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陳錦看着葉慕離,一陣恍惚。

葉慕離也看着她,赤紅的長裙,如瀑的長發,絕美的容顏,清亮的鳳眸,腦中閃過方才她不經意間露出的小女兒嬌态。

兩人對視半晌,陳錦先回過神來,鳳眸斜睨了他一眼,繞過他準備走,擦身而過時,大手拉着了她的胳膊。

鳳眸微眯:“放開。”

“你不走,我便放開。”

陳錦怒回頭:“腳長在本宮主身上,走不走關你什麽事。你們蒼穹派的老少,是不是都這麽霸道。”

葉慕離輕笑:“書老讓你做什麽了?”

微微撇嘴:“你自己問他去。”

“好,回頭我問他。”說完,拉着她的胳膊往前走。

陳錦用力掙了掙,沒掙開,正想說什麽,見遠處幾個蒼穹派弟子看着這一幕,驚慌地跑開。

“喂,你的弟子們看到了。”

“嗯。”

陳錦見他一點也不慌亂,索性也不掙紮随他了,鳳眸微挑:“你說你的弟子們看到了,會說他們的掌門受不住誘惑,還是,他們的掌門耐不住寂寞,勾搭逍遙宮宮主?”

“都沒錯。”

陳錦驚訝地歪着頭看她:“你真的是葉慕離?”腦袋是被撞了吧。

葉慕離輕笑:“如果你都不能确定,那這個世上大概沒人能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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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眸微睜:“你……”

“沒想起來。”

鳳眸眯起:“誰管你想沒想起來。葉掌門,大比之上,前幾日,你都拒人于千裏之外,這才幾日,就對本宮主動手動腳,不怕本宮主玷污你的清白了?”

葉慕離停住,回頭看着她,清眸裏灼灼生輝:“之前,只是因為,腦中一直有個聲音,讓我不準碰別的任何女人。”

陳錦怔住,想起他生辰帶她看日出時自己說的話:葉慕離,如果你以後再碰任何別的女人,我就……

可他方才說,沒想起來。記不得她的人,卻記得她的話?

鳳眸微動,又很快恢複了平靜,冷哼:“噢,那本宮主不是女人?還是葉掌門這麽快就忘了別人的囑咐?”不管是哪個,她都已經握住了腰間的紅綢。

葉慕離看着她的動作,清眸閃着幽光:“大概是覺得,碰你,囑咐我的人不會生氣吧。”

“…你什麽意思?”若非知道葉慕離不說謊,陳錦非得以為他想起來了。

葉慕離笑而不語,拉着她朝後山走去。

“你要帶我去哪裏?”

聽她不再自稱本宮主,在陳錦看不到的地方,某人臉上揚起笑意:“看風景。”

“…不去!”蒼穹山的風景她都看遍了,也沒興趣陪他看。

葉慕離輕笑,手上一用力,拉着她直接飛了起來,連帶着陳錦也不得不運起輕功,她可不想被他提在空中。

葉慕離清眸中閃過一絲得逞,拉着她直往後山飛去。一青一紅的身影掠過天空,衣袂飄揚,蒼穹派弟子們看到了,睜大了眼:“我的眼睛好像出問題了。”

“那是掌門和…宮主?!”

“天塌了嗎?”

瞅了瞅太陽落山的方向,是西邊沒錯啊。

逍遙宮人見了,見怪不怪,看來,逍遙宮的姑爺還是這個姑爺,沒跑了。

葉慕離拉着陳錦直接來到無量頂下,她擡頭看了看,興致缺缺:“你不會是想帶我上去吧?”景色再美,她也看過了。

葉慕離打量着她的神色,心中閃過一絲猜測,眼裏閃過深意:“你知道上面是什麽地方?”

陳錦掙開他的手:“嗯,所以沒興趣。”

葉慕離莞爾,再次拉住她:“你一定不會失望的,相信我。”說完,也不待她拒絕,帶着一絲強勢,拉着她就運起輕功飛身而起。

陳錦看着眼前快速往下退去的光滑山壁,也跟着他運起了輕功,以她的內力,只需要他輕輕一帶,兩人便能攜手而飛。上次他是抱着她上去的,這次,她同他一起,看着下方的景色,倒是很不一樣。

很快,兩人落在了無量頂上。陳錦看了看周圍,山壁上的洞穴,旁邊的小屋,都與上次來是無什差別,她只看了一眼便失了興致。

轉頭看向日落的方向,上次來還是春天,雲海升騰,盛夏的雲海多了些瑰麗的顏色,天上的鱗雲被金色的夕陽染成了金鱗,從頭頂一直鋪到天邊,很是壯觀。天上,已見星月。

葉慕離一直看着她,将她的神色看在眼中,微微一笑,走到伸出去的平臺邊,坐在了懸崖邊上,腳放了下去,回頭看着她:“過來嗎?”

陳錦看着他晶亮的清眸,不知為何,鬼使神差地就忘了拒絕,回過神來時已經坐在了他身邊。

對面是日落,腳下是雲海,她低頭看着深不見底的無盡深淵,眼底終于多了幾分新奇。掉在懸崖上的雙腳晃了晃,涼爽清風迎面而來,上次他們是站着看,只覺得無比震撼,沒想到坐着竟別有一番感受。鳳眸映着紅日,終于染上了一絲暖意。

轉頭看着他的側臉,他與前幾日很是不同,倒是與在逍遙宮時有幾分相似,又不盡相同,不知道是受了什麽刺激。

正思緒飄遠,就聽葉慕離道:“你來過這裏,對嗎?”

她一怔,就見他轉過頭來,嘴角微微翹着:“不管是雲端之上的淨地,還是壁上的山洞,眼前震撼的景色,你都一點不好奇,不驚訝,只可能是一個原因,你來過這裏,見過這一幕。”

陳錦轉過頭,看着紅色的圓盤漸漸往天盡頭的山脈落去,沒有說話。

葉慕離也不在意,自顧自說道:“是我帶你來的嗎?冥晝說,你在山上待了一個月,說我們同進同出,很是要好。他說,你對我很重要,如果不趕緊想起來,會失去很重要的東西。”

她清嗤:“他說什麽,你就信了?”她才不信他會如此輕信。

“的确不會,我更相信自己的記憶,那一年多都在閉關。直到,在岐山上,你捏碎了那塊玉。”

葉慕離看着她的側顏,“那塊玉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從何處得來,從我有一天醒來,便戴在了心口處。我想那一定是很重要的東西,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只将它一直戴在身上。而你,還毫不猶豫地毀了。妖女宮主是什麽樣的性子,與你無關的東西,向來不屑一顧。是因為,那是你送的吧,是定情玉?”

陳錦瞥了他一眼:“葉掌門失憶一番,想象力倒是豐富了不少。”

葉慕離也不氣,輕笑:“記憶會出問題,心卻不會。最近,很多人讓我相信,我忘記了許多事情,曾經有那麽個人,那許多事情,而我卻不記得了。這樣的感覺很可怕,能跟我說說嗎?”

鳳眸輕轉,往日的一幕幕閃過眼前,有些甜,有些酸,有些氣,又有些好笑,他們兩人之間,似乎就是因為一次次的失憶才分分合合。如果沒有當初的失憶,他們兩個,大概就只是三個月打一架的“交情”吧。

一向快意的心中,難得多了幾分感慨,可有些事情,除非他自己想起來,她是絕對不會說的。

“你就那麽相信我們之間有什麽?”

“嗯。”

“為何?”

“方才,拉着你的手,我一點也不想放開,而你,也沒有甩開我。以你的性子,如果我們只是宮主和掌門的關系,你大概直接一掌就得把我拍飛吧。”

“嗤,葉掌門倒挺會為自己的輕浮找借口。現在山上這麽多逍遙宮人,我只是怕我們兩個真打起來,到時候玉南山莊也不用什麽陰謀,直接把這個江湖收了得了。”

葉慕離笑了出來,知道她不會說,也不再追問,轉了話題。

“聽說,是沈钰給你送的金帖。”

“嗯。”

“他對你有意?”

“嗯。”

“你對他呢?”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和低沉。

陳錦轉頭看着他,有些好笑,這人,第二次失憶,性子反而比之前更加直白了些。她挑了挑眉:“我們男未婚女未嫁,他又那麽出色,放眼江湖,能比得上他的青年才俊有幾個?我對他有意怎麽了。”

“他城府太深。”

“呵,他只要不算計我,又如何。再說了,葉掌門正道魁首,論腹黑,你難道比他差?”

葉慕離抿唇,起身往唯一的破舊小屋走去,陳錦瞅了他一眼輕哼一聲,兩手撐在背後擡頭看着星空,腳随性的晃着,竟覺得從未有過的閑适。

葉慕離從小屋裏出來,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紅裳鋪在地上,墨發本就只是簡單地束着,此時随風飄揚在身後,精致的臉龐在夕陽下像發着淡淡的光,嘴角含笑地看着天上,嘴裏還哼着奇怪的小曲。

他突然有種感觸,這一幕,他可以看一輩子。

察覺到他又坐回身邊,陳錦回頭看着他手裏黑不溜秋的東西,細長的,像短笛,又比笛子更肥壯了一些。

“這是什麽?”

“就是帶你來看的東西。”

在陳錦好奇的目光中,葉慕離将黑色物體放到口邊,悠揚的聲樂在耳邊想起,陳錦有些意外,沒想到死板面癱的葉慕離也會樂器,這樂器倒是适合他。随後,另一種聲音想起,她轉過頭,驚得睜大了眼。

只見雲海之下,飛來了無數羽鳥,在兩人身前不遠處的雲海上飛舞嬉鬧,随着葉慕離吹出的曲子不停變換着隊形。鳥鳴清脆,竟像是另一首曲子。

陳錦靜靜聽着,山風吹來,兩人的發絲飄揚,纏到了一起。

當聲樂停下來時,天色已暗,只餘頭上浩瀚的星空灑下的點點光輝,倦鳥歸巢,雲海上歸于平靜。

“不問我怎麽會這個?”

“嗯,我也很好奇,葉掌門竟有如此神技。若愛慕你的姑娘們知道了,怎麽吓都不會跑的。”

輕笑出聲:“僅你一人聽過,這是師父撿到我時,我身上唯一的東西,剛剛那首曲子,也是對我爹娘唯一的記憶。”

平臺上靜谧了下來,許久,陳錦先打破了平靜:“葉慕離,你今天帶我來,是為了什麽?”

清眸微垂:“我只是想試試,曾經我們是如何相處的。就像現在這樣?”

“一點也不像。”以前的他,不會讓她覺得虛無缥缈。

陳錦拍拍手,站了起來,轉身往懸崖邊走,就聽他幽幽說道:“如果我一直記不起來曾經的事情,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腳步一頓:“我們沒有什麽曾經。”說完,跳了下去。她是個不看曾經的人,現在和未來才是重要的,以前那些糟心的事情,她不想再提。她來這裏,只是為了給未來的自己一個答案。

葉慕離看着她離開的地方,擡手撫着鈍痛的胸口,他想,她在他心裏,一定比他想象的更重要。

同一時間,離心殿,正十分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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