲絲卻有些不自在，她打量厲先生住過的地方，小心翼翼生怕厲先生突然蹦出來。
厲先生明明不在，為什麽她還有同居的感覺？
厲遠把她帶到沙發坐下，自己跑到廚房冰箱裏拿出兩瓶牛奶，一瓶交給林老師，一瓶自己打開喝。
一邊喝，他一邊習慣性的往林絲絲腳邊地下坐。
其實這是動物習性，小獸總是喜歡依偎在媽媽的腳邊，這樣很舒服的。林絲絲卻被他吓一跳，又覺得小蘿蔔頭乖的不行，連忙把厲遠撈起來：“幹嘛坐在地上？多涼啊。”
厲遠傻乎乎樂。
一牆之隔，阻絕了自己家的吵吵鬧鬧，林絲絲有一種奇妙的溫馨感，她現在經常聽人家說當後媽怎麽不好不好，可現在如果讓她當厲遠的後媽，她……
說不清的感覺。
這屋子只有她跟厲遠，也挺好的。
林絲絲不由自主仔細看厲遠，除了那個神秘的胎記之外，她真的覺得這個孩子眉眼越看越喜歡，只是現在還是蒼白的。
是不是真生病了？
林絲絲摸摸厲遠的額頭，小蘿蔔頭溫順靠近媽媽，在她手心蹭蹭腦袋，突然說：“老師，你小時候被問過如果爸爸媽媽分開了，你願意跟着媽媽還是爸爸嗎？”
這個問題跟更愛爸爸還是媽媽有異曲同工之妙，林絲絲囧一下：“有人問你了？”
厲遠嗯一聲，小獸的眼睛又開始睜不開，似乎很疲憊：“以前我沒有媽媽，沒人問我，可是今天厲崇明問我了。”
林絲絲皺眉，覺得這話哪裏怪怪的，她猜測厲崇明應該是花美男的名字：“他幹嘛這樣問你？”
厲遠看向林絲絲，大眼睛下是雪白的臉：“老師，我要爸爸也要媽媽，所以如果……”
如果要消失，就讓小獸死掉好了，只要爸爸媽媽在，就可以再生一個跟他一模一樣的小獸出來被爸爸媽媽疼愛，完成他的心願。
厲遠眨眨眼，想起上午吃掉的帶血生肉，睡在了林絲絲懷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