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嬷嬷與我是什麽關系?”蘇玉潆眼眶通紅, 語氣急促,“嬷嬷又以什麽立場來指責我?”
“你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又憑什麽輕易地下定論!”
“我吃過的苦受過的罪, 為了姨娘能過得好時地委曲求全,你知道什麽?憑什麽是我, 為什麽是我?”蘇玉潆低聲怒吼, 過往十二年的經歷一幕幕從她腦海中劃過,最終定格在周桑月冷漠的臉龐和香爐中袅袅升起的輕煙。
她重重地喘.氣, 沒有人說話, 空氣一時間凝滞住。
蘇玉潆閉上眼, 眼淚不争氣地滑落,她只是個普通人,莫名其妙地穿越, 被迫承受原書地劇情, 她已經很努力地想避開了, 可為什麽連她唯一的至親都是被人所害,而兇手逍遙十二年卻沒有任何懲罰。
安靜的空氣中只能聽見她細微的嗚咽聲, 殷衡不知道究竟發生過什麽才能讓她這般歇斯底裏, 桂嬷嬷帶着巧雲離開時, 殷衡遲疑片刻, 安靜地蹲坐在她身後, 靜靜地陪着她。
“嬷嬷松手!”巧雲掙紮着,卻被桂嬷嬷牢牢攥住。
“你別去了,讓她自己待一會兒。”桂嬷嬷松了手, 神情淡漠, 便自顧自做其他事了。
巧雲愣了一下,嘴唇嚅動了一下, 最終沉默在原地。
那日的烏雲終是籠罩在了蘇玉潆心頭上,殷衡陪了她很久很久,從日落西山,到雲散月出,再然後,就回了相府,她站在相府兩座石獅子前,碩大的牌匾垂下的陰影覆在她臉上,看不見表情,仿佛戴了一層無形的面具。
殷衡時不時擡頭看她,他從頭到尾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這幾日府中生了太多事端,周桑月下毒,蘇思瑜喪母……而蘇玉潆,殷衡怔愣片刻,京城都說蘇玉潆有個瘋姨娘,可如果……殷衡忍不住望着她,可如果蘇玉潆的姨娘,是被周桑月害到這種地步呢?
他心中忽然悶窒起來,看向她的目光種含着連他都沒覺察到的心疼。
她的腳步忽然停下來,殷衡順着她的目光看去,芳落院外站了一個人,是蘇卿,她一手扶在牆上,遲疑地喊了一聲。
殷衡聽到蘇玉潆呼吸亂了一瞬,随之腳步匆匆地從她身邊過去。
“三妹妹?”蘇卿愕然地看着她離開,想跟上去,卻被貍奴攔下唉,它沖着自己叫了一聲,随即便快步追上蘇玉潆。
蘇卿躊躇了一下,到底還是沒有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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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玉潆的房門關了三天,殷衡曾試圖進去,卻無奈沒有辦法,曾經随随便便走進的地方如今狠狠地把他拒之門外,只能等着裏面的人主動走出來。
期間蘇卿來過無數次,又無功而返。
三天後的清晨,那扇門悄無聲息開了,“吱呀”聲立馬驚醒了卧在門邊的殷衡,他站起身擡頭看去,青色的裙擺拂過門檻,她一手撐着門,一邊垂下目光看他。
随即,她像往常一樣嘴角翹起一抹弧度,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樣溫和又平靜地說:“貍奴?”
戰栗感從他的脊背攀升而上,巨大的無措驚慌緊緊攀附着他。
殷衡煩躁又茫然地甩了一下腦袋,好似這樣就能擺脫掉這種情緒一樣。
“大姐姐。”
殷衡猛地回頭,蘇卿不知什麽時候過來了,眼含關心地望着她。
“大姐姐有事嗎?”蘇玉潆平和問道,面上看不出其他情緒。
她越是這樣,蘇卿反而心中越不安,她手指絞着衣角,遲疑片刻道:“三妹妹,你這幾日怎麽了?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是……是娘親又為難你了嗎?”
蘇卿越想越覺得是這樣,娘親不喜三妹妹,她在芳落院這麽久也沒見娘親派人過來,是不是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又生了什麽事端?
她心中越發惴惴,卻見蘇玉潆搖頭:“沒有,只是和姨娘有關。”
“莊子上出事了嗎?”蘇卿上前走了兩步。
蘇玉潆搓撚了兩下手指,心中複雜,她早就告訴過自己,周桑月和姨娘的事和蘇卿沒有關系,可她還忍不住怨到蘇卿身上,可蘇卿的關心又讓她覺得自己卑劣和愧疚,原先的想法被她死死碾滅。
蘇玉潆偏過頭不想回答,蘇卿見狀也就不再問了,兩人沉默下來,還是蘇卿先開口:“若是出了什麽事,我定會盡全力幫三妹妹的。”
蘇玉潆睫毛顫了顫,藏起眼角的熱意,她輕輕應了一聲。
“那……我就先回去了?”蘇卿出來的太久了,她也該回明暇院了,蘇卿一步三回頭地看着蘇玉潆,見她沒有挽留的意思,這才失落不舍地走了。
她的身影消失之後,蘇玉潆才低下頭,用喑啞的嗓音問:“你不走嗎?”
殷衡喵嗚了一聲,走上來蹭了蹭她的裙擺。
蘇玉潆長長地呼出胸腔中的一口氣,在離開之前,她又多了一件事。
輕撫右手衣袖中的暗袋,吩咐巧雲照顧好殷衡,便獨自一人出了府,直奔醫扶傷的醫館而去。
……
醫扶傷的師父有兩家醫館,一家是醫獸,一家醫人,他自己則是不久前才出師的徒弟,在他出師第二天,師父就留下紙條告訴他雲游四海去了,這兩家醫館也就繼承到他手裏了,雖然他是新鮮出爐的,但是該學的一樣不落,按他師父說,這偌大的京城除了他就屬醫扶傷最厲害了。
醫扶傷對師父的話深信不疑,如今師父走了,那京城就屬他最厲害了。
在他醫治好人之後這種自信心達到了頂峰,所以當蘇姑娘把香小心地放在他面前時,醫扶傷只是撚起來聞了一下就知道這東西是什麽。
“塢洲的一種香,在香爐裏點燃,用得少了有助安眠,但不可過多,否則就會昏沉嗜睡,再多便會使人瘋癫。”醫扶傷肯定地說,随即眨了兩下眼睛,“不過塢洲地處偏遠,與京城可以說是一個東一個西,用法若是不甚便會出事,蘇姑娘怎麽會有這個?”
“近日睡眠不好,聽聞塢洲有奇香,便托人帶了回來。”
醫扶傷點頭,若是別人他還不信,不過蘇姑娘是相府的人,倒是有這個能力,他回過神:“那蘇姑娘今日來是為什麽?”
“你可會配置着香?香已經用完了,塢洲又太遠,來回耗費時間太多。”蘇玉潆想了很久,她不知道這東西周桑月是如何得到的,便跑了大半個京城的香鋪,毫無例外都是搖頭,表示從未見過這種香。
蘇玉潆又突然想到這香既能用于害人,便說不定是一種毒,她也是抱着試一試的想法來找醫扶傷。
“會倒是會。”醫扶傷毫不猶豫說。
蘇玉潆猛地擡眼,緊接着就聽他說:“但我勸蘇姑娘還是不要用這香了,一旦用法不對,對自己也是種傷害,不若我給姑娘配些安神藥吧?保證姑娘睡得安穩!”
醫毒不分家,他和師父還未定居京城時,便跟着師父有走過大半個大陵,塢洲也去過,這香有安眠奇效,師徒二人聽聞此香好奇不已,特地為此在塢洲停留了大半年,是以他會做也不奇怪。
蘇玉潆垂下眼睛,搖頭拒絕了,溫和又無害:“比起吃藥,還是燃香來得好些,再者,若是醫師怕我用錯了量,便把事項仔細告知我可好?”
醫扶傷撓撓頭,他直覺這香太過危險,但若是有他的醫囑倒也不是不行,主要是他覺得再拒絕有些不好意思,便點了點頭:“那蘇姑娘兩日後來拿吧。”
“多謝。”蘇玉潆眉心舒展,發自內心地說了一句。
蘇玉潆走出醫館,半眯着眼看向天空,她忽然偏過頭,看着一人走向她。
那人一身白衣,渾身素淨沒有一絲裝飾,長發用一根帶子束起,定定地看着她。
“二姐姐,好巧。”蘇玉潆輕聲說。
“不巧,我是專門來找你的。”
林姨娘去世的那天,蘇思瑜大病一場,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即便身體虛弱至此,她也在醒來後仔仔細細穿上素白衣裳,去找蘇玉潆。
蘇玉潆垂眸,掃過她身上的衣裳:“姐姐不該穿得這般素淨。”
蘇思瑜心口一悶,她最親的人不在了,做人兒女的,卻只能偷偷摸摸地守喪,只因為她地姨娘是個妾室!
眨了眨微微潮濕的眼眶,她勉強道:“多謝三妹妹……提醒。”
“三妹妹有時間嗎?我們聊聊?”
蘇玉潆擡眼,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她變了很多,沒了以往的趾高氣昂,整個人安靜了不少。
她輕輕點了點頭,領着人去了附近的茶館。
落座後,蘇玉潆不語,盯着茶杯中沉沉浮浮的茶葉。
蘇思瑜雙手交握,醞釀很久才說:“三妹妹,你和我應當聯手起來,周桑月是個黑心的,她不會讓我們好過的。”
一片茶葉随着她的話音沉到底部,蘇玉潆輕輕轉了一下被子,漾起漣漪:“此話怎講?”
“三妹妹還不知道吧,周桑月給林姨娘用的毒,是可以致使人癡傻的。”她低聲說道,“谷姨娘,也是被她陷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