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工作交接的很快,傅維夏也完全适應在影音店的生活,夏鹿生常常聽到熊叔和他動氣,吵架。夏鹿生知道這些并不會影響他們的感情,而熊叔在傅維夏來了以後确實更加鮮活了。
他又有了第一天來到春城時,格格不入的窒息感。沒有誰會因為他的離開而覺得失去了什麽。他知道這個想法未免太小心眼和小氣。
這天熊叔付了最後一筆工資,說了最後道別的話。
他推着自行車去逢春廣場買了兩個甜筒,在萬花噴泉對面的長椅上慢悠悠的吃完了。風被吸入鼻喉,像珍惜最後的快樂一樣,對着天空說了句,“好舒服。”
周渡野給他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夏鹿生正被一家服裝店櫥窗裏的裙子吸引地挪不動腳步了。
“哥?”
周渡野問,“你在哪裏?”
夏鹿生回答他,“在街上散步。”
周渡野道,“告訴我具體位置。”
“你有什麽事嗎?”他搞不清楚狀況一樣說。
“去野蜂找你,老板說你辭職了。”周渡野耐心性子說,“你要回芒城了,怎麽一點也沒有提過?”
夏鹿生的心髒咯噔了一聲,徒勞地補充,“學校臨時通知提前開學,我……”
周渡野打斷他,“所以是已經定好時間了?”
“對……”夏鹿生這才意識到,周渡野生氣了,他竟然覺得有點開心。他說,“對不起。”
周渡野不太滿意道,“你笑什麽?”
夏鹿生問,“哥,你在生氣嗎?”身後一輛藍色汽車鳴了喇叭,他避了一下,擡頭看一眼服裝店的名字,“我在一家叫醉話的店門口,等你來接我嗎?”
周渡野沒說什麽,直接挂斷了電話。
夏鹿生莫名覺得周渡野不會不管自己,老老實實在原地等,大約在紅日還沒落下之前,周渡野找到了他。
他笑着走到副駕駛的車窗,敲了敲,想得到一個赦免,“我可以請你吃一個甜筒嗎?”
周渡野面無表情地按了兩下喇叭,降下車窗玻璃說,“上車。”
周渡野開車載着夏鹿生去了靠近海灘的夢幻甜品站,有很多女生在排隊,他把車停好,就朝着夏鹿生說,“海鹽檸檬口味,你去買。”
夏鹿生立即打開車門,去排隊了。
他的運氣實在不怎麽好,輪到他海鹽檸檬口味的已經賣完了,只剩下玫瑰荔枝味的。也沒別的辦法,抱着僥幸心理,買下來,舉着粉色的甜筒遞到了周渡野面前。
周渡野果然擰着眉看他,指了指這個軟綿綿的粉色冰淇淋問,“這是什麽?”
“玫瑰荔枝甜筒……”夏鹿生抱歉道,“你要的賣完了。”
周渡野嘆口氣,沒接過,只說,“上車。”
夏鹿生只好舉着甜筒,坐在副駕駛,等他發動了車子,才小心道,“那這個……”
“你喂我。”周渡野毫不猶豫。
夏鹿生驚了一秒,下意識去看周渡野的嘴唇,最近他都盡量不去看。抱着無法言說的私心,他說,“好吧。”
周渡野嘴唇微張,夏鹿生就遞到他的嘴邊,像鏡頭慢放一樣,周渡野漫不經心地咬住,應該是吸吮了一下,然後大口咬斷,舌尖染了薄粉,舔過了唇角。
聽到周渡野被冰到牙抖,嘆息的聲音,夏鹿生在牙齒裏的舌頭輕輕地顫蕩,恍惚間覺得玫瑰荔枝口味可能并沒有讓他不滿意。
周渡野很快吃到了脆筒部分,夏鹿生把外包裝撕掉,沒回神一樣把脆筒遞到周渡野的嘴邊。清醒是因為,指腹似乎被柔軟冰涼的舌尖迅速地碰到,他快速收回手。拇指和食指摩擦着,清涼甜膩的氣味讓他要原地燃燒了。
“怎麽了?”周渡野含糊着問。
夏鹿生扯着嘴角說,“沒事。”
“什麽時候走?”周渡野咽下東西接着問。
夏鹿生打起精神說,“明天晚上的火車票。”
周渡野默了默,然後說,“好。”
車廂內安靜下來,夏鹿生偏頭看向自己右邊的車窗外。他知道很快,其實如果周渡野不問,他說不定到臨走前,才會正式道別,然後迅速地離開。
第二天早上,夏鹿生難得睡了懶覺。起床後,他給養母發了自己要回學校的信息,緊接着就接到了電話。
養母沒什麽感情地告知他,“回芒城後你不要回夏家。”
夏鹿生淡淡地說,“我知道了。”
“你的病,小雨告訴我了。”
“什麽?”夏鹿生迷惑地問。
養母平靜道,“別給我耍花招。我們不會花一分錢給你治病,你的行李會提前送到你的宿舍。以後除了還錢,不要和我們家聯系。”說完就直接挂了電話。
夏鹿生反而覺得松了口氣。
接下來的時間都很平靜,夏鹿生和以往一樣,去後廚看周渡野做飯,然後周渡野會轉半個身子,看着他說,“去等着。”
吃飯的時候,周渡野問,“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夏鹿生笑着,看着他說,“我來的時候,什麽都沒帶。”不過還是補充道,“買的東西,也不用特意收拾的。”
他想起周渡野告訴自己顧兔是公主那天說的話,“他們早晚會走。”
緊咬了下唇,垂下目光看自己盛了米飯的碗,上面手繪了一直斑點小狗,想說什麽但最後還是什麽說。
周渡野并沒有什麽變化,只是稀疏平常地說,“好。”又問,“送你去車站?”
夏鹿生不想他送自己,怕自己走不了。但還是說,“謝謝哥。”
仿佛只是薄薄的一瞬間,春城的夜晚從沒有這麽快降臨過,月亮很圓很低。十字站是巨大的陽光房,被綠色的爬山虎覆蓋,內部蒼白的燈光偶爾破碎地洩露出來。
周渡野停了車,和夏鹿生沉默地走上了長長的海岸藍色的臺階。
夏鹿生走到自動取票機時,餘光還是能夠看到周渡野站在不遠處,目光好像停留在自己身上,他不确定。他甚至不知道,周渡野有沒有這樣送過別人,或者經歷過幾次這樣的送別。
他今晚穿着白色襯衣,風吹的他的衣擺跑來跑去,他胸口好像有一朵花。
夏鹿生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很可能真的像所有旅客一樣,要和周渡野到此為止了。
不敢說喜歡,不敢親吻,不敢觸碰。
夏鹿生捏緊藍色的車票,覺得心髒刺痛了一下,紅着眼眶,猛得跑到了周渡野的面前。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澄澈且怯懦。
周渡野忽然對他笑了一下,夏鹿生仿佛有了勇氣,抱住了他。很用力,很緊。
在他覺得周渡野要推開他之前,松開。
後退半步,手臂被周渡野拉了一下,又被抱住了。
寬大的手掌在他的後背重重地按了一下,夏鹿生聽到周渡野嘆了口氣,他執迷的眼神定定地看着周渡野,竭盡全力鎮定道,“哥?”
周渡野很輕的嗯了一聲,“耽誤你幾秒鐘時間。”他問,“有我的手機號對吧?”
夏鹿生僵硬地被他抱着說,“是。”
周渡野說,“在Silber搜索我的手機號,你加我,我會通過,消息也會回。”
周渡野松開他,點了一下他的額頭,最後說,“不要難過。進去吧。”
夏鹿生整個人早就被他一連串的動作弄得像被充了氣一樣,又鼓又脹,飄着走到檢票口,最後回頭看他一眼,卻只看到周渡野的背影了。
Tango
Silber(編的通訊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