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014秒

顧壓星把公文包朝着洪冷一扔,被他穩穩地接住。

“洪哥,查查,東西沒少吧?”

洪冷面上裝出萬分驚喜,接過包,遞給代表:“您查查。”

代表不看包一眼:“不會少的,這是指紋拉鏈,要破開沒這麽快。”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顧壓星身上。

洪冷假裝意外顧壓星的出現,感激地喊:“星哥,多謝了!”

“洪哥哪用跟我客氣,41號區的安保本就該我管着。”

顧壓星說完,痞痞地單手插兜、一手拽着東忘往回走。

頭頂上下着的雨似乎對他毫無影響。

“這小賊我幫您去教訓了!”

他頭也不回地喊道。

洪冷接着大喊:“星哥,多謝了!”

洪冷聲音過于洪亮,以至于一地的烏鴉都被它驚起。

半空馬上被黑色的成群的鳥影占領。

代表問:“洪先生,這位‘星哥’是?”

“先生,您到我們41號區來,沒聽說過星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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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代表起了好奇,“很有名嗎?”

洪冷笑了:“代表先生,星哥可不能說是有名了。這麽跟您說吧,整個41號區,說話最有分量,大家最能服氣的人就是星哥了。在41號區,他想做什麽,就沒有做不成的。”

“喲?洪先生誇張了吧,星哥是你們的土皇帝?”

洪冷嘿嘿地笑:“代表,可不敢這麽說,現代國家,哪還有什麽皇帝不皇帝的。”

代表先生看了看自己的公文包,看了看洪冷,看了看顧壓星走遠的方向,招了招手,令身後給他撐傘的助手靠近。

兩三句交代後,助理把傘遞給了代表,拔腿往顧壓星那兒跑去。

洪冷問:“诶?代表,您這是做什麽?”

明知故問。

代表還特地解釋:“小賊什麽也沒偷走,可以放了。星哥幫我拿回了包,不可以不謝。”

意思是,他讓助理去把顧壓星追回來了。

西裝筆挺的助理跑起來的步子倒邁得不小,一會兒過去,他不辱使命地帶回了顧壓星。

東忘已經被放走。

毫無疑問,助理并不是個身上帶功夫的大漢,他走在顧壓星前面,實打實地比顧壓星矮了一個腦袋。代表看在眼裏,暗道這‘星哥’倒是高大。

洪冷适時補充介紹:“星哥好像今天才從城裏回來,倒是碰巧了。”

暗示代表,顧壓星是常去城裏,見過世面的。

顧壓星到來,洪冷為他介紹:“星哥,這位是域城過來的代表先生。剛才那個包就是代表先生的。”

助理接過代表的傘,為他撐上。代表手指一揮,讓他給顧壓星撐上。

代表伸出了手:“星哥,謝謝你為我拿回了包。”

顧壓星也伸出手,和他相握,客氣道:“先生不必叫我‘星哥’,叫我顧壓星就好。也不用說謝謝。”

兩手碰觸,代表能感受到對方手中的力量。

他直視着顧壓星的眼睛又說:“聽說顧先生剛從城裏回來,您是在城裏工作嗎?”

顧壓星的目光毫不躲閃:“先生高看我,進城辦點私事罷了。”

進城辦私事,嚯,粗子還有私事要在城裏辦?代表心裏琢磨,眼前這人不簡單。

兩方收回手,顧壓星問:“先生是燕城人?”

代表笑了:“剛才洪先生不是說過,我是從江北域域城過來的。”

顧壓星也笑:“您的口音不屬于江北域。”

“還是顧先生耳朵厲害。”代表跳過這個話題,“顧先生,初次見面,這麽說估計有些唐突,但我手頭有一筆生意想和您做。”

“生意?”顧壓星瞥了眼洪冷,告訴代表,“先生,洪哥才是生意人,我可不是。”

代表不緊不慢地指了指一旁停着的貨車:“顧先生,是這個上頭的生意。不知道顧先生會不會開車?”

不勞顧壓星回答,洪冷已經告訴他:“代表先生,我們星哥十六歲就能開貨車到首都了。”

此話當真,沒有吹牛的意思。

這年頭,世道亂,哪有人活到十八歲才霍然開竅當成年人的。幾十年前就有紅頭文件告訴廣大人民群衆“成年年齡是十五歲”了,顧壓星也用不着去學開車,一小疊鈔票扔在□□桌子上,駕駛證就給十五歲的他辦下來了。

顧壓星問:“貨車上的生意,走明路還是暗路啊?”

“暗的。”

“代表先生,我不走暗路多年了。”顧壓星笑笑。

代表報之以同樣的笑:“顧先生應該掂量得出我這包的分量吧?也不瞞您,包裏裝着的都是現金,紙鈔。這還只是定錢。等您把這輛貨車開到燕城,還有兩倍的鈔票付給您。”

至于包裏到底有多少錢,代表則不說具體數字。因為如果事成,顧壓星能拿到的也不是包裏的全部。洪冷是要抽成的。怎麽個抽法,他便管不着了。

顧壓星嘆道:“代表的手筆不小嘛!”

洪冷附和:“那是,那是。”

代表:“顧先生考慮考慮?”

洪冷附和:“星哥,代表确實是真心想和您做生意的!”

顧壓星:“先生,讓我想想。”

洪冷:“诶,诶,星哥好好想想。”

代表:“好。顧先生考慮考慮。我也去打個電話。”

洪冷:“喔,喔,您去打電話吧!”

一刻鐘後,助理先生拉開了貨車的車廂門。

一股冷氣撲面而來,與這裏的陰森氣氛交相輝映。

車廂一開,自動燈也随之亮起。助理摁下內壁上的一個按鈕,廂尾落下一個小梯。

“顧先生,上來看看。”

代表先走上了小梯子,進入車廂內部。

顧壓星随後。

貨車看着不大,但車廂的裏頭倒是蠻有空間。一堆黑色的箱子堆砌,還留有了站人的餘地。雖然高大的顧壓星不得不佝偻着背。

顧壓星伸手摸上箱子的外殼,硬的。不是紙箱。而且質感很特別,像是某種防爆材料。

代表先生說:“顧先生,車廂裏頭有自動制冷系統和除濕系統,效力還不錯。”

顧壓星感受到了。大夏天的,在車廂裏頭待了這麽一會兒,竟覺得渾身有些寒氣。

自動燈,制冷,除濕,還有升降梯子,這車倒是夠科技的。

他問:“箱子裏裝的是什麽?”

盡管這是暗路的貨,雇主沒有必要告訴他貨品的內容。

但直覺告訴他,這些東西不簡單。如果不問清楚,他送得不安心。

代表挑了挑眉:“顧先生不知道暗路的規矩?”

“那我換個問法,先生,運送許可證上寫的,箱子裏的是什麽?”

“幹花。”

“幹花裏頭放了什麽?”

“顧先生真想知道?”

“這箱子是防爆箱,我也怕死在半路上了。”

“嚯,顧先生連防爆箱都能認出來。行,老板交代過,這是什麽也不必瞞着顧先生。”代表湊近,在顧壓星耳邊輕說二字——“焰火”。

顧壓星愣了愣,頭皮發麻。

焰火!?

這個雇主究竟是什麽人!在整個國家都嚴令禁止焰火的生産、運輸、燃放的年代,竟然還敢運送這麽一大車的焰火到燕城!

難怪給的價錢這麽高,原來這算是賭命錢了!

飽腹芯片盛行,衆人對什麽是美各有判斷,但唯一能讓所有種過芯片的人都覺得美麗,都擺脫饑餓的事物,就藏在他身邊的箱子裏。

看見漫天盛放的焰火,飽腹感會直沖頭腦。但凡體格稍差,可能在那一瞬的充實之中直接刺激過度一命嗚呼;而沒有立刻死去的人也算不上幸運,因為緊随其後的飽腹感與實體饑餓的抗衡會使人生不如死。畢竟誰能夠在極度充足之下再吃下東西,誰又能在幾日不吃東西的狀态下成功幸存呢?

沒人可以。

因此,焰火被嚴令打擊。決不允許生産,決不允許運輸,決不允許燃放。

但凡有人挑戰這個底線,那麽将迎接嚴厲的制裁。

見顧壓星久久不語,代表問:“顧先生,您後悔了?”

顧壓星實話實說:“很多年沒見過這樣大膽的雇主了。”

洪冷并不知道代表在顧壓星耳邊說了什麽。他以為這個車廂裏頭裝着的暗貨,大不了就是些走、私貨。江北域靠着海,常有海外偷偷進來的貨船。送這些海外來貨到燕城的貨車,在公路上其實并不少見。

但顧壓星的反應令他也暗自吃驚:“這些東西究竟是什麽,怎麽讓顧壓星都這麽為難?”

代表拍了拍顧壓星的肩膀,告訴他:“顧先生,我們老板蠻欣賞您的。實話跟您講,就憑您今兒跟洪先生打配合演的這出雙簧,哪怕程先生沒進過糾察處,這單子也要交到您手裏。”

什麽小賊搶劫,什麽完璧歸趙,顧壓星和洪冷的一唱一和,代表先生明白得清清楚楚,也清清楚楚地彙報給了自己的老板。

但顧壓星言辭之間透露出來的脾氣與做派,他和他的老板也是真的欣賞。

就是要這樣的人,才堪當此任,才有最大的可能把這批焰火完完整整地送到燕城去。

弄來這批貨不容易,就算做不到萬無一失,雇主當然也渴望把風險降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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