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交單的時間快到了,紫茉莉的種子又被毀了,宋承先得知這事,再次向槿婳伸出了援手。

紫茉莉的種子入藥可清熱化斑,利濕解毒,原就是一味藥材。知安堂做的就是藥材生意,自有收購紫茉莉種子的途徑。

有宋承先出手幫忙,槿婳也是松了好大一口氣。

送走了宋承先後,蘇運和來到了槿婳屋子。

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槿婳,良久才道:“少奶奶覺得這事是誰做的?”

是誰?槿婳自然第一個就想到了郭友長,畢竟這麽長時間以來,也只有郭友長一直和美人妝明争暗鬥。

但凡事講究證據,在沒有确鑿的證據證明縱火案背後的指使者就是郭友長前,槿婳也不敢往他頭上扣帽子。

蘇運和見槿婳心裏已經有了數,卻不明說,直言道:“一定是郭友長派人做的?”

“已經報了官,官府的人也到現場查看過了。希望能早點找到縱火的兇徒,知道是誰放的火,要揪出幕後主使的人也容易得多。”槿婳道。

“郭友長欺人太甚,少奶奶,這一回你絕不可手軟,要是再放虎歸山,只會後患無窮。”蘇運和握緊拳頭勸道。

槿婳向來不願意與人交惡,與郭友長多次交鋒不過也只是點到為止,可沒想到對方如此咄咄逼人。

被蘇運和這麽一激,槿婳亦握住了拳頭道:“我知道了,這一回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蘇運和見槿婳已下定了決心要和郭友長鬥到底,臉上露出了一絲十分滿意和別有意味的笑。

兩日後,幫忙收購種子的宋承先給槿婳帶來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在七八天前,有個姓張的商人以極低廉的價把方圓十裏的紫茉莉都收購殆盡了。

槿婳一聽這個消息,就覺這事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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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茉莉用途雖廣,但許多人并不知道它的用處,再加上背着野花的名頭,向來不怎麽受人待見。

她還沒有開辟花田前,叫人下鄉收購紫茉莉的種子,不少鄉民見了都不明所以,還嘲笑說有人竟花錢買野花種子,絕對是個傻子。

那位姓張的商人忽大量收購紫茉莉的種子,偏還選在花田被毀前,不得不讓槿婳覺得這是個巨大的陰謀。

而宋承先接下去說的話,更證實了這一點。

宋承先道:“我派人仔細打聽了一番,才知那商人叫張七,可這張七是個做草鞋的散戶,為人吝啬,手頭上也沒有什麽銀子,沒理由非要使那些冤枉錢去收購紫茉莉的種子。我覺得十分奇怪,又讓人留心着他家,結果,你猜我發現了什麽?”

“什麽?”槿婳知道宋承先接下去要說的,絕對是她感興趣的。

“張七有個姐姐,是個寡婦,長得挺标致的。她有個姘夫,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到她那和她私會。那個姘夫不是別人,正是郭友長。”宋承先說到最後一句時,特意提高了音量。

“果然是郭友長在背後搞鬼。”

槿婳憤恨地拍了下桌子,但就算知道了這一點,她眼下也沒法到官府去告他。

思索了良久,槿婳忽想起了什麽,轉怒為笑道:“我聽說郭友長的婆娘戚氏十分兇悍,郭友長竟敢背着她在外面養女人,你說,要是這事被戚氏知道了,她會怎麽做?”

郭友長年少時家境一般,娶了戚氏後,得了岳丈的扶持,才有了今天。戚氏性子潑辣,說一不二。人人皆說郭友長在外再怎麽呼風喚雨,到了戚氏面前,也只有被她拿捏的份。

宋承先道:“以戚氏的行事作風,雞飛蛋打是難免的,郭友長至少得掉一層皮吧。”

宋承先已猜到槿婳要做什麽。不過,就算利用這一點,把郭家弄得家宅不寧,讓郭友長夫妻反目,種子的事依舊沒有解決。

“郭友長先不動聲響地派人收購種子,後又讓人燒毀花田,擺明了是設下連環計,好讓我無路可退,成為他案板上的肉任他宰割,”槿婳思忖了好一會道,“哥哥,你把張七的地址給我,我去會一會他。”

“你打算從他手裏把種子買下來?”宋承先道。

“郭友長叫他收購種子,就是看準了我會和他買。交單的時間快到了,這筆生意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槿婳咬牙道。

“三裏有貨不去五裏進”,如果跑到外地去全數收購種子,不僅路程遠,耗時長,運費貴,成本也會番上好幾番,太劃不來了。

無論如何,她都得先去會會張七。

“他燒了你的花田,害你損失了一大筆錢,現在又等着你上門送錢給他花,真夠狠毒的。”宋承先冷笑,頗為槿婳不平。

可眼下,除了從張七手裏把紫茉莉的種子買回來,也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

仔細想想,郭友長其實可以把收購來的種子盡數銷毀的,可他不這麽做,是想從精神上折磨槿婳。

他想告訴槿婳:你看,你根本就鬥不過我,就算我把屎拉到了你的頭上,你也只能吃啞巴虧,還得跪着來求我放你一馬。

“妹妹,現在還找不到确鑿的證據,只能暫時忍讓,你可千萬要撐住。”宋承先安慰道。

“我撐得住,哥哥別擔心,要是這點委屈這點事都熬不住了,那我當初也不會開店做生意了。”槿婳道。

她雖然氣憤,但也不至于就害怕,退縮。

畢竟她是死過一回的人了,連死的滋味都嘗過了,別的,還有什麽過不去的。

“你想自己去?真的不需要我幫忙。”宋承先不太放心地問。

“放心吧!我一個人行的。”槿婳胸有成竹地道。

第二日,一早。

槿婳便親自去見了張七。

之前郭友長讓張七去收購紫茉莉種子,說可以助他賺一筆錢,他還不信,如今聽見槿婳說要和他買種子,他才明白,槿婳就是郭友長嘴裏的“待宰的肥羊”。

槿婳和張七聊了好一會,發現張七長得雖兇,說話粗聲粗氣氣的,但不過就是個沒啥見識,又沒主見的村人,就連他一直咬口說“一口價五百兩”,怕也是郭友長叮囑他這麽說的。

而站在張七身邊,自稱是張七侄兒的年輕人阿四倒是一臉精明會算計的模樣。

“五百兩就五百兩吧!”槿婳驗了貨後,爽快地道。

她來之前算過賬:要是到外地去收購足夠數量的種子,算上收購費,人力費,運輸費等等,差不多也要四百兩。

蘇七開價“五百兩”,尚在她的接受範圍內。只可惜這批種子質量不夠上乘,數量也不夠,到時,她還是得派人另到外地去收購。

但那也是以後的事,眼下能得到這批種子解了燃眉之急,就算蘇七再加一百兩,她也會咬牙買下的。

“你不講價?”張七被槿婳的豪爽驚到了。

畢竟,他是花了不到八十兩就從那些村民手裏收購到了這些種子。

“可以講嗎?”槿婳故意瞪大眼睛道。

張七趕緊擺手:“不行,一分錢也不能少。”

“那不就得了,”槿婳笑道,“張老板,這些貨我全都要了。你稍等,我這就讓人去取錢,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這麽急,明天不行嗎?”槿婳太過爽快,讓張七心裏有點打鼓,明明郭友長和他說的是“那女人不是個好對付的。”

他這幾日還在心裏想了好多個辦法好對付“難對付”的槿婳。

槿婳搖了搖頭道:“不行呢!不瞞張老板,我這個人生來性子就急,在買東西時更沒有耐心。再說,張老板難道不想早點賺到錢嗎?那可是一整箱白花花的銀子,比銀票好看得多。”

張七一聽見“一整箱白花花的銀子”,兩眼立即放光,趕緊點頭道:“沒錯,急些好,急些好。”

他平日裏不過就賣賣草鞋,哪見過五百兩銀子。

這次收購紫茉莉的種子,郭友長給了他五十兩本錢,他自己出了三十兩,想想這五百兩銀子到手後,還得跟郭友長分,他就有些肉疼。

早知道這錢這麽容易賺,這麽暴利,他就應該吃獨食。如今倒好,他受苦受累去收種子,郭友長不過只是比他多出了二十兩銀子,沒流一滴汗,走一步路,卻能分到和他差不多的錢。

他越想心裏越不平衡。完全把如果不是郭友長,他根本賺不到這筆錢的事給忘了……

坐了好一會後,夥計們取錢回來了,槿婳讓張七清點銀子。

張七算數不太好,就讓他侄子阿四幫忙清點。

那小子非常麻利地把銀子清點清楚了。

張七收下錢後,槿婳立即叫人把紫茉莉的種子搬到了馬車上,直接送到作坊。

槿婳看着張七和阿四貪婪地摸着箱子裏銀子的模樣,笑道:“張老板,我們做成了這筆交易,也算是朋友了,有件事,還得拜托張老板。”

“你說。”張七頭也不擡地應道。

“請張老板不要跟任何人說這種子是我花了五百兩買走的。你也知道,我以前也讓人到鄉下去收購過種子,給出的價是遠遠低于眼下的價。這事要是傳了出去,那些鄉民不都拿我當奸商,這以後我若還想做他們的生意就難了。”槿婳苦惱可憐地道。

張七心裏暗想:這事若傳出去,那些人不會拿你當奸商,只會拿你當傻子。又想:唉!她說的很有道理,要是那些鄉巴佬都知道這種野花種子這麽值錢,以後他若再去收購,他們鐵定會提高價格,那他能賺的錢不就變少了。

“行的,行的。”張七連連點頭。

槿婳假裝喜道:“那就多謝張老板,若真有人問起,你就跟他們說,這種子只賣出了二百兩,這樣一來,我也好交待。”

張七眼珠子一轉,連連道:“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那告辭了。”

槿婳離開了,離開前卻向一個夥計使了眼色。

那夥計會意過來,雖是和槿婳一塊出的門,卻并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偷偷地伏在了窗下。

不出槿婳所料的,那叔侄倆果然起了占便宜的心。

“叔叔,你聽到那女人說的話了嗎?”阿四壓低了聲音道,“反正郭老板又不在這,等他問起,咱們就說這些貨只賣出了三百兩,那剩下的二百兩,不都是叔叔你的。”

“可是郭友長叫我沒有五百兩不能賣。”張七猶豫地道。

“這買賣的事,還不能講價嗎?叔叔,你想想,當初可是侄兒和叔叔吹着風頂着太陽,一個村一個村,早出晚歸才把這些種子收起來,咱們又出錢又出力,郭老板除了給了那五十兩可啥事都沒做。”

阿四見張七還是下不了決心又苦口婆心地勸道:“再說那郭老板已經那麽有錢了,少那麽一二百兩,對他也沒有任何損失。就算他知道了這事,有姑姑在,他還敢為了那點錢跟你這個小舅子翻臉呀!”

張七一拍大腿道:“你說得對,照剛才那女人說的,就算有人問起,她也會說只花了二百兩就買下了這批貨,咱們若說三百兩反而高了,說五百兩絕對沒人信。沒錯,就這麽辦,快點,把那二百兩數出來,藏好……”

那夥計接下去便聽到了數銀子搬銀子的聲音,便沒有再聽下去,趕緊回美人妝給槿婳複命了。

槿婳深深一笑,叫人暗暗放話給郭友長,她是花了六百兩才買下了這批貨的。

她不立收據,又用銀子代替銀票交付,就是想在價錢上做文章。

這筆錢,雖逼不得已被郭友長賺了,但她絕不能讓他賺得那麽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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