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離別

化學書已經被翻了三分之二,那就意味着,三分之二的公式姜北玙都背完了,才一個小時,翻估計是能翻完的,但是背就不一定能背得下來了。

瞧見寧南嘉有些懷疑的表情,姜北玙伸手把書合上,很是大方地說了一句,“要不你抽查我吧。”

寧南嘉正有此意,長指輕輕在書頁上點了兩下,他問:“氯化亞鐵中通入***的方程式怎麽寫?”

姜北玙張嘴就來,“2FeCl2+Cl2=2FeCl3。”

“漂白粉長期置露在空氣中呢?”

“Ca(ClO)2+H2O +CO2=CaCO3↓+2HClO。”

......

一連問了好幾個化學方程式,姜北玙都能準确無誤地回答出來,寧南嘉稍稍放心了一些,正想說話,站在邊上看了他們好一會兒的于姨忍不住笑着插了句話,

“這孩子挺用功的,我六點半下來做早餐的時候,他就已經坐在這裏背了,一直背沒停過嘴,我家小孫子要是能有他一半用功我就開心死了。”

聽着于姨誇獎的話,姜北玙有些不好意思地彎了彎嘴角。

對上寧南嘉略微透出幾分滿意情緒的眼眸,他忽然心下一動,趁着于姨進去廚房收拾的間隙,悄悄在餐桌底下拉住了他的手,然後壓低聲音問了一句,

“我背過了,可以要個獎勵嗎?”

只是簡單地背過了幾個方程式就要親親了,這麽認真果然是別有企圖,寧南嘉在心裏冷笑了一聲,正想義正言辭地一口回絕,但是轉念一想,這好歹也是個好的開始,要是太打擊姜北玙,說不定他之後就不認真了。

于是一番掙紮之後,他覺得親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你說。”

話一出,姜北玙的眼眸頓時就亮了,如果後邊有尾巴的話,估計立刻就搖起來了,野性尚保留着幾分奶萌感的精致眉眼在晨曦裏顯得格外蠱惑人心。

寧南嘉的喉結忍不住輕輕滾動了一下,一邊湊近一邊在心裏自我強調,他純粹只是想鼓勵一下姜北玙,并沒有任何的私心,對,只是鼓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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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親上,姜北玙就說話了,“南嘉哥,今天我想穿你的校服,我們能換校服穿嗎?”

校服?什麽校服?

寧南嘉盯着那張顏色微淡的薄唇開開合合,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姜北玙說的是什麽意思,于是他當機立斷地擡手按着後頸扭了一下脖子,然後裝作什麽事情也沒發生地伸手越過他拿了一個小籠包,一邊吃着一邊應了一句,

“哦,那你去樓上拿吧,在衣櫃右數第二格。”

姜北玙沒動,目光幽幽落在了他身上,“我想穿你身上這件,你換給我。”

每年開運動會的時候,為了避免發生拿錯校服的尴尬,有學生會在校服領子內側繡上自己的名字或者打個标記。

寧南嘉身上穿的這件正好是今年參加運動會的時候穿的,領口內側有宋知薇幫他繡上去的名字,淺淺的紅線,端端正正地用小楷繡着“寧南嘉”三個字,湊近了就能看見。

寧南嘉一副心思都在想着剛剛竟然誤解了姜北玙想要親親而他居然還口嫌體正直地想主動配合的羞恥行為上,是以并沒有留意到他的目光,很是爽快地就上樓把校服換給了他。

各自穿好校服之後,寧南嘉要去喊寧炜彤起床,正好鐘厚榮發來信息說在門口等着,姜北玙就把手裏的豆漿喝完走了出去。

長巷裏停着一輛黑色的卡宴,鐘厚榮依舊是一身西裝革履的管家模樣打扮,手裏還拎着他的書包,畢恭畢敬地站着,與以前別無二樣。

姜北玙走過去接下書包,剛剛背上,鐘厚榮就告訴他,

“夫人的屍體已經運回去下葬了,老爺也派人把鄭家在D城的生意都遷回了英國,”

聲音微微頓了頓,看着姜北玙雖然長開了但依舊帶着兩分稚氣的眉眼,他繼續說,

“我告訴了他你的意思,說你想在D城讀完高中然後考大學,他不是很贊同,說讓你再考慮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裏,他不會給你任何資金上的支持,如果你最後還是不想回去,那麽,你就跟鄭家沒有任何關系了。”

沒有關系,就意味着他只是一個普通人,沒有錢,沒有權,沒有勢,什麽也沒有。

姜北玙跟他這個名義上的外公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只知道對方是個獨斷專橫的人,而且不大喜歡他。

大概是因為不大滿意鄭藝媱下嫁給姜明豐,或者是什麽別的事情,鄭致遠對他的态度不冷不熱,比陌生人好一些,但也沒好上多少,成年人之間總有些小孩子不懂的隔閡,鄭藝媱沒跟他提過,他也就沒問了。

聽完了鐘厚榮的話之後,姜北玙“嗯”了一聲,望着晨光裏鐘厚榮略微有些泛白的雙鬓,慢慢問起了他的打算,“鐘叔呢?之後要去哪裏?”

先前鐘厚榮跟鄭藝媱請辭過,算起來,這會兒應該是離職,姜北玙依賴慣了,一下子沒想起來現在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雇傭關系了,正想說些什麽,鐘厚榮便道:

“原本,我是想跟着少爺,想看着少爺成年了才離開,不過現在看來,少爺似乎有別的安排,那我就按原來的計劃回老家養老了。”

鄭藝媱死的時候,恐懼蓋過了悲傷,也許是因為兩人之間除了那一層血脈并沒有太多的感情,這樣的死別并沒有給姜北玙帶來多大的悲恸情緒。

但是鐘厚榮不一樣,發生了鄭藝媱拿銳器刺傷他後背的事情之後,鐘厚榮就成為了他的管家,教他讀書寫字,陪他過生日,滿打滿算,陪了他整整十年,十年的感情,足以将一個陌生人變成一個舉足輕重的人。

漆黑的眼瞳微微染上幾分低落的情緒,姜北玙斂了斂眸,低頭應了一聲,“養老也好,你都辛苦那麽久了。”

鐘厚榮是一個很注重規矩的人,長幼有序,尊卑有序,過去,他是鄭家的管家,奴仆,主人家的事情,哪怕他覺得再不公允,也不敢妄自插手,是以對于姜北玙的疼愛和關心,也都止于規矩裏。

如今解除了雇傭關系之後,看着姜北玙垂着頭,他忍不住眼眶一熱,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像個尋常長輩一樣輕聲安撫着他,

“少爺,如果你以後需要我,可以打電話給我,我很願意回來繼續照顧你的,不管有沒有工資。”

他雖然情願,但是姜北玙并不願意,揚起眼眸輕輕笑了一下,他道:

“鐘叔,我知道你對我好,但是我也不能一直靠你,你放心吧,我會好好讀書考大學,等以後賺了錢再請你回來。”

鐘厚榮有些寬慰,看着姜北玙明朗粲然的眼眸,他又是心疼又是不舍,尤其是想到以後他可能還會吃更多的苦頭,就忍不住嘆息着輕輕問了一句,

“少爺不後悔嗎?其實你很清楚,老爺只有你一個外孫,正所謂打斷骨頭連着筋,老一輩的人最看重血脈,你如果一直跟寧少爺在一起,鄭家就絕後了,他只是不高興這個。”

似乎是沒想到鐘厚榮會突然提起這件事情,姜北玙沉默了一下,忽然問了他一個問題,

“鐘叔,你是不是有一個兒子,之前我聽你說,他死了?”

臉色驀地一變,鐘厚榮垂着眼,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似乎是陷入了某些回憶裏,臉色略微有些難看。

見他這個反應,姜北玙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猜測,“鐘叔,其實你兒子沒死,只不過你接受不了他喜歡男人,所以才跟他斷絕了關系,對嗎?”

眼看着鐘厚榮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雙手緊緊握着拳頭神情痛苦,姜北玙心生不忍,當下便止住了話頭,

“鐘叔,我不是有意要揭你的傷疤,我知道也許在你看來,我們這樣的人是沒有未來的,但是在我眼裏,寧南嘉就是我的未來,我只是很喜歡他,所以想和他在一起。”

少年人的感情是最純粹最熱烈的,無關名利,僅僅只是因為喜歡,沖動,最真摯,偏偏也最傻氣的。

看着姜北玙眼裏堅持的情緒,鐘厚榮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默不作聲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才滿是不舍地叮囑了一句,

“少爺,你要好好照顧自己,鐘叔,要走了。”

車門開了又關上,沒一會兒,黑色的卡宴就消失在了長巷盡頭。

眼底微微浮上了些濕潤的霧氣,姜北玙擡手蓋了蓋眼睛,一轉身,就看見寧南嘉和寧炜彤從裏屋走了出來。

寧南嘉知道鐘厚榮來找姜北玙,本來想出來打個招呼,但是沒見人,又看見姜北玙背着書包孤零零地站在外邊,心裏估摸着鐘厚榮大概是來道別的,于是上前摸了摸他的後腦勺,低聲問了一句,

“鐘叔走了?”

姜北玙“嗯”了一聲,沒忍住轉身抱住了他,腦袋壓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像只絨毛軟軟求安慰的小狗。

寧南嘉本來顧忌着寧炜彤在一旁,但是瞧着小狼狗确實情緒不太對,就索性一只胳膊摟了摟他,摸着他的脖子盡量表情自然地說了一句,

“沒事,你還有我跟彤彤,以後我們就是你的家人。”

男生之間摟摟抱抱有些肢體接觸很正常,寧炜彤并沒有多想什麽,見姜北玙心情低落,便跟着安慰了一句,

“是呀,反正家裏就我跟我哥兩個人,多個兄弟還熱鬧一些。”

姜北玙沒說什麽,埋頭在寧南嘉懷裏賴了好一會兒才直起身來,慢慢朝寧炜彤道了聲謝,“嗯,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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