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三頂有顏色的帽子

只有坐錯的車,沒有找錯的人。

……

處理完父母的葬禮,江戶川亂步為自己收拾了一個小背包,随心所欲的便買了一張晚上去橫濱的大巴車票,踏上了未知的道路。到了大城市裏會看見怎樣的風景,碰到怎樣的人,完全不在江戶川亂步的預測之中,那是一個未知的世界。

睜着一雙比同齡人清澈的翠色眼瞳,江戶川亂步扒在大巴窗戶處,望着遠離的家鄉。其實他不喜歡鄉下,不喜歡鄉下的人和學校,他唯一喜歡的就是自己的父親和母親。

到了橫濱市的中轉站,他仿佛是一粒米飯掉入了大鍋粥裏,四周的人數一下子激增。與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很少獨自出行,乖巧的跟在家長身邊,男人保護女人,女人保護着懷裏的孩子,他們就像是他的父母對待他那樣溫柔。他有一點小小的羨慕,撇過頭,迅速看完地圖上的公交線路,瞬間背下來,在中轉站裏坐上前往市內的公交車。

這一趟旅程,江戶川亂步浏覽了數百個人身上的信息,眼睛轉來轉去,目不暇接,再次被大城市裏撲面而來的氣息淹沒了。

随着公交車的路線越深入橫濱市,上車的人的層次不同起來,他看到了有鄉下的打工者,有老師,有小偷,有企業職員,有晚上和女人有約會的男人……啊,還有一個不尋常職業的!

江戶川亂步踮起腳,跺了跺站麻了的腿,無意間在高矮不一的日本人中發現了新出現的人。

那是本不該搭乘公交車的高個子青年。

說”不該“,是對方已經脫離低級的社會階層,不為金錢發愁,剛登上不錯的管理職位。青年對外表的管理勝過了整輛公交車的人,剃幹淨了胡須,西裝是嶄新的,領帶系得很精致,卻不是他系的,應該是青年的戀人?妻子?咦,是男朋友?

這個男朋友被青年保護起來,精神脆弱?身份有問題?

日本人?外國人?法國人?

青年的襯衫是胸前無口袋的雙疊袖法式襯衫,外套卻是本地定制的日版西裝,袖口佩戴有法國風的奢侈品袖鏈,明顯不是他的審美特點,青年喜歡的可能是日式或者隔壁華國的風格。

對方西裝外套下,藏了槍,近期用過,為人有底線,對路人心平氣和,被擠到也沒有生氣,不是主動傷害他人的人。

這就是父親說過的黑手黨嗎?

他的注意力放在青年戴的情侶戒指上,眨了眨眼睛,一目了然。

無聊的大人們不僅喜歡裝傻,還特別喜歡玩單人或者多人的戀愛游戲,在情場上試圖征服厲害的一方。

大量的想法在他看見青年的第一眼紛亂冒出,不到一兩秒,組成龐大的信息量。這個世界對于江戶川亂步而言幾乎是透明的魚缸,輕易就能浏覽到想要看見的東西,他興高采烈地接觸到了橫濱市最大的本地特色産業:黑手黨。

礙于刑警父親的言傳身教,江戶川亂步不打算靠近”壞人“。

亂步是乖孩子。

然而在發呆的狀态下,他被擠下車,無力反抗那些體壯的大媽大爺們,充當了一只沙丁魚罐頭裏可憐的沙丁魚。

“我應該在十秒前避開過道的位置。”

江戶川亂步在心中發出嗚咽聲,打起精神去看車站。

“一定到了!”

肯定不是亂步下錯了車站!

幾秒後,現實打敗了鄉下來的少年,他離要去的警察學校差好幾站,走是不想走過去的……

江戶川亂步趁機找好心人,東張西望,來回探索陌生地圖。

終于,他又看見那個令自己被擠下車的黑發青年。

江戶川亂步蹦了起來。

“大叔——!”免費車票!

喊了幾聲,更令江戶川亂步喜出望外的是大人沒有再裝傻,少了讓他經常不開心的演戲環節。

對方一眼看穿了他的目的,願意帶他去警察學校。

江戶川亂步不知多久沒碰到懶得演戲的成年人了,內心歡呼,大城市裏的人就是和鄉下的人不一樣!誠實不做作!

抵達警察學校後,江戶川亂步接受了初次見面的青年的揉頭,滿腦子都是“這個大叔和爸爸媽媽一樣聰明”的念頭。他答應下對方的條件,父親教導過他,要遵守與聰明人的承諾,不然對方可以輕而易舉就讓他吃不了紅豆麻薯。

這個世界很危險,他很普通,要保護自己,活下去,活在這個沒有父親和母親的孤獨世界裏。

再次認知到自己的弱小可憐,江戶川亂步見到父親的熟人後,二話不說地接受了警察學校校長的資助。

父母是對的,大叔說的話也是對的,不能被大家表面的蠢笨騙了。

孩子就該聽大人的話,好好學習。

警察學校的宿舍裏,安頓下來的江戶川亂步抛下舍友們,往外面跑去,沒多久就郁悶地回來了,他發現大叔繞路走了,并不想再見到自己。

“不想就不想,我不稀罕。”江戶川亂步有自己的骨氣,強行忽略心中一閃而逝的失落。畢竟這麽多年,大叔是除了父母,第一個對他說“太笨了”的大人,不像是其他人,一個個虛僞地誇獎他聰明或者罵他頑劣。

亂步哪裏頑劣了?

明明是一眼能看出來的事情,為什麽非要裝作不懂,跟他演戲呢?

江戶川亂步對上學産生新的期待:“鄉下太糟糕了,城市裏的規則會不一樣吧。”

今天的事情給了他無限的勇氣。

這便是麻生秋也與江戶川亂步認識的全過程。

……

因為遇到過江戶川亂步,麻生秋也最近疑神疑鬼,小心謹慎極了。

翻車是不可能的。

開車這麽多年,身為老司機的他怎麽能輸得這麽滑稽。

隔了好一段時間,麻生秋也方去見中原中也,中原中也先是用九歲孩子少有的複雜目光去看他,糾結地開口:“麻生先生,上次的貓咪蛋糕……謝謝了,我們吃得很滿足,麻生先生喜歡貓咪嗎?我可以抓一只貓送給您。”

麻生秋也:“???”

我想要養的橘貓是你啊!

中原中也鼓起勇氣道:“我在這邊的街區看見了一只帶點橘黃的三花貓,似乎是流浪貓,挺幹淨的,聽說三花貓價值不菲,您養的話正好合适。”

三花毛色?

經常出沒擂缽街的幹淨流浪貓?

傳說中的“小咪”?

麻生秋也倒吸一口氣,連連擺手:“養不起,養不起!”

中原中也蔫了:“麻生先生對我們這麽好,我不能一味的接受。”

按照同伴的話,他們是孤兒,被好心人救濟是心安理得的事情,但是根據他對社會的初步了解,該救濟他們的是政府,而不該是無償的個人。尤其是麻生先生并不是特別富裕,每天工作也忙,能抽時間過來教導他知識,他做不到無動于衷地接受一個人純粹付出的善意和好心。

麻生秋也弄清楚他的糾結之處,暗贊有三觀,不愧是我喜歡的崽。

“教導你的過程,我也很快樂。”

黑發青年半蹲下來,平視幼小的男孩,尊重他的人格,可能由于他上輩子的家庭是高級知識分子,他比起其他黑手黨,自有華國大學生的文雅。

腹有詩書氣自華,最是書香能致遠。

這句話的意思便是只有讀書學習,豐富知識的人才能走得更遠。

“中也,你是聰明的孩子,我并非施舍,而是不忍心看你放棄學習,我想要看你逐漸成長,成為一個優秀的人。”

麻生秋也穿越這麽多年,就溫言細語的哄過兩個人。

一個老婆。

一個兒子。

亂步都沒有這種待遇。

看出中也想說話反駁,他屈指一彈,彈中額頭,親昵之意不言而喻,“等你長大之後,再來思考回報我的投資。”

中原中也別扭道:“什麽投資啊……分明就是想養我。”

麻生秋也挑眉,你還知道啊。

中原中也不想憋在心中,小聲地說出自己的想法:“麻生先生,我不适合當你的養子,我實話告訴你,我的‘父母’……可能有特殊背景。”

麻生秋也一臉驚訝,心道:你的背景不就是我和蘭堂嗎?

中原中也緊張兮兮:“我不想連累你。”

麻生秋也哭笑不得:“我說過由于我的戀人的緣故,我不會收養你的。”

中原中也拉他到角落裏,抿着小嘴,把手放到他面前。

“你看。”

橘發男孩的雙手浮現紅光,掌心裏有一顆石頭漂浮起來。

“我和大家都不同……”

“……”

原本看熱鬧的麻生秋也陡然就沉寂下來,眼神怔然,聽着中原中也表達那份具體無法描述完整的世界觀:我是不同的,沒有辦法被普通人收養。

麻生秋也幹澀地說道:“你的同伴應該沒有這種能力。”

為什麽羊組織的人就可以相處?

中原中也早就思考過這個問題,小小的腦袋裏,有着不知由來的責任感。他挺起胸膛地說道:“他們救了我,收留了來歷不明的我……麻生先生,我不能離開大家,要用自己的力量保護他們。”

說着說着,中原中也手忙腳亂地安慰眼中閃過哀傷的麻生秋也。

“對、對不起!我說錯話了嗎?我不想讓您傷心。”

“不……中也說得是對的。”

麻生秋也算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剛剛穿越的時候,也覺得自己是天命之子,氣運加身,再差都該是一個時代的弄潮兒。

他只是再一次被現實刺激到了。

“錯的是我。”

他反複地說道,就像是在無聲地難過,“錯的是我。”

沒有江戶川亂步的本領,卻妄圖跨過這條界線,進入異能力者的圈子裏。

“中也,我只是一個普通人。”

麻生秋也去觸碰橘發男孩的雙手,染上紅光,接觸那沉重的重力異能。

肌肉在疼痛,骨骼在輕微扭動。

“但是——”

“我仍然想保護你啊。”

這麽精彩紛呈的世界,我怎麽甘心坐在幕後的觀衆席上,不去吶喊。

蘭堂是我的老婆,你是我的孩子。

我一個也不想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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