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接下來的一周,周渡野好像很忙,夏鹿生在旅館時會多做一份飯,但大部分時間都待在自己的房間,他問過一次,被告知是在修補東西。泳池的水換了一次,他的腳也好了,但是周渡野忙的不見人影,夏鹿生沒有去打擾他。學游泳算是就此作罷。

這天熊叔又在門上重新挂上了招聘廣告,因為夏鹿生就要走了。學校臨時通知高三生要提前半個月開學,盡管養父母那邊沒通知他回去,他也必須要離開了。

夏鹿生趴在櫃臺上,恹恹地對熊叔說,“我不想走。”這是他第一次産生了不舍的情緒,離開孤兒院的時候沒有不舍,離開芒城時也沒有。

熊叔神色嫌棄,“別整那些婆婆媽媽的。”但他還是拄着手杖走到他的面前,又忽然變了語氣,柔聲道,“孩子,我很開心你來幫我的忙。”

他說,“你那天敲門來應聘的時候,整個人都不是很好,死氣沉沉,一點也不像十七歲的男孩,我很高興你在這段時間能有一些變化。離別都是在所難免的,記憶不會褪色就足夠了。”

夏鹿生眼裏突然湧了熱意,他鄭重地說,“謝謝您。”

“話是這麽說,但是你也得交接完工作再走。”熊叔拍拍他的肩膀說。

夏鹿生點頭道,“一定的。”

他沒想到應聘的人,來得這麽快。早上貼的廣告,下午就來人了。

當時夏鹿生最後清點了一下店裏庫存,聽到了敲門聲,他轉頭去看向店門口的男人,招呼道,“你好?有什麽需要嗎?”

這個男人爽朗一笑,“我看到招店員的廣告,來應聘。”

夏鹿生當然是趕緊請他進來,帶到小沙發那裏,“您先在這坐一下,我叫老板。”

“好嘞。”他說完便饒有興致地看着店裏的擺設。

夏鹿生去叫醒了熊叔,“有人來應聘。”

熊叔懶洋洋地起身,被夏鹿生扶着去了沙發區坐下,溫和道,“方便來個簡短自我介紹嗎?”

“春城大劇院,傅維夏。”

夏鹿生很清楚看到熊叔怔了怔,沒有開口。他直覺兩人可能認識,甚至相熟。

果然,下一秒,傅維夏主動道,“老師,我辭職了,來求您收留。”

這句話簡直像個炸彈,熊叔拿起手邊的手杖就往傅維夏身上敲,夏鹿生第一反應是去拉住他,但傅維夏對着他一臉嚴肅地搖搖頭,他又坐回了原地。

傅維夏一聲不吭地坐着任憑熊叔重重地敲打他,夏鹿生竟然還看到他嘴邊有一絲笑意。

過了有三分鐘,熊叔打累了,粗喘着讓夏鹿生去倒一杯水。

夏鹿生接了水回來,兩人似乎已經達成了共識。

熊叔冷哼一聲道,“小夏,以後就是他來接你的班。”

傅維夏委屈道,“唉,老師,你以前也是叫我小夏的。”

“三十多的人了,你配嗎?”

傅維夏的臉色一僵,緊接着向夏鹿生比劃了一個鬼臉。

“???”夏鹿生不動聲色,輕聲道,“熊叔,我……”

傅維夏立馬雙手合十,無聲道,“抱歉。”

熊叔沒感覺到他們之間的暗流湧動,“這個老傅,确實是我的徒弟,小夏你也不用和他太親近,叫他傅先生就行。”他又說,“傅先生可是春城的大明星,家喻戶曉。”

傅維夏苦笑道,“老師,別開我的玩笑了。”

熊叔呵了一聲,“怎麽,這麽快就過氣?”

夏鹿生在一旁道,“這麽一說,我确實沒聽說過傅先生的名字。”

熊叔又舉起了手杖,吓得傅維夏直接縮進沙發裏,他在空氣中點了兩下道,“他算我哪門子的徒弟,八百年前就叛出師門了。”

傅維夏小聲嗫諾道,“那不是您先離開的劇院嗎?您走了也不帶我,他們逼走你,我呆那都覺得惡心。”他大聲道,“我這不是把您教我的東西,重新發揚光大了嗎?”

熊叔戚了一聲,“告訴你,我這可沒人捧着你。以後打掃衛生的活兒,都是你幹。”

傅維夏哪有不樂意,還得寸進尺道,“老師你再包我食宿呗,我給您錢……”

“……”熊叔皺了皺眉,終于覺察出不對勁,“你這是……你老婆呢?不管你了?”

“……跟別人跑了。”

熊叔的表情一頓,清了清嗓子說,“那……那行吧。”好像在替傅維夏尴尬。

傅維夏眼睛一亮,“謝謝老師!您放心!我後半輩子都陪着您!”

“……別惡心我成嗎?”

能有個人陪着熊叔,說實話,夏鹿生還挺開心和放心的。

下班回去後,夏鹿生破天荒地在旅館二樓的走廊上遇到了周渡野。

走廊光線稀薄,他點了一支煙靠在牆上打電話,猩紅色的光亮直直晃着夏鹿生的眼球。在夏鹿生躊躇着要不要上前的時候,周渡野朝他勾了勾手指。

好吧,已經沒有理由猶豫了。

夏鹿生走近,看到他神色冷淡疏離,是面對他時那種狀态不一樣,要更不客氣。見他還要繼續講電話,夏鹿生便打算稍微離他遠了一點,但他剛挪動了腳步,手腕就被牽住了。

周渡野用大拇指在他的手腕摩挲了一下,很輕很緩,夏鹿生僵在原地沒法動了。

對他做着溫柔的動作,話語卻很刻薄尖銳,“你沒有資格對我指手畫腳,這次的事我不會再計較,也希望你離我的生活越遠越好。”

夏鹿生分明看到他的臉上浮現了痛楚,他瞬間明白了電話那頭,很可能是周渡野的親人。

這句話是一句結尾,周渡野說完便挂斷了電話。

他沒有說話,安靜地抽着煙,沒有看夏鹿生,但卻一直牽着夏鹿生的手腕。

聽到夏鹿生憋出一聲咳嗽,才突然驚醒了一樣,松了手,低聲說了聲,“抱歉。”

夏鹿生又是搖頭又是擺手說,“沒事。”

周渡野嗯了聲,倒是沒再抽了,看了會夏鹿生,然後說,“我沒在躲你。”

夏鹿生愣了一下,莫名道,“我知道啊……你在忙工作。”

他笑,“真是說什麽你都信。”

夏鹿生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剛剛是一個自稱我母親的人打的電話,你兇巴巴地叫我回來那次,我剛被研究所莫名辭退了。”周渡野搖了搖手機,“就是她做的。”

夏鹿生沒忍住反駁了一句,“我沒有兇你啊。”

“好,沒有。”他縱容道。

略沉默了一會兒,周渡野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有些糾結道,“現在教你游泳還來得及嗎?”

夏鹿生快速道,“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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