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蘇玉潆還未收回目光, 那少年便急匆匆走過來,朝着她這邊的百姓抱拳道:“各位父老鄉親,今日吓到大家了, 是我的不是,若是有傷到的, 盡管來找我。”
那少年面如冠玉, 又不失少年英氣,坦蕩蕩的言辭間便取得了百姓的好感, 原本的不滿也随着他的話語煙消雲散了。
他目光移到蘇玉潆身上, 真誠問道:“這位姐姐, 可有受傷呀?”
“并無。”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少年撓了撓頭,似是松了口氣。
連璟!
殷衡瞪大眼睛, 欣喜之情還未升起, 轉而想到他方才的舉動差點傷到蘇玉潆, 便又是一陣怒瞪。
好的不學偏學壞的,跟誰學的當街縱馬?舅舅難道不教訓他嗎?
“咦?姐姐這貓, 眼睛好生大呀。”連璟注意到殷衡, 出聲說道。
蘇玉潆低下頭, 正巧看見他死死瞪着人家, 神色不由得微微動了動, “嗯。”
連璟嘟嘟囔囔了一句話,蘇玉潆沒聽清,又聽他說:“還好多虧了那個好心人……”連璟扭頭看去, 未說完的話頓時斷了, 表情突然跟吃了一只蒼蠅一樣難看。
“殷席!”他瞪着來人,一臉厭惡。
“倒也不用那麽看我, 若非我的侍衛阻止了那馬,今日可就傷了不少人了。”殷席帶着身後的侍衛走過來,溫和道,随即朝蘇玉潆點頭致意,“蘇三小姐。”
連璟被噎了一下,竟找不到反駁的話。
“原來這是蘇三小姐的貓。”殷席注意到殷衡,似是認出了它,笑道。
“原來?”蘇玉潆沒有反駁,疑惑地強調了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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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在府外見過它,印象很深刻。”殷席面上帶笑,神色間沒有絲毫變化。
殷衡用仇恨的目光看他,蘇玉潆輕輕撫了一下,心中了悟,這就是殷衡的庶弟了吧,她點點頭:“原來如此。”
“今日之事,多謝公子了。”蘇玉潆淡聲道,“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
殷席點頭,目送她走遠,随即眼含笑意地對連璟說:“連小侯爺,在下也有事,就先告辭了。”
“哼!”連璟當即厭惡地別過頭。
殷席也不在意,帶着人就走了。
……
“小姐,我們就這麽走了?”兩人走遠之後,巧雲才問,方才她看那位公子風度翩翩,又救了她們,瞧着像是個好人,若是認識一下也是不錯的,怎麽小姐就這般冷淡?
“留着作甚?”蘇玉潆對殷席的第一印象不太好,雖然說不上來他哪裏不對勁,但就是感覺不太舒服。
殷衡又悄悄豎起耳朵,聽見她模棱兩可的話有些忐忑,殷席太能裝了,他就怕蘇玉潆一不小心就被騙了,所以,她這句話到底什麽意思?
他探究似地擡頭,但并沒有看出什麽。
攬星居外停了不少馬車,蘇玉潆往裏看了一眼,田小二和吳先生忙得熱火朝天,并沒有注意到她。
“小姐,我們不進去嗎?”巧雲問道。
蘇玉潆沒說話,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想了想說:“不了。”來攬星居也只是為了碰碰運氣看武越在不在,再加上吳先生在一旁,氣氛總不會太尴尬,不過現在看來,還是要去一趟陽順镖局。
去镖局是商讨離京路線的,就不方便帶殷衡了,蘇玉潆把他交給巧雲,囑咐道:“你先回去。”
“不用奴婢跟着嗎?”巧雲一驚,下意識問道。
“不用,我還有事,把它們帶回去,別讓它們亂跑就行了。”蘇玉潆意有所指,但她也不指望巧雲能聽明白,只要殷衡不跟着她就行了。
交代完後,蘇玉潆便離開了。
殷衡自然不會這麽聽話,拼命想從巧雲臂彎裏跳出去,奈何巧雲早有準備,死死抓住它,愣是沒讓它跑出去,殷衡便親眼看着蘇玉潆的背影消失不見。
他氣得猛拍了巧雲一下。
再說另一邊,蘇玉潆問了幾個人才順利找到陽順镖局,她來的時候,镖局門前正在裝載貨物,一列馬車隊上裝得滿滿當當的,大大小小的箱子更是牢牢綁住,她的目光在幾只大箱子上轉了一圈。
裝貨物的人注意到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走近問:“姑娘有事?”
蘇玉潆收回目光,溫和道:“我找你們總镖頭。”
“總镖頭?”那人疑惑地掃了她一眼,“姑娘可是要走镖?”他上下掃了蘇玉潆一眼,白白淨淨的姑娘,看着也不像是來走镖的。
“攬星居的掌櫃有事請他走一趟。”蘇玉潆不方便透露自己的身份,便借着攬星居的名頭說道。
攬星居啊,那人緊皺的眉頭頓時松開,露出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姑娘請進,我這就去通知總镖頭。”
武越待在房間裏擦拭劍身,片刻後他擡起寶劍,劍身的凜光一閃而過後,倒影着他的半張臉,與此同時,房門被敲響,武越放下寶劍,沉聲道:“何事?”
“總镖頭,外面有個姑娘求見,說是攬星居掌櫃請您走一趟。”
武越下意識皺眉,一聽是吳先生請他過去,當即站起身打開房門:“你說的那位姑娘在哪兒?”
“在前堂。”
武越走路生風,大踏步過去,攬星居出了何事,吳先生竟讓一個姑娘來找他。
甫一到前堂,他的腳步滞澀了一下,複雜地看着來人。
蘇玉潆放下杯子,站起身笑道:“舅舅。”一回生二回熟,這聲舅舅她已經能面不改色地叫出口了。
武越大眼一掃就知道攬星居請他過去是個借口了,想到此處,他也不急了,走過去坐在蘇玉潆對面,親自倒了一杯茶:“你怎麽來了?”
蘇玉潆沉默了一下:“舅舅,我想離開京城。”
武越倏爾擡眸,獵鷹一般的目光鎖住她:“離開?為什麽?”
“不想讓別人掌控我的命運?不喜歡這裏?想追求自由?”蘇玉潆歪着頭,嘴角牽出一絲微笑,“都是原因。”
“你很大膽。”
大膽?不,她只是想擺脫。
“那舅舅願意幫我嗎?”
武越輕啜了一口茶:“想讓我幫你,至少有個計劃吧?難不成還指望我替你謀劃?”
蘇玉潆毫不意外,“當然,就算沒有镖局這條路,我也早就想好了,有了镖局只會更方便而已。”
武越訝異地看了她一眼,原來她早就有此打算了。
“還有一事。”蘇玉潆有些遲疑,她不知道武越是否知道姨娘是被人陷害才淪落至此的心中權衡片刻,垂眸問道:“姨娘的事,你知道多少?”
談及谷明姿,武越原本輕松的神色頓時凝固起來,好半晌沒好氣地問:“你問這做什麽。”
他臉色難看,明顯是想到不好的事了,不過蘇玉潆觀察之後,在他臉上只看到了對蘇相的不喜,仿佛不知道周桑月這號人物一樣。
吳先生說他近兩年才回來,若是疼惜妹妹,在得知她瘋傻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調查吧?
難道有人隐瞞了周桑月的行跡?蘇玉潆眉頭一皺,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蘇相。
“想什麽呢?”
蘇玉潆回神:“舅舅知道相府夫人嗎?”
“周桑月?不認識。”武越半耷拉着眼皮,一副沒興趣的模樣。
果然。蘇玉潆心下明了,武越确實查了當年的事,不然也不會知道周桑月。
“舅舅可知,周桑月正是害姨娘瘋傻的兇手?”蘇玉潆平淡地道出事實,但對武越來說,無異于平地一聲驚雷。
“你有什麽證據?”武越身子猛地前傾,大手緊握杯子,虎口被捏到泛白。
“府上的林姨娘被害了,用的是同一種手法,我暗中收集了一些香,找人鑒定過,是能使人瘋傻的。”蘇玉潆說到此處,忽然擡起眼睛,“舅舅可否幫我查查周桑月究竟是什麽背景,為何會有人替她隐瞞。”
“你先回去,不要打草驚蛇,此事我去辦。”武越眉眼已然沉下了,眼中蘊着冰錐,這話顯然是應下了。
“知道了。”
心頭事了卻一樁後,蘇玉潆帶着滿身輕松回了相府。
殷衡被關在貓籠裏,兩只前爪扒在籠子上,煩躁地瞪了一眼在一邊轉悠的福來。
她怎麽還不回來?按照殷席的性子,從不會做無用的事,他不會趁自己不在的時候勾搭蘇玉潆去了吧?
就在他探頭張望時,一道熟悉的人影走了進來,殷衡立馬精神了,他定睛一看,蘇玉潆臉上帶着少有的輕松,殷衡瞳孔地震,殷席不會真去勾搭了吧?
他在籠子裏鬧出一陣聲音才被注意到,蘇玉潆心情好,就把他放了出來。
殷衡當即跳到她身上,東嗅嗅西問問,鼻尖除了清苦的藥味就沒有其他味道了,他這才放下心。
蘇玉潆把他扯下來:“你是不是有點太得寸進尺了?”
他才沒有。殷衡在心中下意識反駁,便聽見她說:“合着你把我這兒當家了?還一直賴着不走。”
殷衡噎了一下,竟無言以對,片刻後他學着福來平日的樣子,歪着頭睜大貓眼,拉長了嗓中的喵嗚聲。
他覺得有些羞恥,但理智告訴他除了他自己,沒有人會再知道這件事,所以只要他死守住,不會存在洩密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