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山頂處是一個十分寬敞的平臺,四面都是上來的階梯,平臺中間是一座半人高的祭臺,祭臺上便擺着那塊通體璀璨的石碑。

陳錦一路有些忐忑的心在看到石碑時,反而鎮定下來:“沒想到這塊石頭竟然在這裏,看來這就是祭天神石了。”她繞着石碑走了一圈,除了奪目的光芒沒看出別的,回頭就看到葉慕離撫着胸口神色不對。

“你身體裏的東西對這個有感覺?”

“嗯,恐怕是一家的。”

零落回過神來,驚喜地沖上前,擡手摸着:“神石!我竟然看到了傳說中的祭天神石!都說通過神石可以與神通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陳錦揚眉:“你叫它一聲,看它應不應。”

零落竟然真的點頭,擡起拇指像敲門一般敲了敲石碑:“喂,我是零落,有人在嗎?不對,是有神在嗎?”

陳錦使勁拍了他的頭:“不說真的有沒有神,即便有神還活着,也得被你的白癡給笑死。”

零落反應過來,撓撓頭,也覺得自己頗傻,如果敲敲就能通神,哪裏還需要什麽靈月山祭祀。

陳錦抱手微微歪頭:“如果把這塊石頭拍碎了會怎麽樣?”

葉慕離輕輕靠着石碑,感受着心口傳來的歡呼雀躍,似終于回到該回的地方一般。清眸閃過一絲莫名,溫柔笑道:“溫鋼即使神器都不可破,被稱為最堅硬不可摧之物,拍它只會手痛而已。”

陳錦輕咳:“我也就說說。”對着石碑另一邊,“還不出來嗎?再不出來我們可就走咯。你這陣是厲害,但這世上還沒有能困住我陳錦的地方。”

那邊一陣沉默,慢慢傳來腳步聲,三人踏着另一端的階梯走了上來,站在平臺另一邊與他們三人遙遙相對。

零落先指着對方一人驚訝道:“連池,你竟然在這裏!啊,這個靈月神陣果然是你擺的,我就說世間除了你跟我師父怎麽可能還有人有這個能力。”

連池看到熟人因為有些懷念:“零落,你師父呢?”

“噢,他死了,掉下山崖摔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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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池一怔,嘆了口氣:“真是世事無常啊。”

零落一點不傷心,好奇問:“連池,你怎麽會在這裏?你脾氣這麽差,玉南山莊是怎麽請到你的?”絲毫沒覺得當面說人壞話有什麽不對。

連池早就習慣了零落師父直爽的脾性,也不生氣:“連池一直都是玉南山莊的人。”

零落驚訝,然後恍然:“難怪難怪!當年陣法大師連池橫空出世,無師無門,陣法之術卻無匹強大,所有人都在猜測你是哪個組織培養出來的,原來竟然出自這裏。”

沈梨直直望着葉慕離,眼裏像能溢出水來,笑得溫婉:“掌門,好久不見。”

葉慕離先轉頭看着陳錦,陳錦輕嗤:“人家叫的是你,你看我做什麽。”

葉慕離輕笑,回頭對沈梨微微點頭淡道:“沈姑娘。”

沈梨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說,原本心中有千言萬語,真見了面才知道,其實只要看着他便足以。

沈钰對陳錦點頭:“宮主,又見面了。”

陳錦抱手靠在神石上:“啧啧啧,沈公子,你是故意讓我們看完整個玉南山莊的鴻圖華構,窮奢極華,才出來的吧。”

“不知可能入宮主的眼?”

陳錦勾唇:“如果上次沈公子來我逍遙宮,說明你有這麽了不起的家當,說不得本宮主就當場應了。”

葉慕離清眸微動,側頭看着她,眸底幽深。

沈钰輕笑:“我以為宮主不在意這些身外之物。”

陳錦揚眉:“本宮主是不缺銀子,可沒說不愛銀子。”

沈钰哈哈大笑:“看來真是失策了,如果沈钰現在再求宮主一次,答案是否會不同?”語中似玩笑,眼底卻帶着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一絲認真。

陳錦勾唇,微微歪頭,似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良久卻沒有回答。

零落悄悄瞅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葉慕離,咽了口唾沫,哎喲喂,莫非這一場曠古爍今的鑒寶盛會又是靈月神陣的,竟然只是因為“沖冠一怒為紅顏”?!想起與陳錦一路走來的經歷,零落不得不感嘆,現在江湖大佬們的眼光都還真夠特殊的。

沈钰心底嘆息,明白了答案:“還是算了,若宮主真應了,葉掌門恐怕得找我拼命吧。”

陳錦:“沈公子這話就說得不地道了,葉掌門現在就是個繡花枕頭,公子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

沈钰臉上堆着笑,口中卻無辜:“沈钰不明白宮主的意思,況且,看葉掌門似乎也不贊同宮主的說法。”

陳錦轉頭,果然見靠在神石另一邊的葉慕離沉臉看着她,磁性清冷的聲音中帶着一絲危險:“我在你心裏是繡花枕頭?!”

陳錦睨他:“葉掌門如果不贊同,不如把手從石碑上拿開,再走幾圈。這麽大一場戲,如果葉掌門什麽事情也沒有,如何對得起沈公子一番籌謀。”轉頭看向沈钰那邊,“沈公子不明白,或許沈姑娘更清楚。”

沈梨一直看着葉慕離,眼中升起濃濃的愧疚:“掌門,對不起,我從來不想傷你分毫,只是沒想到事情會到今天這樣的地步。當初我原本只是……”

她沒有說下去,因為她發現了,他從頭到尾未曾在意她一分,即便是她傷了他。臉上閃過一絲傷痛,轉瞬即逝。

葉慕離将手從神石上拿開,清晰地感覺到從心底傳來的不舍和憤怒,劇烈的疼痛便是它傳來的不滿。

不過他并沒有理會它的反對,手沒有放回去,只是堅定地朝着眼中的人走去。在陳錦莫名的目光中,握住她的手微一用力便将她拉進懷中,溫熱的手掌梏住她的腰。

深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永遠不會放開這只手。除非我死了,否則你永遠不準應別人,更不準說,連想都不能想!而我,絕對不會輕易死。”

見他臉上再明顯不過的固執和霸道,眼底毫不掩飾的深情,還有一絲懼怕和疼痛,陳錦從未見過如此直白的葉慕離,有些不知所措。

她雙手放在他胸前想推開他,卻發覺他越加用力。心中一軟,夾雜着一絲疼痛,他向來是個內斂的人,若非今晚是他們都無法掌握的,他也不至于如此。

到底未在別人面前秀過恩愛,陳錦老臉還是有一絲熱燙,嗔了他一眼:“這個時候,鬧什麽鬧!有本事,就完好地回去,任你鬧。”

清眸閃過亮光,俊臉上冷意退去,笑容乍現:“好,等回去,接着鬧。”

那笑容太過耀眼,陳錦心底湧起一陣柔軟,白了他一眼,堅定地掰開他的手再放回神石上,別以為她沒有發現他放手後額上瞬間溢出的汗水。

轉頭看着沈钰,鳳眸微挑:“沈公子,我是個直白的人,你這靈月神陣總不會是擺着好看的吧。”

沈钰将二人的互動看在眼裏,她的神色看起來前後沒有變化,可他卻清晰地看到了她看着葉慕離時眼底的光,那微弱得甚至比不得星空裏最暗淡的那顆星,卻能照亮別人的心底最深的陰暗。

可那光不是他點亮的。

不易察覺地嘆息後,他笑道:“我玉南山莊傳承數百年,擺陣也擺了數百年,不過是為了達成先祖的願望罷了。從一開始,我就沒想過隐瞞,靈月神陣失傳上千年,可仍有不少記載,知道的人不在少數,就如你身邊的灰道鬼才。”

陳錦也不反駁,一把将手拍在神石上:“嗯,那沈公子辛苦将神石拖下山,是為了讓我等漲見識?撒謊說是夜光石,是怕吓着我們?将鬼花塗在誅神劍上,是為了給神劍保養?廣場上的花香浮動,是為了讓會場更有情調?欺騙大家說此陣無危險,其實卻處處殺陣,是為了替江湖揀精剔肥?”頓了頓,她擡頭看了看天色,笑意滿滿,“快到子時了,沈公子在這裏跟我繞來繞去,其實是為了談心,而不是拖延時間?”

此話一出,葉慕離和沈钰都笑了,她,怎麽就能這麽可愛呢。

沈钰嘆息:“果然瞞不過宮主,不錯,這一切都是為了喚醒葉掌門心裏的那個。”

零落也咧開嘴,正想跟着笑,突然瞪大了眼:“等等,七月!月圓!子時!極陰之時!”

陳錦:“什麽極陰之時?”

零落解釋:“七月雖是最炎熱的時節,卻是極陰之月,否則也不會有鬼門開的說法。而七月十五的月圓之日,更是陰氣最終的日子,這日的子時,就是極陰之時,傳說所有的邪惡與陰晦都将不再有任何的束縛。馬上就是子時了,到底有什麽會出現?”

連池微笑:“不愧是幽寂的徒弟,果然見識不凡,想必你師父也跟你說過靈月神陣的用途。”

零落呆傻:“不是祭神嗎?”

連池哈哈大笑,與沈钰相視一眼,兩人眼中均帶着彼此才明白的熱烈和驕傲:“靈月神陣,從來都不是為了祭神,而是,滅神!”

葉慕離也陳錦臉上都閃過暗光,零落驚訝:“滅神不是靠誅神劍嗎?”

沈钰淡笑:“誅神劍再厲害也只是神兵利器,要滅神,豈能如此簡單。”

葉慕離眼底幽暗:“我體內的到底是什麽?”

沈钰藍眸燦若星辰:“它,就是神。”

正在葉慕離三人驚訝又疑惑的時候,山頂平臺四面的階梯都傳來動靜,由遠而近,正道與灰道的人從四個不同的方向同時到達了山頂,人數比入陣時少了一半不止。數百上千人,此時,僅剩了不到三百人。尤其是熊胖子一隊,只剩下僅僅六人,還都靠風宿派的人扶着。

數十個門派勢力,唯有蒼穹派和逍遙宮的人都在,風宿派少了一人,其它門派都是狼狽不堪,損失慘重。除了風揚手中的誅神劍,其他的寶物也都被幾個掌門拿在手中,到底是不虛此行。

兩方之人看到他們,都似看到救星般的驚喜。

“葉掌門!”

“宮主!”

而熊胖子兩眼發光地看着中間發光的石頭。

子時到了。

這麽多人在這個時候到達這裏,如果說是巧合未免太過欺人。陳錦看着沈钰:“你讓這麽多人來這裏,究竟是為了什麽?”

沈钰擡頭看着明月,也不隐瞞:“靈月神陣,借極陰之時的靈月之力,以弱者之血為引,以勇者之力為祭,而開啓的鑰匙便是……”

他轉頭看着沈梨,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葉慕離身上,輕輕點頭,擡起了纖長的右手。沈钰同樣擡起右手,一股勁氣劃過,兩人指尖同時湧出一滴鮮血。風驟起,兩人迎風而立,黑衣墨發随風揚起,兩滴鮮血飄向一處,合為一滴,似被什麽力量指引着朝神石飛去。

當鮮血融進神石,葉慕離只覺激烈跳動的心口驀然劇痛,而後歸于平靜,傳來一絲對宿命長久等待的似然和嘆息,他緊緊握住了身邊人的手。

沒有人看到,山上多出屍體下方泥土之中纏繞的血腥之氣急速朝上湧來。而所有玉南山莊的人都換上了黑色的衣衫,朝同一個方向而去。

正道和灰道兩方之人,歷經千辛萬苦方到達山頂,還未來得及品嘗劫後餘生的喜悅,還未來得及向沈钰讨個說法,就見周圍的景色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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