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正道仙子(十三)種田

神醫谷的弟子還是被放出來了,還見到了他們親愛的林師姐。

作為一批普遍武力值幾乎為零的醫者,實在不适合摻和江湖事。這不一轉眼就落到了魔教手中,根本沒什麽反抗的能力,被迫和其他門派擠在地牢裏,提心吊膽地想着魔教的人會怎麽折磨他們。

“林師姐,你怎麽也在魔教啊?”

衆弟子們又是驚喜又是疑惑,不管是在魔教裏見到失蹤已久的林師姐,還是林師姐竟然能差使魔教的人将他們放出來,這些都顯得匪夷所思。

要知道哪怕林師姐從禦劍山莊逃出去,他們堅定不移相信林師姐的清白,與魔教絕無勾結。

林素秋嘆了口氣,到了現在這地步也沒什麽好隐瞞的,而且有必要告知一下他們神醫谷面臨的危機了。

她簡明扼要地說出了所有的事,再沒有一絲好隐瞞的了。

一衆弟子們都驚得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大師兄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來?不僅毒害當初的江仙子,又是陷害同門,這還是他們心目中的大師兄,神醫谷下一代繼承人麽。

林素秋又道,“你們若是不信,還可以去看一下賀寒年,問問他就知道我所言非虛了。”

江教主在這點上還是很寬宥的,比如那個沙海幫的曹幫主,獻上全部身家歸順魔教,只提了一個小要求,想将那個殺死他女兒的兇手戚星帶回去處置。江明月讓人審訊了一番,知道此事為真,便允了這件事。

賀寒年身在囚牢,還有容桑桑這個軟肋在,他倒是沒有再說什麽假話。

再加上裴師兄抛下他們先逃的事情在前,似乎一切都無可置疑了。

衆弟子們此時的心情是震驚又茫然,傷心又難過,“裴師兄怎麽會變成這樣呢?他以前那麽好,對我們溫和又體貼照顧……”

林素秋搖了搖頭,“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我們對裴離的看法,而是江教主會不會放過裴離,還有神醫谷。”她語氣沉重地道,

天知道,她因為想這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覺,掉了多少頭發。

洛喬允許将神醫谷的弟子放出來,自然也不是大發善心,而是有條件要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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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內現在正缺大夫人手,便由林素秋和她的師弟師妹們先頂上吧。

對此,神醫谷的一衆弟子們猶豫糾結了下,還是接受了這個現實。自家門派都被魔教包圍了,随時都能包餃子了,他們還能怎麽辦,可不得老老實實地聽話幹活。

有林素秋警示在前,神醫谷的弟子們也乖乖接受了,只要不是什麽殺人放火,作奸犯科之類的,也都能接受。

結果還是老本行,治病救人,面向的不止是魔教的人,還有被俘虜的江湖正道。

後者見到他們,非但沒有感激,反而惡語相向,各種質疑謾罵。

“林素秋,你果然與魔教相勾結。”

“神醫谷恐怕早就和邪魔外道蛇鼠一窩了。”

“啊——”林素秋下手紮針的力度又重了幾分,輕輕松松地就讓人疼麻的說不出話來,回頭又讓熬的藥裏多加上點黃連,喝不下那就灌着,江教主說了,三日之內要讓他們能起來幹活。

所以說,得罪誰也不要随便得罪大夫。

具體幹什麽活,林素秋原先還有些同情這些江湖正道,現在也什麽都沒有了。

先是有賀寒年這樣的人做武林盟主,處事不公徇私行惡,後有這些人圍攻都打不過江明月,淪為階下之囚,卻将怨氣發洩在他們身上。

林素秋現在也看清了江湖中的虛僞可笑。

神醫谷以往是在江湖上聲譽好,但若是一個不如他們意,與他們的利益相悖,也會被他們打入邪魔外道,說到底是拳頭不夠大,可他們只是純粹醉心于醫術,治病救人,何必摻和江湖紛争。

經歷了這麽多事,林素秋的心理承受能力也蹭蹭往上漲,不再是之前那個文弱娴靜的醫女。便是面對起兇神惡煞的魔教教衆,還是滿是懷疑戒備的江湖正道,也都游刃有餘。

有她先做了這個絲毫不客氣的惡人,這幫江湖人也不敢随意作妖了,她的那些師弟師妹處境也好了許多。

與此同時,被俘虜的正道人士們也毫不吝啬以最壞的惡意去揣測魔教的心思。

俘虜了他們這麽多人,非但沒有殺,還讓人為他們醫治,定有什麽大陰謀。

到了第三日,

這幫正道人士被帶到了長陽山脈後山,看到漫山遍野一大片荒蕪雜草叢生的土地,還有魔教教衆早已準備好各式鋤具,态度異樣熱情道,“來來來,一個個排好隊,來領鋤具,不要插隊,快點幹活。”

正道人士:“???”

魔教這是在搞什麽陰謀。

等到被強塞在他們手裏一人一樣的農具,正道人士們這才回過神來,魔教是真的想讓他們種田。

正道人士們頓時一個個吃了屎的表情,更有甚者,直接怒摔了手裏的鋤頭,他一代大俠,是豪情萬丈,飲酒吃肉,比刀論劍,而不是在這裏面對黃土種地。

魔教把他們當什麽了,是當地裏刨食的莊稼人泥腿子了麽。

見有人出頭,而且還是青城派的掌門,那可是江湖大佬的身份,其他人似乎有了些底氣,也紛紛響應道,“對,士可殺不可辱。讓我們種地簡直有辱斯文,有失體統。”

“魔教此舉分明是在故意折辱輕賤我等,我們寧可跟他們拼了,也絕不受此辱。否則傳出去了,豈不是叫全江湖笑話我們。”

“要是這麽幹了,以後我們門派還有何名聲,如何能在江湖上立足?”

“……”

這些人自诩名門正派,口上仁義道德比比皆是,但自覺與普通百姓來相比也是高人一等的,便是門下收的弟子若出身農家,而非書香門第富貴士紳或是武林世家,都會看輕些的,又怎麽可能屈尊下來拾掇田地。

方才還面帶笑容的教衆,瞬間冷下臉,“教主有令,若是有不願的,廢了經脈武功扔進地牢。”

雖說過去幾月被教主折騰的不輕,對于種田最初是心不甘情不願的,但怎麽說也是老老實實體驗過下田種地親手勞作的艱辛。聽到這樣貶低種田人的話,立馬就不高興了。

種田怎麽了,你吃的難道就不是人家種田種出來的大米了。

比起那些一開始攝于教主強大武力,果斷順從的魔教中人,這些正道人士更帶些矯情和自尊。

但再多的顏面在真實的恐懼面前也算不得什麽了。

若是一刀落下,咬咬牙也就算了,大不了碗大的疤,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但說是廢了經脈武功扔進魔教地牢,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衆人頓時紛紛生了怯意,最先大發怒火的青城派掌門,也變了臉色,緩和語氣道,“你們教主究竟想要什麽,直接說了便是,不必繞這樣的彎子。”

那教衆鄙夷道,“你以為你算什麽東西,配讓教主跟你繞彎子。少說廢話,老老實實在這種田吧,不然就去地牢,聖教可不白養你們這些浪費糧食的人。”

都淪落到這地步了還想着擺架子,讨價還價呢,真實白日做夢。

青城派掌門的臉色是白了又青,青了又白,最後還是忍氣吞聲撿起了鋤頭下田去了。

其他人也都如此了,畢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只能自我安慰,反正丢人也不是自己一個人,還有這麽多同道江湖人士呢。

吳棠是昆山派的一名不起眼的小弟子,才十五歲,這次随着師門來攻打魔教,結果就一眨眼的功夫成了魔教的俘虜,階下之囚。過了兩天,又被放了出來,魔教的人要求他們開荒種田。

相較于師兄們的抱怨,還有各種憤怒不甘,吳棠倒是适應得很快。

因為他從小跟着爹娘就沒少下田種地過,便是入了昆山派兩年,田地裏的一些經驗也沒淡忘,所以他開荒種地的進度比一些武功比他高的弟子還要快。

非但如此,他還好心地幫助同門師兄師叔他們,教他們如何避免地裏的蚊蟲侵擾。

一方面是他本就有幾分良善,另一方面他在門派裏的時候地位低微,向來也習慣了讨好恭敬其他師兄長輩們。

然而他半夜醒來,卻聽見隔壁牢房裏的師兄們在私下嘲笑他,“你看那個吳棠,果然是鄉下泥腿子生的,練武的功夫不怎麽樣,種田倒是能耐的很。”

“魔教的人說什麽土肥之法,分明是在折騰我們,他還聽的那樣認真。”

“你說他幹嘛進我們昆山派,跟他爹娘在村裏種一輩子地好了,哈哈哈哈。”

“聽說是他爹娘在山前給磕破了頭,師門才收下的。只是啊就算當了昆山派的弟子,也洗不掉那身泥腥味。”

吳棠默默閉上眼睛,不再聽那些話,回憶起自己的家,從小就窮的一貧如洗,連塊地都沒有。

不是他爹娘叔伯不夠勤苦能幹忠厚老實,相反他家世世代代都是農戶,也是鄉裏拾掇土地最好的,但那又怎麽樣,在他出生之前朝廷的賦稅年年攀升,縣吏對村子剝削了一層又一層,各種苛捐雜稅,讓人苦不堪言。

等到他出生了,爹娘叔伯就如其他村民一樣,賣身當了縣裏大戶人家的佃戶。

爹娘也不希望他跟着他們一樣過苦日子,到處打聽了又是費盡力氣讓他得以拜進昆山派。

吳棠至今還記得,那位許他入門的執事師叔探了探他的根骨,說了一句勉強還不錯。而他的爹娘千恩萬謝,卑微讨好的如泥土塵埃般,也得不到師叔的一個眼神。

他入門後一直老老實實,什麽苦活累活都肯幹,只希望能拜個好師父,學好武功,讓爹娘家人能過上好日子。

後來又來一位新弟子,輕而易舉就拜了位內門長老為師,聽人說是那位師兄家裏給昆山派交了一大筆束脩。

再後來他無意間碰到那位家境優渥的師兄,沒想到對方認出了他的爹娘是家中佃戶,原來對方就是縣上那位大戶人家的嫡出小公子。

這事一傳開之後,本來就對他冷淡的師兄長輩們,更加輕視看不起他了。

那位師兄仗着吳棠父母是家中佃戶奴仆,也肆意拿捏使喚他,這些其他師兄長輩們都沒有理會管教過。

吳棠曾經懵懂不解,後來才聽人說窮文富武。

習武之人要求補充氣血熬練筋骨,就需要大量藥材資源,更別說上乘的功法秘籍。吳棠一個沒有任何家世背景可言的普通弟子自然是分不到什麽的,就算根骨還不錯,也只能苦苦熬着。

與之相反的便是那位富貴人家的師兄,有大筆充裕的金錢購置,還可以上交豐厚的束脩以求得一位長老為師父,也就不會缺功法秘籍。兩人的未來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得清,一個天一個地,師門的人有所偏向也屬正當。

之後吳棠就再也沒說過什麽,總是默默的幹活,默默的練武。

突然一下子成為魔教俘虜後,他的想法也很簡單。

不管是拜師之前就出身富貴人家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師兄們,還是掌門師叔師伯們,打理着門派名下的産業,也都未曾真正做過農桑之事。

吳棠卻是一下子聽出了那些土肥之法的好處,也見到了用于田地裏的實際成效。

若是能讓老家鄉裏村裏的人知道了,不知會有多高興。

他習慣了師兄長輩們待他的輕視冷淡,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麽他們會那樣鄙夷輕賤種地幹活這件事。

等到第二日再起來時,吳棠沒有再那麽讨好幫助師兄他們,他也有意放慢了自己種地的速度,讓自己不那麽顯眼招人議論。

但是當魔教中人指使着他們如何深耕施肥,灌溉用水時,吳棠還是忍不住默默豎起耳朵,一字一句記在了心裏。

與此同時,他也默默觀察着其他人,看着以往高高在上端莊威嚴的掌門長老們,現在也在種地幹活,吳棠內心深處似乎有什麽認知在悄然發生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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