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林絲絲到樓下, 昏暗的路燈下一片蕭索。

夜裏的風還是有些涼, 林絲絲抱住腕子, 捏緊手機埋頭往保安室走。她們這一帶小區雖然老舊但裝了監控器, 林絲絲仗着多年住戶的關系, 讓保安把監控調出來。

畫面顯示淩晨3點有一輛房車停留在樓下，因為監控的角度關系，林絲絲跟保安都沒看見房車有沒有上下人在，只是确認他在下面停留片刻，然後啓動離開。

保安道：“你認識這輛車嗎？”

這時候已經快四點，林絲絲搖頭：“你能把這些天的監控都調出來看看嗎？就差不多時間, 這個地點。”

保安嗯一聲, 因為時間地點指向明确，他利索把昨天視頻調出來，發現車子果然也在這裏停留片刻才離開, 再往前翻視頻，依舊是同一時間同一地點，這輛車都出現過。

保安暗暗心驚：“這周都是我值夜班，怎麽沒發現這輛車？”

林絲絲隐約覺得這件事不能以正常知識來揣度, 這對父子來歷實在太過蹊跷。林絲絲想到厲遠這些日子的表現, 湊近屏幕把這十天的視頻來來回回的看。

“你看這裏，”林絲絲指着屏幕：“是不是有個白色的東西？”

保安也湊近看, 屏幕的光映照在他臉上, 他眼神研究半晌：“難道是一條狗？一條狗這麽晚做什麽？”

林絲絲并不知道, 但她知道問題就在這只狗上面。

看完視頻後, 林絲絲往回走，她腦海裏反反複複還是白色的小影子，又想到厲遠整整齊齊放在床上的衣服，她咬咬牙還是忍不住拿出手機打的士。

無論這件事再離奇，她都不能不理厲遠。

林絲絲跟厲遠接觸的久，但是小孩子的生活非常簡單，她能想到跟厲産生關系的地方就是厲先生的公司，但那個地方不像會有結果的樣子，那只有一個地方了。

那間貴餐廳。

淩晨五點，天亮之前最黑暗的時刻，林絲絲從的士上面下車，她把薄薄的外套往身上撸了撸，打着寒顫觀察餐館木質大門。

大門上，兩個大紅燈籠高高挂起，血色色彩染在在古色大門上，就像老屋鬼片場景。

林絲絲雖然剛剛來的時候充滿堅定，這會卻忍不住害怕，她想了想走到門邊的圍牆旁昂起頭。

這間屋子是個平房，林絲絲來過一次知道只要她能翻過圍牆就能進去裏面的院子，可是這圍牆也不矮。

幸好，為了保持古色古香的味道，圍牆旁邊還有假山做鋪墊，林絲絲把平底鞋鞋帶綁好，确認自己安全開始攀爬石頭。也拜這些年身體素質還行，林絲絲勉強踩在最高處，然後試着勾出圍牆的頂端，卻發現上面立着碎玻璃。

林絲絲心涼透，她想想厲遠，咬着唇把外套脫下來撕爛綁在雙手上，然後幹脆握住上面的玻璃。

挺疼的，鮮血都流出來。

林絲絲知道現在腳不能受傷，所以她動作慢慢的，盡量不踩到玻璃而是往圍牆內跳，為了預防扭到腳，她右手還是抓着最大的一塊玻璃，阻擋自己跳下來去的力量。

“噗通”一聲，她整個人栽倒在草叢裏，身上的衣服也被劃出痕跡，手上的鮮血更是稀裏嘩啦的流。林絲絲疼的眼睛發酸，她把所有悶哼都忍住，又把自己的外套從手上解開把玻璃碎渣扔掉，重新綁在手上止血。

院子裏燈火通明，全是紅色的燈籠。

林絲絲矮身在一個假山後面，其實她覺得自己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了不起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讓她有這麽大的勇氣，可她不想退縮。

太陽就要升起來。

林絲絲閉上眼睛，把頭靠在假山上，她試圖聽聲辯位，至少聽到一點點動靜。

可沒有。

難道她找錯地方了？也許厲遠已經回家了？可林絲絲不死心，她心裏隐隐有個預感告訴她一定要堅持住，一定要堅持住，無論如何也要見到厲遠。

就這樣片刻後，林絲絲突然睜開眼睛，她聽到走廊那邊發出聲音，可是是很輕很輕的聲音，她咬唇望過去，被血紅燈光下的四腳着地的東西吓的瞪大桃花眸。

是狗？

兩只狗！

這裏怎麽會有兩只灰色狗這樣并排走着，就像守衛一樣？林絲絲汗毛倒立，她生怕自己發生一點點聲音，可她不作聲也毫無用處，那兩只狗依舊訓練有素的朝她慢慢走來。

林絲絲吓的手抖，鮮血染紅的衣服繃帶上，一滴滴的血掉進泥土裏。

這時，那邊走過來的狗突然龇牙，眼睛裏迸發出找到獵物的光芒，林絲絲吓得身體一抖，居然聽到左邊那只狗張嘴道：“是人類啊，人類的鮮肉我最喜歡了。”

林絲絲：“……”

她平時不愛吃狗肉啊！

林絲絲心裏滴血，覺得自己建立了二十多年的宇宙觀被颠覆，而随着兩只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林絲絲發現他們的尾巴沒有豎着。

那棕色的毛發比起一般狗狗要鋒利，還有兩雙眼睛透着人類陰損狡詐的味道，林絲絲突然明白過來這不是狗。

是狼。

狼妖，人狼，随便什麽什麽狼反正不是能吃的狼。

林絲絲想到厲遠穿上留下的白色薩摩耶毛發，終于明白那不是薩摩耶，是西伯利亞狼吧？

這是不是代表厲遠是安全的？林絲絲突然松一口氣，雖然今天她可能要作為少有被妖怪吃掉的人類，但至少那只小狼崽應該是安全的。

這麽想着，林絲絲居然覺得安慰。

只是對不起父母了。

她想想，決定幹脆從假山後面站起來，反正她的武力值肯定是沒有獲勝機會的，而且血液的味道讓她也逃不走。

林絲絲在心裏開始數三。

二。

到一的時候，空氣中卻突然傳來破風的聲音，林絲絲一愣，感覺有什麽從自己耳邊擦過，她在定神去看，居然看見兩頭灰狼前面多了一只小狼。

那只小狼朝她方向看一眼。

林絲絲下意識就覺得那是厲遠，她唰的站起來，因為看得更清晰，她發現厲遠白色毛發上染的斑斑塊塊的血跡，毛全部黏在一起，背上全是戰鬥後的抓痕，它的身高比起兩只成年的灰狼，小的像是小奶狗。

可那兩只灰狼卻四肢發抖，同聲喊道：“白狼大人。”

厲遠沒做聲，只是用小身軀擋在林絲絲前面。

走廊深處卻有一道聲音響起：“還喊什麽白狼大人？它已經是強弩之末了，今天誰上去撕碎了它，肉就賞給誰了。”

林絲絲一愣，意識到厲遠是遇到了窩裏鬥，她連忙想上前保護厲遠，卻發現四處殷紅的角落裏突然冒出無數狼頭。

他們的眼神都是兇狠的。

森然的氣氛達到冰點，林絲絲不敢動，她眼神看向四肢着地的小白狼，咬着牙往前一步。

“老師！”厲遠察覺到她的動作，突然喊：“你不要動。”

喊完後，它昂起自己的頭，望向黑暗深處說話的人：“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用我的鮮血澆灌你的力量，現在我可以死，但是你必須放了老師。”

裏面人笑：“放了老師？我為什麽要放了她”

厲遠小爪子摁在地上，小獸已經上過當吃過虧，他知道厲崇明不會輕易放過他們母子。厲遠回頭看向林絲絲，昂起脖子對着月亮嗷一聲。

電光火石間，黑暗裏的一只狼直接撲過來，林絲絲吓的大叫一聲，厲遠卻仗着小身體飛快躲過去。可緊接着第二次灰狼就進攻上來，厲遠又是嗷一聲，堪堪躲過。

這一瞬間，林絲絲發現厲遠的一只腳已經崴了，雖然躲過兩次攻擊，但速度根本不快。緊接着第三匹第四匹狼統統圍獵而上，似乎要把厲遠分而食之。

可種族的優勢難以跨越。

厲遠雖然身子小，但是動作非常的靈活，幾次看得林絲絲心驚膽戰的卻都躲了過去。七八只灰狼圍獵着他，卻遲遲找不到突破口。

漸漸，灰狼中有狼害怕了，他們敢進攻厲遠不過是有他們的頭狼指示，可眼看着攻擊不下來，狼群們天生服從強者的意識開始湧現。

攻擊在變慢。

林絲絲看的清楚，她知道自己上去也是幫倒忙，但現在卻忍不住高興的眼睛放光，可就在這個時候，林絲絲看到一道影子從空中跳躍，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往厲遠襲擊。

骨頭破裂的聲音。

林絲絲心裏發抖，看見厲遠受傷的腿被那只狼銜住，像是得意的炫耀，那只狼在咬斷厲遠的小腿後，把小狼的身體朝她甩過來。

她明明看見了，但人類的身體根本沒有辦法接住傷痕累累的小狼，林絲絲急的眼淚出來，眼見着厲遠就要摔在地上。

突然，又是破風的聲音。

林絲絲一愣，這次她根本就沒看見到底怎麽回事，眼前已經多了一只純白色的野獸。

比起狼，它的體型更為巨大，像是童話故事的更為優雅的美好的獸類。他背對着她，林絲絲看見這只巨型野獸叼着厲遠的脖頸，在原地一動不動。

片刻後，巨獸回過頭把厲遠放在地上，口吐人語：“別碰他。”

林絲絲愣愣的點頭。

然後，巨獸朝前走了兩步，每走一步白色毛發就變得不再柔軟，一根一根的像是一把把利劍，形成強烈的威壓。

其他灰狼全部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只有最後出現的一只昂着頭：“你來晚了。”

太陽将起，巨獸的黑色的目光看着他：“厲崇明，你知道傷害族人是死刑嗎？”

那只灰狼笑起來，一只狼居然笑顯得很奇怪，可在他身上又莫名和諧：“有了你兒子的血，你還能戰勝我？況且你身上的毒性還在，不害怕随時被控制嗎？”

巨獸往前一步。

灰狼眼神變得顫抖，發出尖利的聲音：“厲铮，你別忘了我是誰的兒子。”

巨獸前進的腳步停住，淡淡道：“你別忘了我是誰的爸爸。”

林絲絲目睹了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很血腥的畫面，十幾只狼狼頭都被巨獸直接咬斷，包括那只宣稱我爸是誰的灰狼。

屍體遍地，血流了一院子，在太陽升起的時刻，像是一道道紅色河流流進院子的池塘裏。

林絲絲臉已經麻木了，唇角幹裂，她搖搖欲墜的看見巨獸回來，在初起的陽光下仿佛一個白色盔甲的戰神。

“……厲先生？”

巨獸深深看她一眼，在她面前再次咬住小狼的脖頸，就像林絲絲見過小貓小狗照顧自己兒子時咬後頸一樣，白色的小狼回到爸爸的嘴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