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昏暗潮濕的地下室,牆壁上挂着陳年痂血的大量刑具,角落放着一張木頭焦黑明顯使用過的電椅,而在正中央,用鎖鏈吊着一個人。

低垂着頭,金色的劉海蓋住了他的臉,只穿着一條髒兮兮的黑色西褲,露出的棕黑色的上身布滿了被嚴刑拷打過的痕跡,翻出來的傷口暴露在濕潤的空氣中,感染發膿。

他打着赤腳,只有腳趾頭能夠碰到地面,體力和精神都到了臨界點,這一切化為聲音和呼吸,都收納入剛進門的軍警眼中。

“真是凄慘的樣子啊,那些人做事還是這麽古板,明明說過了在我審訊之前盡量不要動刑的。”條野采菊如此說着,嘴角卻帶着笑意。

接受過軍警拷問室刑訊過的安室透聽到這個聲音後,微微的擡起頭。被如此對待了整整兩天,滴水未進,嘴唇幹燥脫皮,即使這樣也是用一種不服輸的眼神盯着條野。

他開口,聲音嘶啞。“你、你們這種行為……還配稱為軍警嗎?”

“哦?你是說私刑嗎?”條野嗤笑着,似乎覺得自己聽到了什麽可笑的話語,“雖然比起你那個前·狙擊手同伴,你犯下的罪要少一些。但是,商業間諜三十六起、盜竊四十八起、涉嫌謀殺十二起、銷毀同夥犯罪證據二十一起,還有其他的罪行,都夠你判好幾次死刑了。”

“我說得對嗎?私家偵探、咖啡廳服務生、黑衣組織代號波本的殺手,安室透。”

安室透咬了咬牙,看着将他的底都幾乎漏光的條野,心裏唯有一句髒話可以送給條野,還有那些刑訊他的垃圾軍警。

“你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麽之前軍警刑訊你時,一句審問都沒有?”

安室透冷笑一聲:“還用審問嗎?你不是都調查得很清楚嗎?”

“啊,畢竟我們的情報網很充足嘛。”

“我倒是很好奇,你不是一般的軍警吧。之前那個小子身邊的保護人,是不是和你一樣的身份?哈?難不成是特殊軍警嗎?也就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麽你這種地位明顯比一般軍警要高的軍官,會來注意到我這個‘普通犯人’。”

條野微微挑眉。“哦?看來你也知道一些有趣的事情呢。”

“是很有趣,異能力者?其他能力者?與我們這種普通人而言,可真是都市傳聞的存在啊。不過你這樣的人我也是見過的,可惜就算有着超人的能力又如何,還不是死在我手裏。”他帶着濃烈的惡意如此說着。

條野笑了笑。“說謊。”是肯定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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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如果想知道為什麽是由我來見你,而不是另一個你見過的男人過來。那當然是有理由的。”他指着自己緊閉的眼睛,笑眯眯的說着,“雖然我的眼睛看不見,卻得到了更好的東西哦。你的呼吸、心跳,我都能清楚的聽到,分辨出你內心的想法哦。”

“審訊這種事情我可是個中高手,我不僅知道你說謊,還知道你确實見過能力者,但沒有殺死他,而是對方自殺……對吧?”

安室透震驚的看着侃侃而談的條野。“啊,心跳又變了呢。說中了嗎?這個反應……我想想,難不成那個能力者,是在你面前,被監視你的同伴逼死的。你是想救他?有趣,但是你無能為力,對方還以為你企圖拯救他的行為,不過是又一種玩弄敵人的方式吧。”

聽着安室透那越來越快的心跳聲,條野笑出聲來:“所以,他在臨死之前詛咒過你吧。詛咒你們這種社會敗類,無惡不作,活該下地獄,他會先走一步,在下面迎接着你們凄慘的結局。”

“為、為什麽你會……”更正确的做法應該是否認,否認并嘲笑他。但是安室透做不到。對方說的都是真的,好像他當時就在場一樣,在對方那種帶着蠱惑的言辭裏,篤定的口吻裏,讓他回憶去了不想回憶的過去。

那是他剛作為卧底加入黑衣組織的事情了,由另一名老成員監視他,他們一起去做任務。那是他加入黑衣組織的考驗任務,像那種任務還有許多,黑衣組織的首領非常多疑,有些人可能在組織裏待了好幾年還沒獲得信任,還沒擁有一個以酒為代稱的組織代號。

他當然不能成為那種不被信任的,無法解除到機密要員的普通成員,所以他很努力的去完成,去完美完成考驗的任務。可是那次不一樣,那是最後一次考驗人物,擔任他的監視員的是代號為卡爾瓦多斯的男人,也是黑衣組織優秀的狙擊手之一,一個徹頭徹尾的惡徒。

他們的任務是從一個能力者口中得到一張芯片,他不知道芯片裏有什麽,但他認識那個能力者。那是他中學時玩得最好的朋友,後來他上了軍校後和對方斷了聯系。

很吃驚這位久違的朋友竟然是能力者,但對方是黑衣組織要殺掉的人。安室透無法救他,被誤會被惡毒的咒罵,曾經校園時期一起逃課和打游戲的回憶在腦海交織着,還能想起對方因為出車禍而斷了兩條腿的老母親,還有一個人幹着兼職工作辛辛苦苦維持着家庭的老父親。

回憶最終,都停留在了對方吞彈自殺的畫面裏。致死也不願意交出芯片,寧願自殺的曾經的朋友,最後卻在對方的肚子裏找到了用透明膜裝着的芯片。

而他的肚子,是安室透在監視者的盯視下親手劃開的。流出的大量的血浸透了他的手,還有肚皮裏翻出來的內髒跟散落在地上的腸子。

死不瞑目,死無全屍……屍體被監視者洩憤的嬉笑着用槍打得破破爛爛,還被扔到森林裏,親眼看着狼群将屍體吃掉。

因為他在這過程中表現出來的冷靜,監視者向上級遞交了報告,安室透終于如願的成為有代號的正式成員,那名監視者也成為了他現在的同伴。

與他一起抓過來的,暗殺椎名飛羽失敗的,代號為卡爾瓦多斯的男人。

“原來如此。”條野無趣的撇了撇唇,他已經從中知道了很多信息了。像他這樣經驗豐富的審訊高手,能夠輕易的将對方所思所想看透個九成,甚至以上。

再稍微戲弄一下,将對方的精神逼近崩潰的死角,他在審訊這一路上還從未失敗過。

他壓了壓帽子,對早已淚流滿面的安室透說道:“看來你很厭惡那個同伴呢,別擔心,會為你報仇的哦,那個男人的嘴巴很嚴,可惜還不夠嚴。”

剛從另一名犯人那裏過來的條野,嘆息着說:“那種喪盡天良的殺手竟然也會有心愛的女人嗎?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我還挺為那位女性心疼的。哦,開玩笑啦,那種一樣手裏沾滿無辜人之血的,美人蛇,誰會心疼那種從靈魂到外都散發着惡臭的罪犯啊。”

“……你到底想做什麽?你說了這麽多,不是好心的讓我死個明白吧。”安室透聽着他的話,心也越提越高。

條野嘴角含着笑意,氣息平和,看上去就像一位剛離開宴會的貴公子一般斯文溫和。

卻說着刻薄的話語。“那當然是因為,覺得讓你和你同伴一個死法太便宜你了啊。”

安室透的臉色一片慘白。聽出裏面完全沒有玩笑的意味時,他身

上的血液好似也突然從體內抽離了一般,手腳冰涼。

“你的口供啊,你腦子裏的信息啊,那種事情根本不需要哦。別小看我們的情報網啊,若不是因為普通人的案件歸不到我們獵犬的手裏,那種黑衣組織想要覆滅也就是揮揮手而已……我說得對嗎?公安警察,真名降谷零的卧底先生。”

條野心情很好的離開了那間地牢,門口的守衛向他敬禮并關上了牢門,關閉的牢門傳來遲到的慘叫聲,凄厲慘絕的聲音。

“真是一點難度都沒有啊。”條野走過無人的走廊,無奈的對突然出現在那裏的穿着西裝的中年男人說道。“知道他們普通人一切的努力,在能力者面前是那麽可笑又幼稚時,那一刻的心音真是美妙無比。”

中年男人看着條野,扳着的臉突然一洩,橫眉豎臉的揚手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腦袋上。

“嗚哇好痛!你幹嘛突然打我啊,爸爸!”

“還有臉叫痛,你都對人家幹了什麽啊!”條野父親臉色難看的扯了扯領帶,“都知道人家是警察了,竟然還如此對待……你這種壞習慣,簡直……我怎麽會生出你這麽個脾氣古怪的小子,要是被你媽媽知道又要哭了!”

條野切了一聲。“什麽嘛,還是那副老婆奴的面孔。只是一點小小的教訓而已吧,又不會死。”

“心會死的吧。要是因此讓警視廳失去一名優秀的警察,你對得起這個社會嗎?”

“對得起哦。”條野輕哼一聲,“要不是因為鐵腸那小子在身邊,還幸運的引到了這兩個人,萬一傷害到小殿下怎麽辦?”

條野父親神色一冷,沉默。

條野戳破了他的心思。“啊,你現在倒是覺得我做得沒錯了?還是和以前一樣啊,對小殿下一副慈父心腸,對真正的兒子就如此惡劣嗎?”

“……在你二十歲的時候還糾正不了你的壞習慣後,我和你媽媽早就迫于無奈的放棄了。現在都很努力的工作給你留下更多的錢,好讓你即使孤寡終生也不會有凄涼的晚年。”

條野父親嘆了口氣。“黑衣組織啊,這個組織涉及的方面太廣,在世界的政界、經濟界和科學家都有很深的人脈,外國勢力也都盯着呢。要是粗暴的将它覆滅,恐怕會帶來嚴重的社會影響。”

“所以?”

“所以你繼續當你的軍警,這個組織禦前殿下已經想到怎麽處置了。”

條野父親想到這裏,摸着下巴微笑着,那副狐貍樣的表情就跟條野某些時候露出來的模樣,非常神似。

“交給小殿下就行了吧。水越渾,對小殿下壓力越大,越容易激起他的上進心,反而對他的病情越有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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