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背上的傷疤
神情微微一凝,姜北玙的眼眸驀地一黯,拽着被子的長指忍不住微微捏緊了兩分,還沒說話,一個輕柔溫熱的吻忽然就落在了他下意識蹙起的眉心上。
“你不用害怕,我會一直陪着你。”
寧南嘉溫暖的呼吸微微打在他額頭冰涼的皮膚上,低沉的聲音仿佛帶着某種安撫的力量,漸漸地将他心底那些惶然和恐懼的情緒都壓了下去。
喉結微微攢動,他垂眸細細去回憶那天發生的事情,
“那天晚上,你走了之後,媽媽來找我,和我說外公病重,我們需要回一趟英國......”
起初,姜北玙是沒有懷疑的,但是第二天他下樓,發現鐘厚榮在收拾一些重要文件,一些鄭藝媱平時必須要用的印章。
本來也不是什麽很奇怪的事情,因為鄭藝媱在這個房子待的時間本來就不長,但是當他準備要出門去上學的時候,鐘厚榮卻說鄭藝媱讓他今天待在家裏,說是晚一些有事情要說。
于是他就打了個電話回去學校想跟章永盛請假,但是對方卻告訴他鄭藝媱已經委托了人替他辦理了退學手續。
是退學不是休學,那就意味着,他以後不會在六中讀書了。
心底的疑惑越來越大,于是姜北玙立刻就上樓去找他的身份證和護照,卻發現原本被他好好放在抽屜裏的護照和身份證都不翼而飛了。
旁敲側擊之下,他從鐘厚榮那裏得知,鄭藝媱準備今天晚上帶他回英國,于是他裝病,讓鄭藝媱将航班延期。
翌日,他讓鐘厚榮出去外面用陌生電話給鄭藝媱打了個電話将她引開,然後自己找機會跑出去,于是鐘厚榮就出去了替他辦了這件私事。
本來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姜北玙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卻碰上了去而複返的鄭藝媱。
鄭藝媱似乎是遇到了什麽惱火的事情,臉色陰沉得可怕,開門進來看見換了睡衣穿好鞋子準備外出的姜北玙,她頓時怒不可遏地伸手去掐他的脖子,一邊掐還一邊歇斯底裏地喊着:
“為什麽我對你那麽好,你還是要離開我!為什麽你們一個兩個都是這樣......”
情緒失控之下,鄭藝媱的面目越發猙獰可怖,眼底殺意迸發,仿佛恨不得将他活活掐死,像是發病了一樣。
Advertisement
姜北玙擰着她的手腕将她甩開,眼底厭倦疲憊的情緒漸漸浮了上來,他冷漠地朝跌坐在地上神情激憤的鄭藝媱說了一句,
“瘋子。”
這兩個字像是一下子就激怒了鄭藝媱,她立刻就拿起放在茶幾上的水果刀朝他刺去,姜北玙下意識地閃躲,拽着她的手腕把刀子搶了過來。
争執間,那刀子便刺破了血肉。
看見掌心上沾染的血色時,姜北玙頓時呼吸急促大腦一片眩暈,視線也随之模糊,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就看見鄭藝媱倒在了血泊裏,胸口插着刀子,已經斷氣了。
話聽到這裏,寧南嘉雖然又是心疼又是憤怒,但是好歹分出了一絲理智,握着姜北玙的手腕問他,
“你不是暈血嗎?那你後來是怎麽跑的?”
提起這個,姜北玙也覺得可笑,只是眼底的苦澀積壓得太重,沒笑出來,反而是把眼圈給壓紅了,
“看見鄭藝媱死的時候,我就不怕了,原本,我就是不怕血的......”
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鄭藝媱的病到底有多嚴重的時候,姜北玙才五歲,五歲大的孩子應該是什麽都不大懂的,但是年幼的姜北玙卻很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鄭藝媱不喜歡他。
不是那種因為他做錯了什麽的不喜歡,而是單純地因為姜明豐不喜歡他,所以鄭藝媱也不喜歡。
那天晚上,他因為連續被鄭藝媱逼着學了很久的鋼琴,吹了冷風身體有些發熱,病得昏昏沉沉之際,就聽見鄭藝媱坐在沙發上給姜明豐打電話,兩人似乎争吵得很激烈,
“姜明豐!你兒子發燒,公司真的就這麽忙嗎?還是你又偷偷回去給你外面的野種過生日了?”
“什麽叫我說話難聽,現在我才是你老婆,姜北玙才是你兒子,你丢下老婆兒子不管,去跟你的前妻給你的野種慶祝生日,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啊姜明豐,到底是誰沒有分寸,喂,喂!”
挂了電話之後,鄭藝媱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将茶幾上的東西都摔到了地上。
姜北玙躺在沙發上,病得難受也委屈得難受,一張小臉燒得臉色蒼白,呼吸都是灼熱的,他的腦袋嗡嗡作痛,低低地啞着嗓子喊了一聲“媽媽”。
處于暴怒邊緣的鄭藝媱回頭看着他,那一眼像是淬了毒的刀子,裹着憎惡與怨恨,鋪天蓋地的惱恨之中,隐隐透着點不正常的陰鸷情緒。
像是想到了什麽好主意,她忽然咧開嘴笑了,放輕了聲音溫柔地問他,
“小玙,想不想爸爸?讓爸爸回來送你去醫院好不好?”
年幼的姜北玙不知道為什麽鄭藝媱會突然這樣問他,但是他本能地覺得那樣的笑容和聲音令他發顫讓他覺得遍體生寒,于是他撐着沙發起身想要跑。
他這一動,鄭藝媱立刻就伸手死死地按住了他,然後一把拿過一個尖銳的擺件,對着他的後背猛地紮了下去。
姜北玙當下便慘叫了一聲,像是垂死掙紮的魚想掙脫開鄭藝媱的手往前撲騰,那利刃在他背上劃了一道很深的口子,他朝後看去的時候,只看見手上沾了鮮血的鄭藝媱神情癫狂又猙獰地和他說:
“沒事的小玙,媽媽這就給你爸爸打電話......”
對鮮血的恐懼和對鄭藝媱的厭惡情緒,便是在那個時候在他心裏紮根生長,很長一段時間裏,姜北玙一看見鄭藝媱靠近就條件反射地渾身發抖。
這件事情之後,姜明豐倒是在姜北玙身邊照看了很久,滿打滿算安分了四五年,雖然說是照看,其實也沒有親力親為多少,畢竟有家庭醫生在,頂多就是在家裏長住了下來。
盡管後來鄭藝媱也意識到她那一次做得實在是太出格了,但是重獲姜明豐關注的她顧不上去照顧年幼的姜北玙的心情,一心都撲在了難得肯守在她身邊的姜明豐身上。
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當聽着姜北玙這麽語氣平靜地将那些血淋淋的過往說出來的時候,寧南嘉還是覺得像是被人活生生捅了一刀子,不拔出來反而就着血肉攪動了好幾下。
那道紮在姜北玙背上的傷口,好像也落在了他的背上,密密麻麻的痛楚蔓延出他的心髒,一湧而上堵住了他的嗓子眼,他抱着姜北玙略微有些單薄的身體,難受得仿佛整個心尖都被擰碎了。
感覺到落在脖子上溫熱的濕意,姜北玙伸手摟緊了寧南嘉,摸着他的腦袋低聲安慰了一句,“南嘉哥,我不疼的。”
以前是鋼筋鐵骨,冷透了麻木了,所以覺得不疼,現在是因為他心裏有一個溫熱的寧南嘉,骨血裏都有了滾燙的溫度,猛烈的歡喜蓋過了那些痛苦,所以他還是覺得不疼。
寧南嘉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本能地交疊着雙手想盡可能地把姜北玙護在懷裏,
“真傻。”
姜北玙是世界上最傻的傻子,用什麽藥都治不好的那種傻子。
氣氛正悲傷沉重着,一旁忽然傳來了一聲抑制不住的痛哭聲,寧南嘉擡起有些朦胧的眼睛,就看見姜屹捂着嘴巴在哭,剛開始是嗚咽,然後就越哭越大聲,最後哭得得上氣不接下掏心掏肺。
真·猛男落淚。
眼底那些模模糊糊的淚水一下子就被姜屹這蕩氣回腸的哭聲給憋回去了,寧南嘉想忍,但是沒忍住抱着姜北玙低低輕笑了一聲,
“你好像還沒告訴我,你什麽時候跟他這麽好了?”
提起這個,姜北玙也有些疑惑,于是兩人就當着哭得眼淚與鼻涕齊飛的姜屹咬着耳朵說起了悄悄話,
“我也不知道,那天我從家裏跑出來,半道上遇到了姜屹,我跟他說我***了,他就帶我來他的祖屋躲起來,然後說想辦法給我弄錢讓我跑。”
“原來慫恿你逃亡的是這個狗東西,你真信他啊?”
“我,我當時心裏很亂,怕你知道我***,怕你讨厭我,所以我就想跑。”
雖然已經說過一次了,但是寧南嘉還是想說:“姜北玙,你可真是個傻子,這個狗東西的話你也信。”
姜屹沒腦子是衆所周知的,唉。
他話音剛落,姜屹便抽噎着打斷了他們,
“你,你們兩個,我,我只是在哭,沒聾,你們能不能,說人壞話不要那麽大聲?”
被抓包的兩人對視了一眼,寧南嘉正要說話,忽然感覺一滴雨從屋頂上跌落到了他臉上,于是他抱着姜北玙挪了個地方,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窗外久雨未歇的黑夜,
“狗東西,你這屋子安不安全,不會等一下被雨水砸得四分五裂吧?”
對上姜北玙一道看過來的懷疑眼神,姜屹沒顧得去糾正寧南嘉對他的稱呼,連忙解釋道:“這房子只是很久沒住人了,老房子都這樣,很正常,不會被砸壞的。”
【作者有話說】:55章因為一點點問題所以被鎖了,已經在審核中了,很快很快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