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三天 消失的人
黎傲坐在教堂翹起的檐角, 在她身後就是豎立的十字架。
她一腳懸空，一腳翹起，手肘撐在膝蓋上, 拿着肉骨頭，悠遠的目光瞭望北方, 那裏有個巨大而詭異的黑影, 邊緣模糊在迷霧裏。
“誰？” BaN
并沒有人出現, 黎傲微微側過臉：“不出來, 我就動手了。”
一道畏縮的身影出現在屋頂，他頭發蓬亂，看不清面目，隐約露出一雙赤紅的眼。
赫然是上次見到的瘋子。
他小心翼翼挨過來，卻沒有來到黎傲身邊, 而是兩米外停下, 不能再過去了, 她的味道比任何一個人都香, 而且這霧氣讓他很不舒服。
黎傲看着瘋子慢慢蹲了下來，有種笨拙的可愛, 将手伸到懷裏。
一段時間不見，他瘦了，只剩下一把骨頭, 衣服更髒了, 上面還有道道血跡，無法想象他經歷了什麽痛苦，那雙赤瞳中的瘋狂，已經到了黎傲都忍不住按住小刀的地步。
他還是人嗎。
瘋子見到她的舉動，眼中急快閃過一道痛苦, 從心口拿出一把東西，怕是引起她的誤會，小心地放在兩人中間，“送……送……”
“送我的？”
黎傲一怔，發現那是一把異晶，數量不下二十枚，她松開刀，撫過那還帶體溫的異晶：“哪來的？”
瘋子垂下頭，沒有說話。
黎傲換了個問題：“為什麽送我這個？”
對于瘋子的情況，她大致也能猜到，世界萬物在他眼裏都是食物，自己就相當于一碗佛跳牆，不僅美味而且營養。
她不是瞎子，能看出瘋子因為克制，而鑽勁的手，他是那麽用力，以至于指結發白，似乎随時會折斷，他的情況那麽糟糕，單單坐在那，就帶着一股扭曲，仿佛連光一同被吸收了。
明明這麽難受，為什麽還要靠近，為什麽還要克制？
黎傲不懂，因為她更明白解饑餓的難耐，空虛的胃部火燒火燎，那種滋潤是個人都難承受，軍營審訊敵人經常會餓上幾天，在旁邊熬上一鍋鹵肉，什麽時候想通了，什麽時候可以吃。
這一招百試百靈，無論多難啃的骨頭，最後都會崩潰哭泣，恨不得連幾歲尿床都倒出來。
黎傲想到上次離開時，瘋子坐在昏暗的小屋裏，身影孤獨晦澀，心中觸動，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她将手裏的肉丢過去。
瘋子接住，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塊骨頭，那雙紅眼睛忽然亮起，認真吃了起來。
其實他的吃相挺滲人的，一口慘白的牙，連肉帶骨頭一起咬碎，發出咯吱咯吱的咀嚼聲，但在黎傲聽來，莫名有種傻傻的可愛。
瘋子仔仔細細将骨頭吃完，還啄了下指頭，忽然道：“肉……”
什麽肉？
黎傲很快意識到，他說的是上次那塊肉，‘為什麽送我這個’，‘因為上次那塊肉’……
她的表情有一瞬間的迷惘。
黎傲自然不缺禮物，她的職位越高，封號越長，送禮的人也就越多，他們畏懼她的權勢，或想要拉攏她為己所用，但那只是交換，是谄媚，不叫做禮物。
翠兒這些同伴是關心她的，但他們的關心多了一層敬重，黎傲是帶領他們走向勝利的神，而不是平輩而交的朋友，不得不承認，看到那些軍中大漢一起喝酒吃肉，胡天海地地亂吹，她是羨慕的。
但她不能走過去，她加入的後果就是，所有人放不開手腳。
來到這個世界也一樣，她不斷給予，鮮少有人想過她要什麽，自從光武二十三年，她爹去世後，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心頭暖暖的，像是吹過一陣熱風。
“你就……”她聲音微啞，“沒想過再也見不到我嗎，弄這樣一身傷，傻不傻？”
瘋子似乎沒想過會有這種情況，他抱着自己小腿，頭枕在膝蓋上，想了許久說：“找你。”
黎傲垂下眼，然後伸出手，想要揉揉對方的發頂，随着她的靠近，瘋子渾身繃得越來越緊，極致的忍耐讓他咬破了嘴唇，血珠從下巴低落。
她手指一動，看着指尖的殷虹，“我會想到辦法的，在這裏等我。”
話音落下，黎傲的身影就已消失，瘋子下意識站起追了幾步，然後在黎傲剛才的位置上坐下，抱緊了自己。
……
遠處的廢棄大樓裏，胖子站起身：“不能再拖下去了，動手。”
鳳舞的人反對：“可是小雨姐還下落不明，大家是一個聯盟，你們不能坐視不理！”
胖子沒耐心和她糾纏：“你們願意留在這，那就留下，和我去狼牙的，現在就出發，不要忘記正事！”
衆人一凜，是啊，他們這麽多人窩在這裏，可不是為了好看的，任務不完成，首領怪罪下來怎麽辦，而且這霧氣來得詭異，從這裏趕回自家基地太遠，附近可能安全的地方，也就是狼牙了。
“走走，正事要緊！”
“你們鳳舞的人，憑什麽要我們去找？”
鳳舞等人對視一眼，暫時的領隊咬牙：“好，那就分開行動。”
很快一群人走光，只留下五名鳳舞的人，她們圍着一個人詢問，“蘭蘭，你說現在怎麽辦？”
“我們沒有精神方面的異能者，先找條繩子，把大家綁起來，大家先拉手。”
不過是說話期間，迷霧又濃重了幾分，濃稠得仿佛能滴下水來，哪怕就是身邊的人，都看不清楚，只看到一個隐約的輪廓。
其他人一聽也有道理，要是在迷霧中走散了，那可麻煩了，她們趕緊拉住身邊的人。
“肖倩，你負責計時，兩個小時一到，無論找沒找到，你都要提醒我找地方躲起來，我們先從……”周蘭安排後續計劃，但她感覺到不對，模模糊糊的人影中，似乎多了一道，她眼皮一跳，“報數。”
其他人也不問她為何這樣要求，直接開始報數：“一。”
“二。”
……
周蘭：“五。”
眼前幾道人影都發出了聲音，她不禁松了口氣，果然是自己看錯了，就在這個時候，肖倩顫抖出聲，“蘭蘭，你身後是誰，我們不是只來了六個人嗎，小雨姐不在，應該剩下五個才對。”
接着周蘭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幽幽的——“六。”
肖倩才發出尖叫，就狠狠捂住了嘴。
周蘭心髒狂跳，她勉強鎮定道：“是哪位朋友啊，還請說明身份，萬一誤傷就不好了。”
她感到一陣風，接着那聲音在耳邊輕笑。
周蘭打了個寒顫，毫不猶豫釋放異能，藍紫的電光閃過，照亮了一小片迷霧，等她看清那是隊伍裏的肖倩後，已經來不及收手。
怎麽回事，怎麽是肖倩？
肖倩突然遭受攻擊，還是來自隊友，根本來不及反應，就昏了過去。
周蘭趕緊收回異能，四周重新暗了下去，她想要接住對方，卻撈了一個空，心中咯噔一下，“你們誰放手了？”
可是許久沒有得到回應。
“你确定她們還在？”
這一霎那，周蘭渾身的血液被凍結，不顧一切地往外面跑，她不要留在這裏。
“呯——”
一切重新安靜下來。
胖子領着一群人，朝教堂摸過去，他的能力在這群人裏頭，算是最好的，所以被安排在隊伍最後，對此他沒有推辭，這能有效保住更多的人，他也能增加生存幾率。
但胖子不可能真墜在最後面，他排在倒數第二，後面是隊裏最弱的那個，這人自然明白自己是炮灰，但他沒有拒絕權利。
由于這次任務的特殊，幾大勢力都派出稀有人才，精神方面的異能者有五個，他們把衆人的精神連接在一起，然後由另一個異能者發出次聲波，通過回聲确定地形，再用精神異能者傳遞給衆人。
所以就算有迷霧，他們也通行無阻。
依依向物華 定定住天涯
一路走下來，胖子心中不安，總覺得有什麽跟着自己，他頻頻往後看，除了魏永峰那張哭喪的臉，他什麽都沒看到。
“胖哥，你看啥呢，有個什麽情況，給小弟通個氣啊？”
胖子板起臉，沒有根據的猜測不可能說，免得帶來不必要的恐慌，“什麽情況，沒有情況，你不要瞎猜！”
他轉回頭，這次克制沒有回頭，免得刺激到魏永峰，只是走着走着，他感覺哪裏不對，是哪裏不對呢，都怪魏永峰這耗子膽的東西，不然他回頭……
胖子手心冒汗，對了魏永峰，那這家夥的腳步聲呢？
他小心翼翼側過頭，後面只有一片白霧，哪裏還有魏永峰的身影，這一瞬間，他心中沒有一絲熱氣。
“警戒！”
大家都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過活的人，立刻圍成一個圈，背靠背一致對外。
“阿奇，魏永峰呢？”
精神異能者這才發現少了一個人，所有人如入墜冰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