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詛咒之王】21

“三月。”

身後突然傳來有人呼喊自己名字的聲音,神代彌生回過頭,還沒看清來人是誰,視線忽然變黑,緊接着頸部傳來劇痛,徹底失去意識。

少年軟倒的身體被人接住,大街上的人就像是看不到這當街綁架的一幕似的,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裏梅看着手裏的人,身形單薄的少年精致又弱小,像秋日夜晚綻放的夕顏,從荒蕪的泥土裏冒出,在月光下悄然盛開。

漆黑沉寂的深夜之中,每一寸光都格外珍貴,那一抹盛着月光的花瓣對黑夜裏的居民有着天然吸引力。

他對少年沒什麽惡感,但居住在黑夜的神明身邊不需要鮮花點綴,那位孤傲的大人也不需要脆弱的軟肋。

這不是背叛,裏梅冷靜的想。

他不過是在為大人清掃不必要的麻煩。

這個人的存在感越強,大人以後要面臨的困境就越艱難。

虎視眈眈的禦三家,身懷惡意的詛咒,貪婪成性的貴族,大人身邊危機四伏,稍一露出些許弱勢,就會被豺狼虎豹一擁而上。

不如及時止損。

孤傲的月挂于天上,脆弱的夕顏應埋于土下,兩者本就不該産生交集。

大人或許會煩惱幾日,但時間一長,再多的喜愛也會随光流逝。

——只是個逗樂的玩物而已。

扛着人快速離開城市,裏梅來到了他和那人說好的交易地點。

将人放在樹下,他對着兩人合抱的大樹後面冷聲開口:“記得我們的約定。”

樹後傳來輕笑,外形出衆手持桧扇的青年緩步走了出來,眉宇間帶着和風細雨般的溫柔笑意。

他走到樹下,看着昏迷不醒的少年,展開桧扇擋住嘴角的弧度,側眸對一旁等待的裏梅溫聲說道:“你我之間的約定自然不會忘掉,辛苦閣下走一遭了。”

說着,他聳了聳肩膀,有些無奈地接着說道:“要是我一靠近,那位大人估計第一時間就會發現,還好有閣下幫忙。”

裏梅懶得理他虛僞的發言,淬了冰似的目光掠過,要将人凍死般緊盯着對方。

“大人在他身上下了束縛,你最好在短時間內解開,還有,這些事與我無關,要是你敢洩露一二,我會在大人動手前,拉着你整個加茂一族一起陪葬。”

“多謝提醒。”青年彎了彎眉眼,語氣順從地應聲:“這些事情皆是在下一人所為,請放心。”

他笑着搖搖頭,狀似苦惱地以桧扇抵住額頭,嘆了聲,繼續說道:“在下可不想得罪那位大人的同時又得罪一位頃刻間便能冰封百裏的術師。”

“哼。”裏梅冷哼一聲,瞥了眼地上一動不動的人,斂下眸色,轉身離去。

青年在身後注視着他的背影,一直到再也看不到蹤跡以後才哼笑着,走到陷入昏迷的少年身邊,蹲下身,收攏桧扇,用扇柄撩開對方額前的劉海,看着雙眼緊閉的少年,臉上笑意逐漸加深。

“嗯……貓兒到手了……貓兒的主人又會什麽時候到呢。”

“真期待啊……”呢喃般的低語自微揚的唇線溢出,随着清風,緩緩飄向密集幽靜的森林深處。

……

進入游戲到現在,從沉重的黑暗中蘇醒的感覺神代彌生已經開始習慣了,睜眼又是陌生的環境這件事他甚至沒有任何驚訝。

醒來發現自己又被綁起來之後他冷靜地打量着周圍,一邊思考自己的處境。

昏暗陰冷的房間裏牆面上挂着不少刑具和奇怪的道具,但牆面看着很新,應該是剛修建完不久,地板上也看不見任何舊痕血跡,看樣子他應該是這個刑房第一位客人。

房間裏沒有窗戶,唯一的出口是一扇緊閉的大門。

觀察完周圍的環境,神代彌生開始思考自己接下來應該怎麽做,身上雖然被粗繩捆的動彈不得,但只要變成貓,這些束縛就起不了什麽作用。

只是解開之後也出不去,而且現在最重要的是,雖然沒看清楚是誰動的手,但叫着自己名字的那個聲音,有點耳熟。

神代彌生躺在地板上,看着前方漆黑的角落,心底思索那人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

他在腦中拉出系統面板,視線落在左上方,一個小人兒正在奮筆畫畫,對外界的事情充耳不聞。神代彌生看了眼就收回目光,找出第一條支線的任務,從頭到尾細致檢查一遍上面的背景和人物資料。

一直跟在目标身後的少年,最虔誠的追随者……

“吱呀——”

門被人從外打開,開門聲打斷了神代彌生的思緒,他擡眸看向門口的方向,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男人出現在那裏。

名字好像是……加茂羂索。

男人手裏還端着一個托盤,上面放着的碗具冒着熱氣,似乎發現他已經醒了,神情有些驚訝地緩步走了進來。

“看來我算的時間剛剛好。”加茂羂索笑着說道,溫潤的聲線猶如潺潺溪流般柔和悅耳。

他走到神代彌生身邊,屈膝跪坐,将手裏的托盤放至身側,伸手把地上的人從冰涼的地板上扶起來。

神代彌生順着他的力道起身,坐好後視線在地上的托盤掃過,那上面放着熱氣騰騰的米飯和菜肴。

他看向面前溫潤如玉的青年。

加茂羂索将人扶起後就收回手放在腿上,坐姿端正,背脊挺直,一雙眼含着柔和的眸光,少年冷淡的神色讓他有些好奇的發問:“你沒有什麽想問的嗎?”

“比如自己是被誰綁架的,你又為什麽會在這裏,我抓你過來又有什麽目的之類的?”

神代彌生并不好奇,目的無非就是為了他的任務目标。他冷淡地掃了眼笑容溫和的男人,身體向後,靠在冰冷的牆上閉上眼睛。

一副完全拒絕交談的樣子。

鎮定的好似他不是被人綁架,而是被人請到家裏做客。

加茂羂索眼睛微微睜大了些許,看着少年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姿态,俊秀的臉上逐漸多了點明顯的詫異。

“你不害怕嗎?”

他感到非常好奇,“在這個地方,哪怕我用刀将你的肉一片片切下來,你的慘叫聲也無人搭理,如果我把你丢到外面的咒術師手裏,他們會把你身上的骨頭一寸寸碾碎,然後将你治好,再重複一遍,如此周而複始。”

說這些話的時候,男人的語氣和表情依舊溫和至極,搭配話裏的內容,反倒更加詭異,越是溫和,越是讓人毛骨悚然。

神代彌生睜開眼睛,眼皮半闔地看了他一眼,看了一會兒,歪頭問道:“你不累嗎?”

少年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冷淡的神情和毫無起伏的語氣讓人不太明白他指的是什麽。

加茂羂索微微一怔,福臨心至般理解了少年指的什麽。

‘一直演戲,你不累嗎?’

他在問這個,更有意思的是,這個問題,貓兒的主人也曾經問過。

“……哈。”青年喉中溢出誇張的氣音,像是聽到了什麽特別好笑的事情般,一聲聲的低笑不斷從口中湧出,笑聲逐漸變大。

神代彌生聳拉着眼皮,有些沒精打采的看對方像是癫病犯了似的笑得渾身抽搐,并不能理解自己的話那裏戳中了他的笑點,以至于讓他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理解不能他也沒有探知的欲望,只是覺得有點吵鬧。

笑聲在狹小的房間裏不斷回蕩,耳邊全是哈哈哈的聲音,要是在動漫裏,估計滿屏幕都是。

瞥了眼笑個不停的青年,神代彌生在心裏嘆了口氣。

這游戲裏的設定,所謂的咒術師都是些利用自身負面情緒作為力量的人,一直伴随着壓抑負面的東西,導致這些所謂的咒術師一個兩個都不太正常。

目标的好感度也差不多了,只差最後一點……

他忍住自己打哈欠的沖動,餘光瞥向笑聲終于漸漸減弱的青年,眼底滑過一縷幽光。

笑了半天的加茂羂索擦着眼角停下,嘴裏不停地說:“抱歉抱歉,實在沒忍住,有些失态了,真是不好意思。”

話裏還帶着抑制不住的笑意,他動了下身,由跪坐改為屈起膝蓋,端正的坐姿一下變得不修邊幅起來,他将手肘抵着膝蓋,嘴裏發出感嘆般的氣音,用手撐着臉頰,神情慵懶地望向對面靠牆而坐的少年。

“我只是沒想到,你會和他問出一樣的問題。”

“該說不愧是他嗎?就連豢養的寵物都這麽敏銳。”

“你是怎麽發現的呢?”他微眯着眼,溫潤的聲線變得像是拉長的糖線般粘膩。“我還以為自己裝的不錯,沒想到會第二次被人問這種問題……讓我忍不住想要回答你了。”說罷,加茂羂索攤開雙手搖着頭,受不了似的大喊道。

“當然累啊~”

“每天都要和一群白癡呆在一起,聽他們說什麽大義,說什麽為了世界,說到底,不就是這些人把世界搞得亂七八糟的嗎?”

“一個個的,挂着僞善的皮做着最肮髒的事情,卻享受最好的待遇,簡直……令人作嘔。”

說到最後,他的笑容逐漸消失,眼底的光晦澀至極,像一眼看去就能把人拉進黑暗的深淵。

“人類這種東西,就是存活于地面的寄生蟲。”

神代彌生用餘光瞥着他,“你不是人類?”

“我是。”加茂羂索肯定的回答,眯起眼睛,語氣不祥的喃聲道:“但很快就不是了。”

說完,他收斂了臉上的情緒,挂上之前那般溫和謙遜的表情,笑意盈盈地對神代彌生說:“在你的主人到達這裏之前,我還為你準備了一份見面禮。”

他從地上起身,走到神代彌生面前蹲下,附着着咒力的手放在少年額前。“去親身體驗一下。”

青年微彎的眼睛裏不見一點笑意,盛滿了濃郁到幾乎沉澱的黑暗。

“由人類一手制造出來的……”

“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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