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諸侯

自從阿閣大火,丁辰被幽禁之後,曹府愁雲密布。

而今,丁辰回來了!

曹府立刻變了模樣,變得喜氣洋洋。

丁夫人又提起了精神,親自下廚,要給丁辰做一頓好吃的。

她知道丁辰喜歡吃澗口羊,于是便帶着曹昂出門,前往北市買肉。當然了,曹府新紮護衛胡車兒,也要跟随前往,不但要負責保護丁夫人母子,還要擔當苦力角色。

對此,胡車兒倒無甚不滿。

家裏只剩下了丁辰一人,便獨自來到卧室,取出那口七星刀。

姐夫到底是想要表達怎麽一個意思?

他倉促行刺,卻又把七星刀留下,是想要提醒自己什麽事情?亦或者代表着什麽線索?

啊!

好深奧,好難……

雖然一整夜沒有睡覺,可丁辰并不困。

他在卧房裏坐了一會,把七星刀收起來,便一個人在曹府的後院轉悠。

直到,丁夫人回來!

“阿舅,外面好吓人啊。”

“怎麽了?”

丁夫人在廚房裏操持做飯,把胡車兒叫去幫忙。

胡車兒不會做飯,卻有一手殺羊的好本事。丁夫人買了一只全羊,但是要涮肉的話,卻需要胡車兒出手。

趁此機會,曹昂便成了丁辰的小尾巴。

“回來的時候,正好遇到并州軍剿匪回來。

那些并州軍,帶回來了好多人頭,血淋淋的……據說是昨夜在下馬坡剿匪所獲。不過我聽人說,那些并不是盜匪,而是下馬坡的普通百姓。阿舅,并州軍好兇殘。”

丁辰故作驚訝之色,但心裏卻暗自贊嘆。

都不是省油的燈!

如果那真兇跳出來,說那不是盜匪,而是袁家仆從,袁隗的死便無法掩蓋,勢必栽倒董卓頭上。所以,他沒有出來指認,反而造謠說哪些是下馬坡的普通百姓。

這樣一來,賈诩想要追查,怕是會非常困難。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體。

這些人玩謀略,玩手段,實在是太厲害了……丁辰覺得,若換作是他,說不定早就被人玩死。

可怕,真真是可怕!

“昂不必害怕,那些人其實就是盜匪。”

“阿舅怎麽知道?”

丁辰伸手,揉了揉曹昂的腦袋瓜子,輕聲道:“因為,剿殺那些盜匪的人,就是阿舅。”

“啊?”

“所以,你看到的,聽到的,并不一定都是事實。

昂以後一定要記住,這世上許多事情,絕不可以從表面上輕易做出判斷,要弄明白其中的玄機。”

曹昂,似懂非懂。

“走,阿舅帶你去看殺羊。

晚上我們吃好吃的涮肉……哈,澗口羊哦,我突然有點懷念老張家的羊湯了呢。”

“嘻嘻,昨天我有吃過。”

“這麽沒有義氣,阿舅沒有吃到,昂卻偷偷去吃。”

“不是偷偷去的……而且昂吃羊湯的時候,還有想過阿舅,所以替阿舅吃了一碗。”

“哈哈哈,真是個狡猾的小狐貍!”

丁辰抱起曹昂,大笑着朝廚房走去。

而曹昂則摟着丁辰的脖子,那張臉上,更露出了燦爛笑容。

血淋淋的人頭又算得什麽大事?有阿舅在昂的身邊,就算是天塌下來,昂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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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府中,歡聲笑語一片。

可是丞相府內,确是愁雲密布。

董卓咬緊牙關,嘎吱吱作響。

雙手握拳,雄壯的身體更輕輕顫抖……他不是冷,更不是因為害怕,而是莫名憤怒。

為什麽,為什麽我一心想要中興漢室,你們卻不肯配合呢?

正午時分,曹性和賈诩回來禀報了結果,令董卓大吃一驚。

不過,未等董卓做出反應,卻聽到了一個更加驚人的消息……東郡太守橋瑁,不知道如何得來了一份诏書,傳檄天下,要讨伐董卓。

诏書發出之日,正是弘農王劉辯被害的第二天。

短短數日,便有渤海太守袁紹、後将軍袁術、冀州牧韓馥、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劉岱、河內太守王匡、陳留太守張邈、廣陵太守張超、山陽太守袁遺、濟北相鮑信,共十路諸侯響應。如果再加上東郡太守橋瑁,便是整整十一路諸侯……

十一路諸侯,從渤海至山陽。

如果不是事先約定,怎可能在短短幾日便做出決斷?

至少,在董卓看來,那根本就不可能。

最為詭異的是,诏書的內容是要為劉辯報仇。開玩笑,劉辯剛被害,橋瑁第二天就知道了?

再聯系到劉辯被害的事情,董卓可以确定,這絕對早有計劃。

殺死劉辯,而後以為劉辯報仇之名,讨伐董卓。

殺了董卓之後,他們便可以名正言順的輔佐新帝,成為中興漢室的功臣。而他董卓,卻會因此而臭名遠揚,變成國賊,而且是弑君的國賊,為天下人所指責辱罵。

究其原因?

他不是黨人,更不是世族子弟,而是起于涼州。

董卓想到這裏,忍不住嘿嘿笑出聲來。

那笑聲裏,包含着無與倫比的憤怒。

“主公,息怒!”

“息怒息怒……王八羔子已經打到了我的家門口,爾等還要我息怒?是不是等那些家夥砍下我的腦袋,你們才會說些別的?”

董卓說話間,呼的站起來,一腳踹翻了面前的案幾。

“一直以來,我懷着報效朝廷,中興漢室的夢想。

好不容易走到了這一步,可那些人卻不願意看我成功。為什麽?為什麽?我已經在努力的做了!我扶立新帝,我減免賦稅,我發行大錢,我安撫百姓,我禮賢下士。

可為什麽到頭來,他們還是不願意接受我!

我來告訴你們,因為我來自涼州,因為我乃寒門子弟,因為我讀書少,因為我粗鄙,因為我為了前程讨好十常侍,因為我不是他們中的一員,所以他們便反對我。”

董卓揮舞拳頭,如同憤怒的雄獅。

大堂上,衆人噤若寒蟬。

“可是,當年陳勝吳廣在大澤鄉起兵,幾乎推翻了暴秦。

他們喊出,王侯将相寧有種乎?高祖皇帝,不過沛縣亭長,卻斬蛇起兵,推翻暴秦,擊敗項籍,建立我大漢四百年江山。他們都可以做大事,何以我卻不能做呢?”

就因為陳勝吳廣他們高呼‘王侯将相寧有種乎’,一旦坐的江山,豈能容忍你在崛起?

這道理,大家心裏都很明白,可是卻無法說出口來。

董卓咆哮了一陣,終于冷靜下來。

他複又坐下來,目光掃視衆人,露出了肅穆表情。

“好了,現在他們要來了,諸君有何妙計?”

“丞相,渤海袁本初,汝南袁公路,皆受丞相所重,待如上賓。

當初袁本初對丞相拔劍相向,後逃往冀州。丞相不計前嫌,反而委以渤海太守之職。袁公路本無功勞,但丞相念及袁家名望,與他後将軍之職。丞相代袁家不薄,可是袁本初與袁公路為一己之私,起兵造反,更不顧長者安危,實乃小人之行。

固,儒懇請丞相,斬殺袁隗滿門,以震懾宵小。

而後盡起兵馬,堅守荥陽、成臯,與之決戰……反賊遠道而來,必難持久。而我等有雄關之險,可拒敵于外。只要拖得一些時日,想那反賊也就無力繼續鬧将下去。

到那時候,丞相可以加以分化,而後各個擊破。

如此一來,則洛陽無虞,大漢江山無虞。”

見沒有人說話,李儒便挺身而出。

關鍵時候,還是自己人可靠!畢竟是女婿,才會為我盡心盡力……

董卓的目光,旋即柔和許多,贊賞的看了李儒一眼。

不過,未等李儒說完,又有一人站出來,大聲道:“丞相,李中郎之計,某以為不妥。”

“德瑜此話怎講?”

說話的人,名叫伍瓊,汝南人氏。

董卓對他頗為敬重,并委以城門校尉之職。

伍瓊大聲道:“袁本初四世三公,德行甚隆,有‘八俊’美名。

他雖響應,怕也是受人蠱惑,心憂廟堂。丞相雖一心為大漢江山,但畢竟久居涼州,世人并不知曉丞相的志向。本初、公路,乃至于各路諸侯,皆乃高士,對朝廷忠心耿耿。丞相既然是為大漢謀,何不與之坦承相交,令其知曉丞相的志向。

若強行用兵,兵鋒一起,則生靈塗炭,豈不會令丞相名望受損?”

“那依你的意思,是不是我應該開放城關,讓他們屯兵洛陽城外,與之杯酒交歡?”

“如此,方可顯現丞相胸懷坦蕩,問心無愧!”

“我無愧你個王八羔子。”

董卓氣得破口大罵,指着伍瓊道:“想當初,袁紹逃離洛陽,我本意将之誅殺。

就是你,勸我什麽‘廢立大事,非常人所及。袁紹不達大體,恐懼故出奔,非有他志’。也是你,說什麽‘袁氏樹恩四世,門世故吏遍及天下,若收豪傑以聚徒衆,英雄因而起之,則山東非我所有,不如赦之’……

我正是聽了你的勸谏,才赦免了袁紹,更與他渤海太守之職。

可袁紹何曾有過只言片語的感激之詞?

而今,他更興兵作亂,你還要我放他們到洛陽城下?是不是等他們到了城下之後,你再與之裏應外合,到時候我這頭顱,便成了你們建功立業,成就美名的功績?”

董卓怒火中燒!

事實上,在進入洛陽之後,他對黨人一直都很尊敬。

周毖也好,伍瓊也罷,只要他們說出來的事情,董卓絕不會有半點的推辭,一并答應下來。

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他知道,這些人能量巨大,且有真才實學。

他想要借用黨人的力量,穩定住局勢,并且依靠他們,來治理天下……

畢竟,涼州舊部,多為征戰沙場的猛将。行軍打仗可以,但若說治理天下,卻有不足。

即便是他的女婿李儒,也是如此。

可以馬上打天下,卻不能馬上治天下。

要想中興漢室,但只靠他董卓肯定是不行的,需要更多人與他合作,一起努力。

所以,他步步退讓;所以,他有求必應。

可是現在看來,這些黨人分明把他當成了小醜,把他的禮賢下士,看作是一個笑話。

董卓的面孔猙獰,眼中流露出駭人殺機。

好好好……我想與你們合作,可是你們卻視我如草芥。

既然如此,我要你們何用?

動作這些日子來,本就煩躁不安。

而今被伍瓊這一番話,更氣得火冒三丈,原本固執的夢想,刺客卻變得有些模糊了。

“來人,把伍瓊和周毖兩人都給我拿下。

刺殺弘農王之事,必與此二人有關,給我好好拷問,令其招出洛陽的同黨。既然你們不識好歹,那就休要怪我心狠手辣。如果不肯招供,就給我大刑伺候,不必客套。”

說話間,一直守在董卓身後的呂布揮手,門外的力士蜂擁而入,将伍瓊和周毖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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