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樹眼是在一個月以後返校的。這天是個下着陰雨的周六夜晚,夏鹿生在快餐店的零工結束後,打着傘一路跑回學校,和門衛大爺打了個招呼,一心急着回宿舍沖個熱水澡。結果剛出了四樓的樓梯,就看到一個戴着黑帽子的人在撬他們宿舍的鎖。
一定不是薛晃,這人到了周六日就會去地下酒吧唱歌,夏城人開的,夏鹿生不知道他唱歌怎麽樣,也沒去那個地方看過,據薛晃所說他還有粉絲。
夏鹿生重重地咳嗽幾聲,見那個人還在撬,一點反應都沒有,仿佛已經到達某種忘我的境界,他覺得納悶,只好大聲道,“你是誰?”
那人這才停手,摘了帽子,紅着臉朝着夏鹿生說,“你就是小夏吧,薛晃那個狗腿子,讓我回來取東西,沒給我鑰匙……”
“……”夏鹿生哭笑不得地說:“樹眼?知道有人來了你還繼續,不怕我喊保安啊。”
樹眼慌亂地道,“我還差一點就把門打開了呀。”
夏鹿生沉默地盯了她一會兒,洩了口氣說,“你可以讓薛晃給我來個電話。別撬門啊,走廊有監控的。”
樹眼擺擺手,翻了個白眼,“可算了,他那熱鬧的很,聽不見手機鈴,給他打也白搭。”她瞪了夏鹿生一眼,“你快給我開門。”
夏鹿生見她急得不行了,點頭,說,“行。”
樹眼風風火火的,拿了東西,順走了夏鹿生的傘,就往外跑,邊跑邊喊,“改天還你,先走了。”空蕩蕩的樓層都是她的回音。
周一早讀,夏鹿生剛進教室就看到兩顆亮眼的腦袋,粉的和綠的,他走進座位,實在是有些無奈了,“你們這頭……又是幹什麽啊。”
薛晃補着作業,頭也沒擡說,“樹眼逼我的,我不喜歡綠色,昨天晚上趁我睡着給我染的。“他恨恨地說,“還把我扒光了丢在包廂了。”
夏鹿生:“……”
樹眼冷哼一聲,照着鏡子給自己補妝,懶得搭理薛晃。
夏鹿生現在才知道,自己的組員有多不靠譜。
下午自測結束後,物理老師把夏鹿生叫到辦公室,讓他加入芒城隊去參加全國物理競賽的冬令營。
“這次比你高一高二的條件好很多,包吃包住包路費,比賽結束帶隊老師會帶你們去冬城旅旅游。你的志願我記得是,謹新醫學院對吧,這次去也可以到那裏看看。”物理老師笑眯眯地說,“一等獎獎金不低的,一流院校也會根據這次的成績特招,你回去好好想想。”
夏鹿生點頭認真說:“好,謝謝老師。”
帶過夏鹿生的老師都知道,大大小小,只要有錢拿的學習競賽,基本都會參加,他們也樂得學生給他争光。
進營的時間是在一周後,其實夏鹿生都不用考慮,物理老師也知道他一定會去。
晚自習結束後夏鹿生給了确切回複,回到宿舍和薛晃提了一嘴。他說:“小夏,你好像永遠都有很明确的目标。”啧啧兩聲,“沒想到我們相識還沒多久,就要面臨這種離別場面了。”
夏鹿生被他矯情到了,雖然不知道他指的哪個方面,但不管說個什麽,他還是老實說,“我很缺錢。”
薛晃愣了愣道,“我看到學校的網站說,你父母在芒城還挺有名的。”
夏鹿生直接笑出了聲,“我發現了,你還挺八卦,什麽信息都從網站得。”他神色變得淡了些告訴他,“那是我的養父母,我是在春城孤兒院長大的,被他們收養後才來的芒城。”他也不介意告訴薛晃,“我平常是沒有娛樂時間的,你也看到了,周六日打工,平常還會通過幫別人寫作業賺錢。他們每天都讓我還錢,我每年的獎學金獎金都進他們的腰包,還嫌不夠,平時在家裏的吃吃喝喝也要記賬的。”
薛晃難以置信道:“為什麽啊?是他們自願收養你的。而且夏家我記得經常上小報,前一陣還被封了一個第一慈善家。”
“夏家早就負債了,但因為太愛面子,還是裝成富豪的樣子,買通稿。”
薛晃諷刺道,“裝腔作勢。”
“冬令營是不是很嚴啊?我平時能喊你說說嗎?”
夏鹿生笑着道:“還說說話?”
“哎呦,我就是。”薛晃嘆了口氣說,“我這話說出來還挺酸不拉幾的,就是我以前接觸的朋友都是二話不說就動手那種。像你這樣的老實人,真的很少。”
夏鹿生重複了道,“老實人?”
“對呀。”薛晃偷笑一聲,“昨天樹眼還和我說,你長得很可人疼。”
“你們這都什麽形容啊!”
“總之你看,我們都還挺喜歡你的,周五下午放學,去加深加深同窗之情呗?”說的好像夏鹿生不去,就冷酷無情一樣。
夏鹿生皺了皺眉,察覺到有點不對勁,但還是應了。
等到了周五晚上,夏鹿生被熱情的夏城人徹底灌醉,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二十四點三十分,夏鹿生目光呆滞,臉頰通紅地坐在ktv包廂裏,站在臺子上合唱情歌的樹眼和薛晃一個顫巍巍的高音震得他渾身一顫。
視線裏的東西已經開始發虛,可能是暖氣太足了,夏鹿生覺得渾身又燥又熱,把套在外面的沖鋒衣脫下放在一邊,挽起袖子開始吃水果。并暈乎乎地在心裏默默起誓,堅決不喝看上去漂亮的飲料!
在他靜靜地在一邊嘟嘟囔囔的時候,突然樹眼大吼了一聲,“呔!小夏有紋身!!”
夏鹿生早就不怎麽清醒了,主動伸出右臂炫耀一樣揮了揮,大着舌頭說,“漂亮嗎?”
樹眼直接蹦到他的旁邊,趁其不備拿手摸了摸,表情意味深長,“呦~這不是藍風鈴嗎?小夏,你談戀愛了?”
夏鹿生一臉狀況外,“什麽啊……這是我哥給我的。”他一把捂住,“你別看。”
樹眼神色複雜地說道:“你親哥?”
他搖搖頭,然後有點頭,很害羞的樣子傻笑着說,“是我喜歡的哥哥。”
樹眼給他一個我懂了的眼神,哥倆好一樣摟住他的肩膀,“那你倆是兩情相悅啊!”
兩情相悅四個字在夏鹿生的腦海裏繞啊繞,繞啊繞,他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想也想不明白,腦門刺痛了一下,他難受地閉上了眼睛。耳邊有樹眼叫他的聲音,但很快消失了。
然後是很真實的畫面,夏鹿生看到自己緊緊抱住周渡野的腰,讓他帶自己回家。看到自己坐在副駕駛,在通過深海隧道時不安分地用腦袋蹭周渡野的肩膀,他好想并沒有生氣,縱容地揉揉夏鹿生的頭,柔聲道,“要聽話。”。畫面跳來跳去,最後是夏鹿生坐在藍雪花那個挂着黑裙子的櫥窗上,哭着說自己有病,讓周渡野不要讨厭他。
到這裏,夏鹿生一下子驚醒了,他對上了樹眼擔憂的眼神,慌亂地說:“我沒事我沒事。”
“真的沒事吧,我還是去買點解酒藥吧。”樹眼笑了笑說,“小夏你的酒量真的不好啊,我們那的小孩這樣的就都能當牛奶喝。”她說完就出了包廂。
夏鹿生覺得鼻子很酸,騰地一下站起來,腿軟又坐回去,右臂涼嗖嗖的,他低頭一看,是藍紫色的花露出來了。
夏鹿生想起了剛才樹眼說這個花的名字叫藍風鈴。花已經在褪色了,他想問這是什麽意思,也問不了。
但是他很偶然地知道花的名字,樹眼還說他和哥哥是兩情相悅的。
這是什麽意思……
夏鹿生在沖鋒衣裏翻出手機,內心動搖了片刻,最後還是堅定地去搜索了藍風鈴。然而等他看到藍風鈴的花語是永遠的羁絆時,整個人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