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江南王府。

晉王已經在江南王府中住了三天,卻仍沒見到他那個十三弟的影子,府裏的管家苦笑着說是王爺新近遇上個稱心的美人,追着人家跑了。

晉王只說了一句:“本王等着。”

管家就把晉王安排到了據說府中最好的一處院子,每日都來問晉王缺不缺東西。

三天後清晨,前門一陣雞飛狗跳,江南王回來了。

晉王不急,只是他多年沒見這個十三弟,多少有點好奇那個小肉團子現在長成什麽樣了。

蘭妃雖然為人奸詐有野心沒頭腦,相貌卻是真的傾國傾城,也不知十三弟長的像不像他母親。

晉王靠在窗邊,只見一個華服公子被一群人簇擁着走過來,江南王竟是一回來就先拜訪他了。

晉王站直身子等了一會兒,外面嘈雜的腳步聲忽然都安靜了,只有一個人推門進來,含笑道:“久違了,七皇兄。”

晉王擡頭看到了半張清俊的臉,他眼中閃過一絲詫意:“沈丹青?”

江南王毫不在意地淡淡一笑:“皇兄請坐。”

晉王道:“你的臉怎麽會事?”

江南王翻過茶杯熟練地沏上茶,玩笑道:“我若說是調戲美人被揍的,皇兄信不信?”說着他做了一個舉杯相邀的動作。

晉王還是沒有坐下,他站窗邊打量着江南王的一舉一動,堅定道:“你是沈丹青吧。”

江南王啞然,最後有些孩子氣地笑道:“皇兄可千萬別告訴五皇兄,若被他知道我這個當叔叔的教壞了小侄兒,他肯定跟我沒完。”

晉王沉默了一會兒,淡淡道:“陛下派我來治理洪災。”

江南王沉吟了一會兒,道:“我這江南王雖然挂着個名,也就只會吃喝玩樂。怕是幫不上皇兄什麽忙。”

晉王道:“我來找你是為另外一件事。”

江南王擡頭,遮住半邊臉的銀色面具後的目光含着意味深長的笑意:“皇兄請講。”

晉王道:“凝翠樓是你開的。”

江南王大大方方道:“是,江南還有個凝翠樓,皇兄要不要去逛逛?”

晉王平靜道:“我上次從你樓中買出的那個人死了。”

江南王手中的茶杯裏蕩開一圈花紋,他輕巧道:“不過一個小倌,皇兄若喜歡,便是弄死十個八個又何妨?”

晉王道:“他的屍體不見了。”

江南王笑起來:“不見便不見了,倒省得葬他麻煩。”

晉王沉默了一會兒,淡淡道:“那就罷了。”

兄弟兩人已經多年未見,加之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着實沒有多少可以說的話。

江南王徐徐喝完一杯茶,淡笑道:“江南多名勝,若七皇兄事了不妨多留幾日。”

晉王道:“我留不了多久,皇上的身子一日差過一日,京中指不定何時就有大變。”

江南王頓了一下,表情不變:“太子雖然性情綿軟了些,倒也是個盛世明君。”

晉王點了點頭,似乎是贊同:“我該走了,十三弟保重。”

江南王起身送他,送到門口時晉王忽然淡淡道:“太子若是太子,鐘情一人那是情深意重。太子若是登基,鐘情一人就是美色誤國。”

他說完這句話就走了,甚至沒有回頭看十三弟的表情。

江南王臉上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卻僵住,晉王的言行裏有種說不出的古怪,似乎是在暗示什麽。可他猜不出來,就算猜出來了)他也不敢信。

沈丹青摘下面具看着鏡中的自己,額頭到左眼下的皮膚上布滿了血痕,讓原本清俊儒雅的容顏顯出一抹猙獰來。

其實,也不算壞。

沈丹青按了按那尚且火辣辣疼着的皮膚,他一個反賊豈不是長的越兇狠越好?

沈丹青忍不住笑了笑,只是那個一開始就看上他這張臉的孩子…怕是要失望許多了吧。

京城,皇宮。

皇上手中有剛從江南來的密報,上書:于江南王府見沈丹青。

皇上把紙條放到一邊,開始仔細地回憶沈丹青這個人。

他只見過沈丹青一面,現在已經想不起那個人的模樣了,只隐約記得是個溫雅的俊美男子,言行舉止間讓人如沐春風,确實像個沉溺于琴棋書畫的風流公子。

他見沈丹青的時候是夜裏,寝宮內點着燈,那人如畫在眉眼在燭光裏搖曳着,模模糊糊卻讓人難以忘記。

皇上閉上眼睛仔細回憶着那次沈丹青的一舉一動,他的五官,他的語氣,他的每一個細微動作。可一向記性很好的皇上卻發現自己已經記不住他到底說了什麽話。

只是那雙曾讓皇上感到危險的眼睛,在回憶中忽然有了種遙遠的親切感。

“沈丹青……”皇上的手指輕輕敲打着桌面,卻再也回想不起關于那個人的細節。

“江南王…沈丹青…江南王……”皇上腦中忽然一陣轟鳴。

十三弟他…如今也大約是二十五六的年紀了。

皇上感到頭裏劇痛,沈丹青初見他時那過于從容自然的态度…是不是恰好說明了他不自然?

那昕兒呢?昕兒被那個沈丹青迷得神魂颠倒,這其中又有多少是那人故意而為之的……

皇上額頭開始冒出細汗。

十三弟啊十三弟,你是有多恨朕,才連這種招數都用得出來!

皇上忽然站起來大叫:“來人!!!”

陸公公忙進來:“陛下。”

皇上臉色有點白:“去取京中官宦未嫁女子的畫冊拿給太子,讓他三日內選皇後一位後妃兩名,下月大婚。”

陸公公見皇上情緒不穩,忙勸慰道:“陛下,殿下是該大婚了,但是下月的話老奴怕籌備不周有失妥當,如今殿下已經收了不少心,陛下莫要急于一時。”

皇上深吸了一口氣:“先把畫冊拿給太子吧,婚期朕再考慮考慮。”

陸公公笑道:“老奴這就去拿畫冊送到東宮去。”

皇上擺擺手讓他退了出去,坐回去疲憊地揉了揉額頭。

李昕賣回來的那兩只小兔子竟有一只懷孕了,并生下了一窩小兔子。

李昕扒拉着五只軟趴趴的小肉團啧啧稱奇,小兔子剛生下來沒有毛,全身粉紅像只沒毛老鼠。但沒幾天就長出了柔軟細密的白色絨毛,開始像幾個毛團一樣活蹦亂跳。

剛會爬的小皇孫找到了新樂趣,在鋪了厚厚被褥的地面上和幾個毛球你追我趕,玩得不亦樂乎。

天氣漸熱,小孩子容易捂出痱子,所以小皇孫只穿了個大紅肚兜爬來爬去追兔子,亮晶晶的眼睛帶着專注的神色,那張肉嘟嘟的小臉上竟硬生生擠出個嚴肅認真的表情來。

李昕剛從禦書房回來就看到這一奇景,原本有些抑郁的表情瞬間被逗樂了,到兒子身前半蹲下,從他頭上摘下一個白色毛球來,在兒子面前晃來晃去,壞心眼地逗着:“叫爹,叫爹就給你。”

小家夥用力伸手去抓,咿咿啞啞地吐着口水。

李昕故意把手舉高了些:“叫爹,不叫爹不給。”

小家夥似乎意識到自己被欺負了,愣了半天,嘴一撇“哇”地一聲開始嚎啕大哭。

李昕手足無措,忙不疊地把毛球往兒子手裏塞,小家夥一見當爹的示軟,立馬得寸進尺哭得更大聲。

李昕頭都大了。

被哭聲吵醒的蘇清兒從榻上站起來,抱過了已經胖得頗有份量的兒子,輕聲哄着,小皇孫的哭聲慢慢小了。

李昕讪讪地站起來:“你…打擾你休息了吧。”

蘇清兒輕輕搖頭,她的夫君已經是個可以依靠的男人,可是溫柔時還會露出點孩子般笨拙。

懷裏的小家夥吮着手指不哭了,亮晶晶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的母親。

李昕怔怔地看着她秀美的側臉,他的父皇特意找了個與沈丹青相似的女子,本意是讓他移情,可事實上蘇清兒的存在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他記住沈丹青,無論如何都忘不掉。

李昕從地上撿起一只毛絨絨的小兔子,又想起那盞從千世湖中撈起的花燈。

陸公公帶人找了好久才找到給太子的畫冊,急匆匆送到東宮去了。

李昕沒有再納妃的想法,但也不再像之前那樣死去活來的反抗,随手地收下,回頭就扔到了一邊。

小侍女卻很感興趣,得到太子殿下允許後就自己打開看了起來。

剛看了兩眼,小侍女忽然“咦?”了一聲。

小皇孫的奶娘也湊過去看了一眼,轉而笑道:“陸總管弄錯了,這是三十年前先帝選妃時的畫冊。”

小侍女翻了幾頁,忽然叫道:“咦,這個人好像太子妃娘娘。”

奶娘也是笑:“還真是,竟與娘娘有三分像呢。”

李昕有了點興趣,湊過去看了一眼,忽然愣住了。

畫中的女子不是像蘇清兒,而是像沈丹青。

李昕胸口有如鼓擂,那人物旁寫着一行字:“兵部侍郎沈後雄次女沈憐。”右下角貼了一只鳳尾蝶,是已入後宮為妃之意。

李昕把畫冊拿過來合上,淡淡道:“這東西明天一早就送回去吧,雖然算不得什麽重要事物,可放在東宮終究不合規矩。”

小侍女懵懵懂懂地點頭,一時也沒多問。

李昕有記憶的時候沈後雄已經辭官回鄉了,但聽說沈家之前在朝中十分風光,定然有這個女兒一份功勞。

那他這個女兒是誰?

先帝駕崩後,先帝的妃子就大多入了冷宮,李昕并沒有和她們見過面,或許很小的時候見過也部記得了。

沈憐,沈丹青…

李昕把畫冊扔到桌上,眉頭緊鎖,也許去冷宮一趟能問出些什麽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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