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寺廟祈福(二) 老天爺要是長眼,早該……

縷縷輕煙從香爐的孔洞中飄起,将整個房間沾染上禪香。

這房間布置古雅簡樸,只在牆上挂了一副巨大的白卷,其上肆意書寫着一個“禪”字。

禪字之下,房間中央,擺放着一張方桌,一個身披袈裟的和尚盤腿坐在一旁閉目打坐。

而桌子的另一邊,玉冠束頂,墨發半披,竹葉銀絲玄底袍,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正是九千歲。

他身子向後歪靠去,一條胳膊支着地,一只腳踩在坐墊上,青絲垂在胸前,随着衣料的起伏散在地上,整個人瞧着潇灑又肆意。

九千歲欣賞了會自己精巧的藍寶石護甲,撫摸着護甲尖兒懶洋洋道:“大師今日見了咱家,自個兒卻一句話也不說。難不成是久別重逢,倒不認識咱家了。”

釋空大師緩緩睜開雙眼,瞧着他毫無規矩的輕狂模樣,眼中卻絲毫沒有波瀾。

“妄念妄動,心貪行惡,善根盡毀,入阿鼻地獄,苦痛加身,永世業障。”

九千歲聽着這番話卻嘴角輕扯,嗤笑一聲:“大師叫咱家來就是為了當面咒咱家不得好死嗎?若是如此也不必大費周章,這世上多得是人想生啖吾肉,飲血抽筋,挫骨揚灰,也不缺大師一個。”

釋空聽着他的嘲諷,依舊不悲不喜,也絲毫不畏懼眼前之人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剝皮閻王。

“我佛慈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九千歲長嘆一口氣,似是有些無奈和嘲弄,挑起胸前的青絲纏繞。

“都說釋空大師佛法高深,參透天機,難不成當初你就沒預料到有今天這番局面嗎?”

他緩緩直起身子,手臂撐着桌面,略微歪頭望向釋空,雙眼微眯,看似含着笑意眼底卻蘊藏狠戾。

“大師即可算天機,不如幫咱家算上一算。”

九千歲擡了擡手,做了個止住的姿勢,“可別說什麽堕入地獄永不超生,死後如何咱家不在乎,咱家只對生前的事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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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扯嘴角,“若大師能說上一句惡有惡報,咱家倒也高興。”

釋空望向他,最終嘆了口氣:“何必執着。”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大師是得道高僧,怎麽連這個道理還不懂。”

九千歲目光逐漸冰冷,話語間盡是嘲諷。

“因一己執念,不顧萬民于水火,是為孽,不可善終。”

“那便罷了。”

九千歲聲音輕飄,滿不在乎,“如今這世道哪來那麽多善終的人?善不為善,惡不為惡。善者成泥,惡者當道。不若榮華富貴一身債,享盡風流天下知。”

釋空見他執迷不語,搖了搖頭:“可悲可嘆。”

九千歲聽着他話中的憐憫,雙眼微沉,聲音已是淬着寒冰。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大師莫不是覺得咱家當真不敢殺你。”

釋空望向他,對上他陰毒的眼神卻絲毫沒有畏懼。

“阿照,你的氣運已至。”

“氣運?”

九千歲聽到這話卻像是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

“以往大師所說皆是兇殺,我到也想知曉,我這鬼神共憤之人,有何氣運一說。”

釋空大師卻再度閉上雙眼,聲音如鐘鼓長鳴。

“不可說。”

九千歲倒也不動怒,悠悠起身:“無妨,咱家今日來也是提前給大師報個喜。大師便在這寺中瞧好,到底是我這閻王能勝,還是讓小鬼翻了身。”

說罷他便頭也不回的負手離開。

釋空望着他離去的背影,最終輕嘆一聲。

何必執着。

……

出了院門沒走多遠,九千歲不知不覺便走到一棵老槐樹下。他仰頭瞧着從參天大樹的樹蔭中散下的陽光,金燦燦如斑駁的蝴蝶一般,一時有些失神。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道驚喜嬌俏的聲音。

“都督!”

九千歲回過神來,轉身一瞧就見沈乾朝他笑着跑來,她今日穿着一身水紅薄裙,頭上簪着的小花随着腳步一顫一顫,倒是可愛。

“郡主怎麽在這?”

沈乾沒回他,只停在他身前,手抵着大腿喘氣。她這具身體實在是虛弱得可以,就跑了這幾步便氣喘籲籲。

好不容易緩過氣來,她仰起臉嬌憨一笑,露出兩個小梨渦。

“好巧啊都督。我今日随母親來祈福,沒想到居然在這兒遇到都督,可能是老天爺見我日日想着都督,念着都督,一心為都督祈福所以才感動于我的真心,讓我能見着都督。”

九千歲見她累得半死還不忘拍馬屁,嘴角也是一抽,輕飄飄道:“郡主這恭維人的功夫倒是練得爐火純青。”

沈乾嘿嘿一笑,突然想起什麽:“對了。”

她從袖中取出方才的福簽遞給他,“這是給都督求的上上簽。”

九千歲有些意外,眉梢輕挑:“給咱家的?”

“是啊,本來還想着怎麽送給都督,沒想到居然在這裏碰到了,真是天意如此。”

她歪頭明媚一笑,“看來我今天運氣不錯。”

九千歲拿起木簽瞧着上面的字。

“兌為澤,趁水和泥,的确是個好簽。”

沈乾杏眼微圓:“都督懂卦象?”

九千歲今日似乎心情挺好,瞧着手中的木簽,竟也為她解讀,聲音朗朗如清風明月,石上溪水。

“ 求名得名,求利得利,病遇良醫,緣遇賢君,路平困移,謀事大吉。”

“那倒當真是個好簽!”沈乾拍着馬屁,“看來都督必定心想事成,謀事大吉。”

九千歲聽着她的話倒也覺得悅耳,卻将簽丢還給她。

“這簽更适合郡主,郡主今年便要及笈了,用來求姻緣也是極好。慕情傾心,姻緣美滿。”

“這簽本就是為都督求的,便當真是長平的好氣運,那我也願意贈予都督,只求都督福澤安康,萬事順意。”

沈乾笑眯眯,心裏卻想着她給的可是長平郡主的好氣運,不是沈乾的。老天爺你若是真在,可千萬別聽錯了。

“氣運?”

九千歲唇角微揚,懶散道:“咱家從來不信。老天爺要是長眼,早該劈死咱家了,還等着咱家轉運不成?”

見他語氣中充滿的嚣張輕蔑,沈乾也是感嘆,真是輕狂,我命由我不由天啊這是。

不過看來他也知道自己作惡多端,血債纏身,只是毫不在意罷了。

啧,這人設的确帶感。

不愧是她喜歡的角色。

九千歲見她眼珠微轉,不知道又在想着什麽鬼主意。

他眼神略冷,突然伸手狠狠捏住她的臉蛋,疼得沈乾叫出了聲。

“郡主既然想孝敬咱家,還是那出些誠意來,這些小把戲騙騙情窦初開的男娃娃倒是可行。”

他聲音輕挑,轉而略微昂起下巴,瞧着沈乾疼得皺眉的臉淡漠道,“想要投靠咱家,不見些血,哪來的投名狀。”

他說話間,護甲已經輕輕劃過她白皙的面龐,逐漸下滑最終抵在她的喉嚨上,沈乾甚至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大動脈之上抵着的尖銳和冰冷的觸感。

她望着九千歲眼中的冷漠和嘲諷,還有嗜血的興奮,絲毫不懷疑他會因一時興起将自己的喉嚨戳個對穿。

這人心情瞬息萬變,上一秒還略帶笑意,下一秒就恨不得親手掐死自己。

沈乾咽了咽口水,攥緊拳頭指甲抵在掌心之中,疼痛迫使她清醒冷靜,她的聲音也冷了下來。

“見血封喉不過一時痛快,長平倒是更喜歡軟刀子磨石慢慢來,一滴一滴的耗盡血液。讓那人瞧着自己即将枯死卻回天乏術,不是更加過瘾。”

九千歲聽到這話,手下微滞。

他眼中仿佛蘊着一團濃霧,瞧向眼前的少女。

她看起來不過是個小丫頭片子,個子還沒過他的胸膛,可說出的話卻讓人難得的舒坦。

她的眼裏有狡黠,有野心,還有從一開始他就發現的,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

對這個世界的憎惡。

一個郡主,享受着榮華富貴,百般嬌寵,居然會厭惡這個世道。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他喉嚨裏突然發出一道古怪的笑聲,随即松了手捂着臉後退幾步邊笑得肩膀聳動。

沈乾感到抵在脖間的冰涼消失,暗地舒了一口氣。

就見九千歲突然又狠狠捏住她的臉蛋揉搓着,笑聲尖銳,眼中充斥着瘋狂和興奮:“小丫頭,你很好,你很好!”

“……”

這人揉了好一會兒才松開手。沈乾雙手捂着微微發疼的臉,卻心有餘悸,心裏暗罵。

神經病!

這時,不遠處傳來如意的呼喚聲。

沈乾扭頭朝院外望去,就看到如意朝這邊尋來。

“都督,我的丫鬟來尋我了。”

話音未落,沈乾回頭望向九千歲,卻見那道修長的身影已經不見。

他們倆本站在院子正中間,便是他腳步再快,這一兩秒的時間沈乾也應該能掃到他離開的背影。

如今卻像是忽然消失了一般,只留下飒飒的落葉。

沈乾接過一片飄落在半空中的葉子,心裏驚訝。

難不成是輕功飛出去的?

九千歲之前那手瓜子飛刀就讓她瞠目結舌,難道這世上還有輕功一說?

她捏着手中的樹葉,心下思忖。

又伸手摸了摸臉,嘶——被掐破了。

她的臉上被揉得紅了一塊,又破了些皮,正愁着待會怎麽見人,就聽到如意已經走來。

“郡主,您可讓奴婢好找。”

沈乾方才是同定北王妃她們在後院等着釋空大師會見,帶路的小和尚說一會兒就好,沒想到都快一個時辰了還是毫無動靜。

定北王妃三閨蜜聊得起勁,她一時無聊便獨自出來透透氣,恰好回廂房的路上遇着了九千歲。

“呀,郡主您的臉怎麽了?”

如意瞧着她臉上的紅印驚訝道。

沈乾揉了揉,随意道:“沒事,方才逛累了,支着臉坐了會兒,沒想到打了個盹兒,臉上便按了印子。”

如意不疑有他:“那咱們快回去吧,釋空大師差人相邀了。”

“好。”

随着如意回到廂房,沈乾就見定北王妃一臉欣喜的拉住她的手:“寶兒,釋空大師要親自為你解簽,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快,快去拜見大師去。”

瞧着左夫人和魯國公夫人一臉的豔羨,沈乾卻是一臉懵逼。

why?

小說中一般這種大師召見的要麽是什麽天降紫薇星,要麽就是滅世災星,她對自己有幾斤幾兩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沈乾端起笑容:“那女兒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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