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陳夜坐在客廳正中間，正好對着大宅正門，看着走在陽光裏楚家父子親昵地同行，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有一下沒一下喝着補湯，如果仔細看，一定會發現此時陳夜臉上那一抹若有若無的嘲諷，只是，各自忙碌的傭人們，誰又會去注意。
拄着拐杖，陳夜一瘸一拐往大宅自己的房間踱去，剛要伸手去推門，背後卻伸出一只纏着紗布卻修長白皙的手握在門把上，推開了門。
陳夜詫異，沉浸在思緒裏，連有人靠近都沒有察覺，轉頭便瞧見楚焰希那張溫柔帶笑的臉。
“焰希？你不是跟叔叔開會去了嗎？”
楚焰希動作娴熟地攙扶着陳夜走到床邊，又幫忙把他受傷的腿輕輕移到床上蓋好薄被，自己就在床邊的沙發上坐下來，“別看了，我被爸爸攆回來了。”
“怎麽會？”
楚焰希有些好笑地看着此時居然呆愣的陳夜，怎麽回事？他也不知道呢。剛走到總部，父親突然停下步子，盯着他看了許久，最後只說了一句：“小希，回去吧，爸爸一個人去開會。”
他完全沒有領會過來父親的意思，就被拒在了門外。
“叔叔，一定有他的考量，焰希你別太在意。”雖然他也很好奇為什麽楚佑會突然改變主意，這裏面似乎越來越有趣了啊。會是不想讓獨子在這個危險的關頭陷入危機，而故意讓他撇開，引開別人的注意嗎，果然是楚佑。
楚焰希不在意的笑笑，沒再多說，說什麽，他也不知道，能有一個人這樣維護自己的父親，他做兒子的自然該很高興，可是，他的心，卻在這時因陳夜的這句話酸澀不已，一種無形的東西壓在心口，右手不自覺按在自己的左心房的位置，那個承載着整個生命的地方竟然泛起疼。
他怎麽忘了，陳夜會加入炎幫，原本就是為了父親，如果沒有父親，陳夜會對他好，會不顧自身安危地去救他嗎？
看，他是怎樣可惡的人，他怎麽可以這樣，他怎麽可以去嫉妒自己的父親，而讓自己産生這種感覺的人，還是一個男人，不對，不對，他知道這是不對的。
可他，控制不住，他想要知道答案，嘴唇張開又合上，合上又輕輕張開，他怯懦，他不敢問，他不想聽到那個在他心裏明确了無數次的答案，很矛盾吧，他只能在心底一遍一遍地問：“陳夜，如果我的父親不是楚佑，不是炎幫幫主，你也會不顧自己地救我嗎？”
聽到自己空靜的聲音在房間響起，楚焰希身體顫動了一下，他還是忍不住無意識問出了口嗎？陳夜一定會覺得他莫名其妙，他居然不敢擡頭看陳夜此刻的表情，他一直低着頭，質問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在意陳夜的回答，他為什麽這麽害怕會聽到自己不願聽到的答案，害怕得連手都抖動得厲害。
房間裏很靜，靜得楚焰希可以聽到陳夜平穩的呼吸聲。
仿佛等了一個世紀般的漫長，楚焰希也沒有聽到陳夜的任何言語。是了，這就是陳夜的回答吧，沉默，只是不想他被那說出口的事實傷害到吧。這樣也不錯，哪怕是因為自己父親的關系，也沒關系，至少，他還是會保護自己，至少以後自己還可以和他并肩作戰，至少自己還在他身邊，他不應該像個女人一樣，問出這麽矯情的問題，讓陳夜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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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狠壓下心頭的失落感，楚焰希有些不穩地站起身，故做鎮定自若，伸手替陳夜理了理腳邊的被子。
“你好好休息吧，我不吵你了，周醫生已經叫人過來給你換藥了，我先出去了。”
陳夜呆坐在床上，視線落在楚焰希的身上，輕緩的步子，挺得筆直的身板，卻顯得那麽落寞的背影，竟讓人忍不住在心底生起憐惜。
頓了許久，陳夜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低沉得沙啞，“焰希，這世上根本沒有這樣的假設，你還是那個你，但是，在我心裏，你只是你！”
你只是你，你，只是，你！是那個意思嗎？他只是他，與無關父親，無關身分，只是他，一個叫楚焰希的普通人，哪怕是他，陳夜也會對自己像現在這般嗎？欣喜，就像是一道鎮定劑，瞬間撫平心底的狂躁，那種興奮的感覺，不斷在身體內膨脹，源源不斷從體內溢出，像是要把自己淹沒，極力壓制因開心而狂跳不止的心，楚焰希低低地笑了，帶着不自知的滿足與羞澀，開門離去。
我…只是…我！
第二天一早，大宅來了個客人，其實也不算客人，因為這人本來就是炎幫東效的的頭領——吳品。在昨天開會的時候，聽到嚴中在會議上說起，會議當天，吳品本來就想到大宅看望，可是，等會議結束，天色很晚了，便不好多打攪，今天一大早，便來到大宅。可是，吳品來的時候，楚佑不在，跟一個商場上的合作人談生意去了。
“吳叔叔，請坐，不好意思，我爸有事出去了。”楚焰希親自給吳品沏上茶，又放一杯在陳夜桌前。
“不要緊，不要緊，我只是想過來看看少主，本來昨天就想過來的，可是太晚了，出了這樣的事，不知道少主還好嗎？”吳品端坐着，眼睛時不時斜看着一邊的陳夜，那種冷洌的氣勢，讓他有些不安。看着陳夜傷着的腿和楚焰希手上纏着的紗布，吳品摩擦着交握在身前雙手，神情有些不自然。
“我沒事，讓吳叔叔擔心，還好大家及時相救。”輕抿一口茶，楚焰希溫柔地笑着，沒有過多的熱攏，也沒有刻意的疏離。
對于這個少主，吳品也多少有些聽聞，可今天到是頭一回見，而在昨天的會議上，楚佑有意無意提起并不打算讓楚焰希接手炎幫，只要他管理一些炎集團的生意事。吳品想，可能楚佑也不看好這位少主的能力。倒是一直坐在楚焰希身邊的陳夜，讓吳品很是在意，一個剛進炎幫半年就深得幫主信任的人，能力自然不容小觑，今天一見，果然不同一般，僅憑氣場都完全足以鎮住人，讓他一個在黑道上混了大半輩子的人都有些膽怯，“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既然這樣，那我就先告辭了，少主有事，盡管吩咐下來，我們一定會盡全力的。”
“好，焰希先在這裏謝過吳叔叔，這是一點小禮物，給吳叔叔的女兒帶回去吧。”楚焰希聽說吳品家有個16歲的女兒，便拿起之前回國時帶回來的一些小玩意兒，遞給吳品，算是一點心意。
“這怎麽好意思，讓少主破費。”吳品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高興楚焰希想得這麽周到。
“只是一點小禮物，叔叔不要見笑才好。”
“那我替小女謝謝少主，少主，告辭了。”
“好的，吳叔叔下次帶家人一起過來玩吧。”
楚焰希把吳品送出大門口，才折回來，見天氣很好，扶着陳夜去院子裏坐着曬太陽，又沖上樓把畫具拿下來，畫起畫。院子裏的兩人，一個坐着看書，一個畫畫，氣氛格外融洽，好得連大宅裏的人都不忍打擾。
陳夜放下手中的書，就看到認真畫着素描的楚焰希，從側面，可以看到他小巧可愛的耳垂，白晰的脖頸，柔軟的發絲被時而的微風吹拂得調皮地晃動，那樣安靜認真的楚焰希，讓陳夜的心突然裂了一道縫，別樣的情愫，一點點往裏滲，那寂寞已久幹涸的心髒，在那一瞬間，劇烈地跳動着。
“鈴……”
“喂，你好！”陌生的來電顯示，優雅的嚼完嘴中的食物，楚焰希才在手機響起了許久之後接聽。
“Hello，小希，猜一下我是誰？”手機一被接通，就在那頭響起了宏亮興奮的聲音。
“蘇異？”乍一聽對方的聲音，楚焰希有些吃驚，沒想到對方真的會跟他聯絡，他倒是很開心，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他卻很是欣賞蘇異這個人的性格，談吐不凡，舉止優雅，帶着小幽默的調皮，骨子裏散發出難以言語的魅力。
“哈哈，不錯嘛，居然聽出了我的聲音，啦啦啦。”顯然，蘇異對楚焰希能猜出他，表示特別興奮，一個人在電話那頭哼起了啦啦歌。
楚焰希輕輕一笑，放下手上的筷子，換了右手拿着手機，等着蘇異發瘋完畢。
“小希，禮拜天有沒有空？”電話那頭的人，興致頗高。
“有空啊，你要約我嗎？”他突然想起前幾天自己生日宴那晚，蘇異提出的邀約，原本以為對方只是禮貌上的一時之辭，不期然，蘇異來真的。
“對啊，趙天有大師要在S市南效舉辦畫展，我托人弄到兩張票，咱們一起去呗。”
趙天有，國內知名的國畫畫家，這個人極其低調，平常很少會開個人畫展，可每舉辦一次，那票自然是緊缺。
“好啊，一定去。”楚焰希真沒想到，蘇異這麽有門道，可以弄到這極為稀少的票，興趣立馬也被提到了最高。
“還是小希你開車接我吧，去趟你家，還有層層關卡，我受不了那折騰。”
這人還真是坦誠，楚焰希笑着搖頭，“好的，沒問題，那禮拜天見，拜拜。”
“是小異？”楚佑放下筷子，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湯。
“嗯，約我星期天去南效看趙天有大師的畫展。”
“呵呵，這孩子到是有心了，去吧去吧，小異這孩子也确實不錯，不過，自己多加小心，帶點人，最近幫裏不太平。”
“爸，我會注意的，人就不帶了，一幫人跟着，我不自在，蘇異也肯定會覺得別扭。”一聽要帶人跟着，楚焰希的臉就垮了。
“焰希還是聽叔叔的吧，安全要緊，讓人暗中跟着，不會打擾到你們，把追蹤器也帶着以防萬一。”一直安靜吃飯的陳夜，适時開口，他很不贊同楚焰希單獨出門的做法，太危險，只是自己都不曾察覺到言語中流露出的強勢與擔心。
“好吧，一個是老爸，一個是哥哥，我在這個家最小，都沒有發言權了。”楚焰希學起蘇異的口吻，一臉調皮樣，還沖兩人眨眨眼睛，只是對上陳夜的眼眸，臉又微微泛起紅暈。
“這孩子，大了還學會頑皮了。”楚佑笑着擦擦嘴，起身道：“吃完飯，你們兩個小子到爸爸書房來一趟，爸爸有事和你們說。”
“好的。”
餐桌上的兩人，面面相觑，卻又無言地拉開視線。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