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啓明星
屋頂上有一塊兒透明的琉璃瓦,燦爛的陽光透過瓦片照到房間裏來,形成一個圓形的光柱,有細小的塵埃在空氣之中旋轉漂浮。顧若凡站在那裏,一半陰影一半陽光,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就連臉上的小小絨毛都看的一清二楚。
他望着坐在床上的小女孩,聲音糯糯軟軟,伸出手掌:“我叫顧若凡,這些糖給你吃,你告訴我你叫什麽好不好”
王紙鳶望着顧若凡,又看了看他手心裏的一捧糖,歪了歪頭,有些幹澀的眼睛裏面閃爍出一抹豔羨。真漂亮呢,她長這麽大,都還沒有見過這樣好看的糖果呢。女孩兒微不可察的咽了咽口水,然後擡起頭來咧着嘴巴對顧若凡笑.
“我叫王紙鳶。”
顧若凡瞬間笑了起來,眯着眼睛,将手中的糖放到女孩兒手中,笑容溫暖又陽光。
顧淮面無表情地站在後面,看着顧若凡跟一個剛認識的女孩兒說話,看着他把在家裏都不舍得多吃的糖果送給別人,看着他站在陽光下眯着眼睛像只小貓一樣溫暖的笑,突然就覺得自己這一趟來對了。
他甚至想要叫身後的助理跟司機一起過來看,看吧,這是我的弟弟,這是我捧在手掌心寵愛的孩子,他從來都不是傻子,他值得我把世界上所有一切最美好的東西全部給他。
莫名其妙的,顧淮只覺得心中被一股柔和又溫暖的力量給打動了,他默默地站在那裏,看着顧若凡跟小女孩一起玩耍,眼神柔和的不像話。
“小凡,是我爸爸讓你們來看我的嗎”王紙鳶歪了歪頭,指着自己手背上的針頭,“昨天就有叔叔來家裏給我打針哦,我就在想是不是爸爸回來了。”小女孩眼睛澄澈,帶着些許的期盼,卻是一瞬間刺痛了顧若凡的眼。
上一世當他一夜之間父母雙親全部失去的時候,那種撕裂一般的痛楚,他到現在都還記得清晰至極。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對眼前這個小女孩如此的感同身受。
顧若凡眸子顫了顫,轉過身去有些求助似的望向顧淮。收到小孩的眼神,顧淮依舊面色不變,走上前來,牽着顧若凡的手,終于把視線投向了坐在床上打針的小女孩。
“哥哥,你能告訴我爸爸什麽時候回來嗎不用讓叔叔給我打針了,真的,我不疼。”王紙鳶沖着顧淮搖了搖頭,“媽媽說我的病治不好了,你能不能告訴我爸爸,我不打針了,真的不疼,我不想打針了...”
“我想讓爸爸回來...讓他不要為了我那麽辛苦了...”垂着頭,王紙鳶紅着眼眶喃喃自語,“爸爸好久都沒有回來了...”
幾乎是在房間裏的所有人,全部都沉默了下來,望着那個紅着眼眶卻還是望着大家微笑的小女孩,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顧若凡更是心中一酸,掙開顧淮的手,蹲在王紙鳶的身邊,握住她的手,試圖将自己的溫暖傳遞給她一點。
他這一刻,才感受到自己究竟是何其有幸,才能夠遇到顧淮。
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他失去父母雙親,就算是受盡委屈,可是他永遠都不曾失去希望。因為他有阿淮,他永遠都知道,也永遠都相信,只要有顧淮在,他就永遠是他的光。
可是王紙鳶呢
望着那一雙天真澄澈的雙眼,顧若凡一時之間竟是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
“你爸爸他去國外出差了,要兩年時間才能回來。我是顧氏的老板,你爸他囑咐我們送你去醫院接受更好的治療,等你病好了,他就回來了。”
顧淮本來是準備直接說出實情的,畢竟這種事,雖然女孩還小,但是遲早會知道。但是就在顧淮話說出口的前一秒鐘,看到了顧若凡含着點點淚光濕漉漉的眼睛望着自己的時候,他瞬間就心軟了。
他的小凡,是不是也有過這樣痛苦的時刻呢
搖了搖頭,話說出口就變成了那樣。
終究還是小孩子,王紙鳶幾乎是一瞬間相信了顧淮說的話,卻還是有些失望。
“兩年那麽久...可是我好想爸爸...”
“你爸爸他是出去給你賺錢治病了呀,你只要好好養病,你病好了他就會回來了。”顧若凡有些感激的望了顧淮一眼,然後握住王紙鳶的手說道:“而且我可以陪你玩兒呀,我可以給你講故事,給你拿好吃的東西,這樣你一個人就不會無聊了。”
果不其然,小女孩的眼睛漸漸地亮了起來。
“真的嗎我會快點好起來的!”使勁的點了點頭,卻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可是媽媽說,我的病就應該在家等死”
“你會好起來的。”顧淮聲音平淡,但是卻帶了一種讓人情不自禁相信的強大力量。
顧若凡也使勁兒點頭,“嗯嗯嗯,一定會好起來的。我哥哥很厲害的,他說你會好起來,你就一定會好起來!”
孩子氣的話,瞬間逗笑了顧淮,他揉了揉小孩的頭,示意他待在這裏陪小女孩兒玩,然後就走出去掏出電話開始聯系醫院治療的具體事宜。
“剛那個大哥哥是你哥哥嗎”王紙鳶望着顧淮走出去的背影,有些好奇的問道。
“...是吧。”顧若凡一時之間有些不知道怎麽回答才好,卻還是點了點頭。
“他對你真好。”小女孩有些羨慕的望着顧若凡,眯着眼睛笑了起來。
“你怎麽知道”
“因為眼神啊。”王紙鳶将一顆糖剝開之後塞進嘴巴裏,感受着甜美的香味在味蕾上蔓延開來的感覺,“剛開始你們進來的時候我都不敢說話呢,他看起來好冷漠,有點吓人。”說着話王紙鳶還縮了縮脖子。
“但是他看你的時候就不一樣...”小女孩歪着頭,嘗試想要找到一個合适的詞彙來形容,卻始終不知道該怎麽說,含含糊糊的道:“反正就是他看到你的時候...眼睛會笑!”
“爸爸以前說過的,只有在看到自己非常重要的那個人的時候,整個人都會變得不一樣哦。”
小女孩聲音稚嫩,甚至還帶有一些天真跟懵懂,說出的話卻是一瞬間讓顧若凡愣在那裏
“愣什麽呢”顧淮回到房間看到的就是顧若凡眼角含笑,似乎在想什麽一樣,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們走吧,醫院已經聯系好了。”跟身後的助理交代了幾句然後就準備拉着顧若凡離開。
終于反應過來的顧若凡愣了一秒鐘,口拙了一下,“咳咳...那我下次再來看你。”
王紙鳶捂着嘴巴撲哧一笑,然後伸出手跟顧若凡拉鈎鈎,方才認真的點了點頭,看着他們一行人走了出去。
“哥哥...你說紙鳶的病真的會好嗎”顧若凡被顧淮牽着,仰着頭望着顧淮的側臉,有些不确定的問道。
顧淮頓住腳步,搖了搖頭,有些無奈的刮了刮小孩的鼻子,“你不是說哥哥說會好那就一定會好嗎”顧淮眼中帶着淡淡的笑意,輕聲承諾道:“放心吧,哥哥已經讓人去找合适的骨髓了。”
“哥哥”
“怎麽了”
“我還以為你會把紙鳶也帶回家去呢。”
難道這孩子以為是誰都能被帶回顧家的嗎顧淮皺了皺眉,有些好笑的望着顧若凡,“你覺得哥哥應該把她帶回家去當你的妹妹”
顧若凡睜大了眼睛,卻不知該怎麽回答才好,畢竟,以他對顧淮的了解,能夠讓他親自出面,親自安排醫院,就已經足夠說明這個人對他不一樣了。難道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嗎
看到小孩低着頭一本正經的思考的樣子,顧淮輕輕地勾起唇角笑了起來。
少年聲音低沉又溫醇,從顧若凡頭頂傳過來,“小凡,哥哥這輩子只需要你這一個弟弟就足夠了。”
晚上。
顧若凡按照慣例定着一身水汽爬上了顧淮的床。
顧淮望着像一只小老鼠的小孩,皺了皺眉,“怎麽又不穿鞋又不吹頭發明天想感冒嗎”說着臉色已經沉了下來,不知道說過多少次了,永遠都不聽。
顧若凡卻只會睜着一雙大大的眼睛笑得一臉無辜天真,顧淮眉頭鎖的更緊,是自己太慣着這孩子了嗎每次做錯事都只會用這一招,可是偏偏自己,只要看着那雙眼睛,莫名其妙的就生不起氣來了。
“過來。”顧淮沉着臉放下手中的文件,示意顧若凡過來。
乖乖的走到顧淮身邊,顧若凡卻是絲毫不懼他發火,蹭蹭蹭的就爬到了顧淮腿上,抱住少年精壯的腰身,笑容燦爛。
嘆了口氣取出放在旁邊的吹風機,顧淮有些無奈又有些寵溺的幫顧若凡吹起頭發來。
眯着眼睛,像一只慵懶的小貓一樣的享受着顧淮天下獨一份的服務,顧若凡心中暖洋洋的。
“哥哥。”
“怎麽了”
“今天老師跟我們講了啓明星。”
“啓明星”
“就是每次太陽出來之前,就會有一顆小星星先出來。”
“哥哥,我做你的啓明星好不好”
“啓明星會在太陽出來之前先出來,一直陪着太陽,直到他光芒萬丈。”
“好。”
顧淮揉着小孩軟軟的頭發,輕輕的點了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