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不對
等着德妃從承乾宮出來時,瑟瑟秋風卷着落葉,撲面而來。
德妃臉色沉沉。
從一開始她就錯了啊,可是世上并沒有後悔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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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婉宜察覺到德妃再次頻繁出入承乾宮時,已是五日之後了。
德妃身邊的銀珠雖是婉宜的人,可當初将銀珠放過去時不過是防患于未然,從未用過,如今知道佟佳皇貴妃與德妃之間的交易,只是冷笑一聲。
皇上不光與佟佳皇貴妃說了無立後打算,也與她說過,更說過準許佟佳皇貴妃生下孩子。
婉宜表示理解。
這與她也沒什麽關系啊!
可她沒想到她不去招惹佟佳皇貴妃,佟佳皇貴妃依舊把她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思來想去,難得叫采薇傳話給銀珠,要她盯着德妃那邊的動靜。
接連着好些日子,佟佳皇貴妃與德妃都沒什麽動靜,好像在下一盤大棋。
倒是宜妃像炮仗似的,當衆沖撞過婉宜兩回,話雖不是很難聽,但顯然對婉宜晉升貴妃之位很是不滿的。
婉宜并未将她放在眼裏,這樣的人不足為慮。
入冬了,婉宜剛得了幾張上好的皮料子,宜妃當着佟佳皇貴妃的面兒就叫了起來,說自己誕下五阿哥不久,身子虛,冬日裏怕冷。
話裏話外的意思,誰不知道?
若是那性子綿軟的,定會舍出兩張皮料子出來,但很可惜,婉宜不是那性子綿軟之人,就像沒聽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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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佳皇貴妃沒辦法,只能充好人撥了兩張皮料子給宜妃,更是好生勸慰一番。
等着出了承乾宮的大門,連采薇都替婉宜鳴不平:“……這個宜妃娘娘也是的,從前與娘娘不說關系很好,卻也不是仇人,奴婢從前就知道她沒腦子,但萬萬沒想到她回如此沒腦子,也不知道受了誰的挑唆。”
“郭絡羅一族好歹也算高門大戶,她也是見過些世面的,難道這冬天缺了這兩張皮料子就過不下去了?”
婉宜坐于步攆上,淡淡道:“最近本宮聽說她與成貴人走得近。”
當初婉宜幽居冷宮時,成貴人脫穎而出,很是得寵了一陣,從前也曾給婉宜使過絆子,卻是收效甚微,老實了幾天,等着七阿哥生出來後,發現腿腳天生帶有頑疾,是徹底失寵。
這年代沒有體檢,大家都信奉鬼神之說,生出不健康的孩子來只回讓人覺得父母德行有虧,觸怒神明。
皇上是天子,德行高尚,這鍋也就只能成貴人來背。
成貴人從前那麽喜歡顯擺的一個人,如今去哪裏都被人踩上幾腳,心裏自然不舒服,一來二去的就搭上了宜妃。
兩人都有兒子,且又年紀相仿,宜妃所出的五阿哥聰明伶俐又養在皇太後膝下,宜妃很願意在成貴人跟前顯擺,一來二去的,兩人關系倒是不錯。
采薇一愣,低聲道:“只怕宜妃又是被當了槍使。”
若是旁人給宜妃當軍師也就罷了,這人是成貴人?呵,若是背後沒人指點,連鬼都不信。
連她都覺得宜妃能夠在後宮中長長久久的活下來,簡直是個奇跡。
但婉宜從來沒有這樣認為,正因為宜妃不太聰明,所以就會讓皇上覺得自己應該多護着她
一些。
從前婉宜想着不要與宜妃成為敵人,如今看來,只怕也難。
派人前去打探一二,婉宜很快就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成貴人背後的那人是郭絡羅貴人,郭絡羅貴人背後的正是佟佳皇貴妃。
婉宜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當天傍晚,她就差人将成貴人請過來喝茶,更是問起了七阿哥的事情來。
成貴人從前雖嚣張跋扈,肆意妄為,對七阿哥卻是事無巨細,七阿哥身患頑疾,沒有高位妃嫔願意撫養,滿月之後就被送去了阿哥所。
阿哥所的太監們見着成貴人不得寵,七阿哥也沒指望,對他不太上心,是成貴人拿了自己的首飾珠寶塞給那些太監,希望那些太監對七阿哥好一點,後來銀子使完了,但凡她發現有人對七阿哥不好,也顧不上什麽形象,站在阿哥所罵罵咧咧,因為這事兒更是鬧到佟佳皇貴妃跟前好幾次。
私底下佟佳皇貴妃也提點過阿哥所好幾次,得好好對待七阿哥,若是成貴人鬧到太皇太後亦或者皇上跟前,誰都讨不得好。
成貴人用她的實際行動诠釋了怎麽叫做為母則剛,更叫阿哥所的人領會到了什麽叫做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這麽冷的天兒,婉宜瞧着成貴人還穿着常穿的琵琶襟銀枝撒花旗服,脖上裹的也是一圈兔兒毛,心知她連像樣的衣裳都沒幾件,都變賣拿出打點阿哥所的那些人,一時間也是有些可憐她:“……昨兒本宮還去阿哥所了一趟,雖說七阿哥腿腳不變,年紀尚小,但身子卻是康健得很,比六阿哥要好上不少。”
“自七阿哥出生後,本宮瞧着你像是憔悴了許多,人也不如從前愛打扮,一門心思都鋪在七阿哥身上。”
“阿哥所的人就算是膽子再大,也不敢怠慢七阿哥的,你不必擔心。”
随着話音落下,采薇就捧出一包銀子來,裏頭裝了兩百兩銀子。
成貴人不敢接,方才過來時她這心裏是七上八下的,想着自己當初處處沖婉宜下絆子,以為婉宜喊她過來是耀武揚威的,可如今手裏握着沉甸甸的銀子,她是更不敢收。
她雖不聰明,但也知道這事兒不對勁。
婉宜笑了笑道:“本宮知道你在想什麽,這銀子,本宮不是給你的,是給七阿哥的。”
“本宮向來喜歡孩子,瞧見你為七阿哥如此,就想起了當初的通貴人,想起沒了的小阿哥……都是當母親的,卻是不太一樣,如今到了年關,你處處都要用銀子,平日裏給了,過年不給,那些人只怕會心懷不滿的。”
采薇也在一旁輕聲勸着,再加上成貴人的确是缺銀子,這才将銀子收了下來。
如今她雖是佟佳皇貴妃的人,但佟佳皇貴妃知曉她命脈在哪裏,能動嘴皮子的地方又何必要花銀子?平素不過賞些東西下來,銀子是沒見過什麽的。
再過年之前,婉宜又送了幾次銀子給成貴人。
就連芙蓉都覺得不解,誰的銀子都不是大水沖來的,她就怕婉宜的銀子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婉宜只笑笑:“本宮之前那話不是騙成貴人的,而是真心實意,七阿哥是個命苦的,能多照拂就照拂吧。”
“至于成貴人,本宮也不指望她會倒戈相向,畢竟六宮之中依舊是皇貴妃最大,佟佳皇貴妃若想要為難成貴人,那是易如反掌。”
況且就成貴人那種小喽啰,也無法知悉佟佳皇貴妃的想法和動作。
誰曾想到了臘月間,成貴人就送來一個消息——佟佳皇貴妃可能有孕了。
婉宜一愣。
成貴人低聲道:“……臣妾也是無意之間發現的,昨兒皇貴妃娘娘喊咱們幾個過去說話,恰逢承乾宮小廚房端上來了幾碟剛出鍋的糕點,其中有一盤豬油烤餅,說是德妃娘娘從前在家中常吃的,所以叫小廚房做了端出來給德妃娘娘嘗嘗,沒想到這豬油烤餅剛端出來,皇貴妃娘娘就有些惡心。”
她也是有過身孕的人,知道女子有孕是什麽樣子。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她尋思着這個消息送給婉宜也不打緊。
婉宜謝過她,心裏卻是持懷疑态度的——女子惡心幹嘔也可能是吃壞了東西。
很快德妃身邊的銀珠也送來了消息,說是德妃也懷疑佟佳皇貴妃有孕了,德妃出入承乾宮的此處遠多于成貴人,德妃曾不止一次見過佟佳皇貴妃惡心幹嘔,偏偏佟佳皇貴妃只對她說最近身子有些不适。
這話,騙鬼了?
婉宜只覺得不太對勁——有孕是喜事兒,為何佟佳皇貴妃藏着掖着不肯說?況且從前佟佳皇貴妃入宮多年都未曾有過身孕,溫太醫調養沒多久就輕而易舉有孕?敢情從前太皇太後與皇上都是擺設?
婉宜不相信。
等着再次去承乾宮請安時,婉宜不免多看了佟佳皇貴妃幾眼。
她坐的近,一眼就瞧出來佟佳皇貴妃面上的倦怠之色,還有一股子淡淡的藥味兒。
這人有了身孕,該是小心謹慎,平素連茶都不敢喝,哪裏敢随随便便用藥?難道說佟佳皇貴妃這一胎來的蹊跷,因而身上帶着一股子藥味兒?
溫太醫開的助孕的藥方子,從前她也不是沒喝過,溫潤養人,根本沒有激進霸道藥材,想想也是,事關龍子,得小心謹慎才是。
但是歷史上,佟佳皇貴妃并未在康熙二十年誕下過孩子……婉宜心知很多事情因為她的出現會有所改變,但大的走向卻是不會變的,比如佟佳皇貴妃的身體狀況,十有八九她這一胎是保不住的。
因有了身孕的緣故,佟佳皇貴妃略說了會話就有些倦怠,打起哈欠來:“……昨晚上本宮沒睡好,也就不留你們說話了,都回去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