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盤星教主】01 (1)
有些冰冷的柔軟觸感落在唇上， 兩面宿傩有些怔愣，一時忘了少年剛才說的話，耳邊除了暴雨砸在地上的水聲還有清淺又均勻的呼吸聲。
視線被遮擋， 黑暗中的感官被無限放大。貓兒的唇冰冰涼涼，似乎還帶着絲絲甜膩的香氣竄進鼻腔，像他第一次吃到的米糕， 又軟又甜。
柔軟的舌企圖撬開唇縫時， 即使是鬼神也不由心頭一跳，心髒加快了瞬間。
……貓崽子越來越會撒嬌了。
兩面宿傩在心底咂咂嘴， 然後心安理得的享受貓兒主動的親呢。
在他被抵擋的視線外， 少年的頭上和身後逐漸冒出耳朵和尾巴， 淌着雨的發絲下， 垂落的眼睫微顫着，緩緩閉上了眼睛。
有什麽東西順着相貼的唇瓣進入口腔，在沒反應過來就被喉管吞咽下去， 。
兩面宿傩突然一怔，猛地抓住眼睛上的手起身， “你他媽在做什麽？！”
一股很神奇的力量從心髒慢慢升起，仿若溫暖的水流般蔓延出來， 在血管中汩汩流淌，身體被他忽略也不想去治療的疼痛一點點撫平，身上的傷口也出現驚人的愈合現象，像被人放進了溫泉裏面浸泡， 四肢都感覺到了令人舒适的暖意和輕松。
“我把我所有的一切獻給你。”
“我的王。”
少年清冷的五官似乎軟化了一點， 一向面無表情讓人恨得咬牙切齒的臉上出現了微末笑意，像冰川融化，帶着脆弱卻讓人心悸的轉變。
身上的傷勢不僅全部愈合， 體內的力量也出現了成倍的增長，這樣的變化源于什麽，鬼神心知肚明。
像是一個惡劣的玩笑，他抱着試探的心想要得到少年更多的反應，想要看他為自己流露出不一樣的表情。
最後，他如願以償的看到了。
少年帶着令人心折的笑，暗淡的眸光如初見般璀璨耀眼，毛茸茸的耳朵尖像被風吹散的沙粒，帶着微弱的光，化作光粒，一點點向外擴散。
兩面宿傩面部繃緊，用力将人拽進懷裏，沉聲呵斥：“我他媽一會兒再收拾你！”
咒力彙聚成的黑色圓球将兩人包裹其中，用以治愈的反轉術式化作淺淡的白光附着于少年身上，滲入皮膚，進入內裏，急切地想要為少年重塑已經停止跳動的心髒。
靈貓的心髒是難得一見的珍寶，能讓瀕死的人在頃刻間得以痊愈，甚至，獲得心髒的人能得到強大的力量加持。
但沒人知道，那顆珍寶指的并不是肉//體，而是更抽象的某種力量結晶，它寄宿于小公子的體內，維持着那顆早已失去脈搏的心髒跳動。
神代彌生靠着飽滿緊實的胸膛，聞着濃烈的鐵鏽味，笑意斂去，垂落的眼睫下滑過流光，傾聽着耳邊心髒有力的震動，緩緩閉上眼睛。
貓兒這種生物，似乎永遠不受任何人的拘束，行動全憑喜好，讓人永遠摸不清它下一秒的舉動。
看似冷漠，隐藏在利爪下的卻是棉花糖一般柔軟的肉墊。
它們不及狗狗忠誠，但也在暗處細心的保護着自己的主人。
……
最後一縷微光在指間化作光屑湮滅，黑色的屏障如坍塌的熔漿掉落，垂着頭的鬼神保持着将人擁緊入懷的姿勢，像一座雕像般坐在雨中，任由越下越大的暴雨沖刷掉身上的血污。
身後的皮肉已經完好如初，除了破開的衣服，看不出經歷過一場戰鬥的痕跡。
許久，僵坐的鬼神有了動作，他将手放到身前，眸光陰郁。
忽然間，鮮血四濺，斷掉的手臂砸落在地上，很快就在地上暈開一灘紅色的水窪，手臂斷裂的地方卻也在頃刻間完好如初。
“哈……”
鬼神口中溢出氣音般的笑聲，他用重新生長出來的手捂住臉，一聲聲沙啞的低笑從手掌下面傳來。
他和貓崽子開了個玩笑，沒想到貓崽子也和他開了個玩笑。
心思陰暗的惡鬼想要測試人心，想要看看他的寵物會做出什麽樣的反應。
然而沒想到的是，他的貓毫不猶豫的選擇了一個他未曾設想的結局。
不對。
該想到的，這樣的場景并不是第一次。
即使是轉世，他的貓始終還是那只喜歡擅作主張，令人讨厭的貓。
胸口似乎多了什麽，心髒跳動的頻率讓鬼神感到陌生，這股陌生使得胸口一陣又一陣的憋悶。
兩面宿傩放下手，攥着胸口的衣服，向後躺倒在雨水四濺的土地上，仰望着烏雲密布的天空，任由泥水濺到臉上，身上。
沒有太陽的光照，整個世界都仿佛失去了顏色，透着一股灰敗和寂寥，充斥着極致的安靜和壓抑。
他擡起手，在空中展開，視線中整個陰暗的天際似乎都在掌中，只要握緊，就能把天空攥進手心。
猩紅的眼看不見一點光亮，陰郁而濃稠，濃郁的，好似要将整個天空拉到人間，一同染黑。
……算了。
擡起的手臂砸在地面上，鬼神在大雨中凝視着烏雲密布的天空。
他還想再看看，那抹初升的朝陽。
他是永生不滅的詛咒，是立于頂端的王。
他是貓兒，唯一的主人。
無論時間多久，他總能找到那只愚蠢的貓，然後親自教他，什麽事情能做，什麽事情不能做。
他會找到的。
無論過去多久。
鬼神緩緩閉上眼睛，任由視線轉入黑暗，傾聽着不絕于耳的雨聲，将心底的怒火一點點強行按下去。
直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傳來。
鬼神睜開了眼睛，陰郁的目光瞥到右側從斷裂的鳥居下方匆忙跑過來的一群，宛如蝼蟻般密集且吵嚷的人類。
“快！兩面宿傩已經重傷！趁現在！”
絢爛的各式咒術将暗沉的環境一瞬間渲染的五顏六色，色彩斑瀾的攻擊直沖躺在地上的鬼神，
人群最後，一個清雅的男子撐着傘面，眼底帶着濃烈的笑意注視着在衆人的攻擊下毫發無損的兩面宿傩。
看着他緩緩起身，看着他身上溢出的滔天咒力，看着四周鮮血四濺，斷肢橫飛，哼着小調，轉過身，看向烏雲密布大雨傾盆的天空，發自內心的感嘆了句。
天氣真好啊。
這樣的天氣，垃圾都被清掃的幹幹淨淨，就連空氣也變得清新起來了。
小少爺，你也這麽覺得吧？
他按着胸口，感受着底下傳來的震動，嘴角抑制不住上揚。
最後，他将神社內猶如煉獄般的景象抛在身後，沿着臺階，腳步輕緩地慢慢往下。
——
【人物好感度百分之百，支線一任務完成。】
【存檔收錄。】
【人物收錄。】
【系統商場解鎖。】
……
一片漆黑的游戲空間裏，帶着藍光的透明面板上接連滑動了好幾條系統提示，一直被按着畫畫的030被驚到似得連忙跑了出來，一個圓形的小球從屏幕裏跳出來，蹦蹦噠噠的跳下屏幕，來到一旁躺在黑暗中的少年身邊，瞪大了圓鼓鼓的電子眼，滿是疑惑和好奇的盯着。
【宿主……？】030小心翼翼的叫了聲，阖眸假寐的少年動了下眼皮，璀璨的金色仿佛流光一閃而過。
神代彌生從地上坐起，瞥了眼一旁的系統面板，打了個哈欠，揉着頭發有些懶洋洋的應聲。
【嗯？】
030一頓，飄到空中睜着大眼睛緊緊盯着自家宿主，像是在奮力觀察。
【……宿主，你不開心嗎？】
神代彌生瞟了它一眼，擡起手将空中晃蕩的小圓球捏在手裏。
【為什麽這麽問。】
【不知道。】030乖巧的任由他把自己的本體捏來捏去，老實巴交的回道：【就是感覺。】
【我不太懂人類的想法，但是能感應到宿主你的情緒波動。】
【分析結果是，你現在不開心。】
【明明任務完成了，為什麽？】
神代彌生斂下眼眸，看着手裏稚嫩懵懂的系統，像是失去興致般将圓球丢到一邊。
【沒什麽。】
【只是覺得，自己太不認真了。】
他沒能在鬼神臉上看到自己想要的表情，只是蠻橫無理的，将自己的存在感狠狠釘了進去。
——這樣不行啊……
神代彌生忍不住揉了揉額角，默默譴責自己的懈怠。
果然，突然讓他去攻略同性還是不太能找到正确的方向。
他也想看到高不可攀的神明墜下雲層的瞬間。
看那張高傲的臉上被愛意渲染，被欲//望扭曲，最後被絕望崩壞。
可惜了。
不過讓他再去攻略一次暴戾的鬼神他是不幹的，那個支線危險度也太高了。
黑暗中的少年垂下眼簾，看着自己的手心。
加茂羂索……
啧，是個反派的料。
心狠手辣。
在刑房的時候，他切身體驗了一把被踐踏、被憎惡、被唾棄，看着自己一次次被折斷脊梁，對所有的事情無能為力，承受世上難以想象的不公，如蝼蟻般匍匐前進，最後如草屑般灰飛煙滅。
當年小公子所遭受的，大概就是這樣的改造吧。
那些能将一個人徹底崩壞的負面情緒一遍又一遍的在耳邊低語，讓他拿起刀刃，砍掉眼前的一切，斬斷所有的不公，像引人堕落的魔鬼，不停擴大心底的陰暗面。
完全符合陰間游戲一貫的作風。
神代彌生在心底又為自己記下了一條舉報游戲的理由：一款極度不适合未成年人玩，具有強力精神污染的垃圾游戲。
下個支線好像就不是古代背景了吧？
神代彌生點開系統面板，找到第二條支線的背景簡介和人物介紹，再次重溫了遍。
看到是現代背景時，他眼睛亮了亮，眼底多了幾分真情實感的喜意，像貓兒似得眯了眯眼。
現代背景的話，那他是不是可以玩游戲了？
好久沒摸到游戲手柄，他甚至有點想念。
完全将第一個支線目标抛在腦後的神代彌生幾乎有些急切地點開了第二條支線。
點下确認開始的瞬間，系統面板發出刺眼的白光，一瞬間照亮了漆黑的系統空間。
……
支線二、【盤星教主】
2007年9月xx縣xx村
“……求求你……”被一直關在籠子裏當作牲畜對待的兩個小女孩看着将自己從地獄中解救出來的少年，控制不住的眼淚掉了出來，她們緊緊抓着少年的褲腿，像抓住了唯一的希望般大聲哭喊。
“快去救救哥哥！”
“他們要把哥哥燒死了，求求你！”
……
【玩家成功進入游戲。】
【支線二任務開始。】
【劇情載入。】
【支線二任務目标即将出現，請玩家做好準備。】
神代彌生被一片嘈雜的電子音叫醒，意識蘇醒的瞬間就感覺情況有點不太對。
他好像，又被綁起來了。
饒是淡定如他，如今也忍不住感到心累的嘆氣。
這游戲的策劃是有什麽特殊癖好嗎？捆綁play要素過多了吧？
鼻尖嗆人的煙味讓他忍不住咳嗽起來，從黑暗中睜開眼睛。
入目的是近在眼前的黑煙，透過模糊的煙霧還能看到幾個穿着現代服飾的人站在不遠處沖着他所在的地方評頭論足，神代彌生沒來得及松口氣，就看到自己腳下逐漸往上蔓延的火焰。
腳下堆積的木材讓火勢得到迅速蔓延，炙熱烘烤着皮膚表面，而他自己則是被捆住手腳綁在木材堆上面的木樁，妥妥的火刑現場。
神代彌生眼皮猛地一跳，支線二不是現代背景嗎？這個年代還有火刑這種違法的東西？？
不想出師未捷身先死的神代彌生在心底叫出030。
【嗯嗯？宿主怎麽啦？】030歡快應聲，神代彌生深吸一口氣，想壓下心底的暴躁，結果又被黑煙嗆的好一陣咳嗽。
他就不該對這個垃圾游戲抱有任何期望！
【目标還有多久出現？】神代彌生在心底冷聲問道，突然被語氣凍的一激靈的030連忙查看。第一個支線結束後，它的能量恢複了不少，現在也能幫上忙啦～
【回宿主，目标好像……已經到了？】030看着地圖上兩個重合在一起的紅白點，有點懵逼。
聽到他的話，神代彌生皺了下眉，周圍環境像是一個凹陷的山谷，那幾個npc後面是唯一的入口，并沒有看到有什麽新的角色出現。
忽然，他腦子靈光一閃，猛然擡頭看向天空。
一只巨大的，仿佛遮天蔽日的巨禽從天而降，粗壯的利爪從背後折斷了木樁，将木樁連同人一起握在爪子裏展翅起飛。
被帶出山谷之前，神代彌生向下看了一眼，那幾個npc好像被地下冒出來的什麽東西逐漸覆蓋，隐約還能聽到從下方傳來的慘叫聲。
他不禁在木樁上擡頭，看向弄不清原型的巨大鳥禽上方。
……
到了一處空無一人的房頂，在天上吹了半天冷風的神代彌生終于被放了下來，巨鳥背上跳下來一個修長的人影，他朝着神代彌生跑了過來，蹲下身，一邊幫他解開身上的束縛一邊有些歉意的表示：“不好意思，剛才的情況只能這麽做，你沒事吧？”
神代彌生沉默搖頭，視線打量着支線二的任務目标。
看上去十七八歲的少年，黑色的頭發在腦袋後面紮了個丸子頭，額前散落着一縷有些稍長的劉海，細長的眼睛讓他看起來有點像只狡猾的狐貍，又被面上溫和的表情打散，看起來就是個謙和有禮的高中生。
在神代彌生打量的同時，幫忙解綁的夏油傑也在悄悄打量着這個被村民當作怪物，甚至把村子裏人口失蹤的事情歸結于對方身上想要把人活活燒死的少年。
很顯然，這只是個有一點特別的人類，和怪物一詞完全夠不上邊，甚至全然相反的人類。
夏油傑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對方臉上那雙璀璨又明亮的金眸，明亮的就好似在那雙眼睛下，所有的陰暗都會被照的無處遁形，讓人不禁想要将太過刺眼的光用東西擋住，又或者，把光一起拉入黑暗裏面，看它一點點被染上漆黑，再也無法發出光芒。
明明快到秋日了，少年身上還只穿着有些陳舊的短袖和七分褲，暴露在外面的手臂還有腳上和那兩個小女孩兒一樣，傷痕累累血跡斑斑。
将人心能有多黑暗這件事赤//裸裸的擺在他眼前。
夏油傑眸色漸深，擡起手在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頭上揉了揉，聲線溫和了不少：“對不起，我來晚了。”
“還有就是，初次見面，我是夏油傑，你叫什麽？”
“三月。”對方溫和的态度讓神代彌生不禁有些好感，對比之前那位更是好感度直線up，雖然還是那副毫無起伏的冷淡嗓音。
“哥哥！”在他們說話的時候，終于從巨鳥背上爬下來的兩個小女孩兒急急忙忙的跑來，跌跌撞撞的撲進神代彌生懷裏，緊攥着他的衣服，帶着哭腔和後怕的喊道：“嗚嗚嗚你沒事真是太好了，菜菜子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哥哥了！”
另一個黑頭發的小女孩抱着他小聲抽泣，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看起來同樣受到了不少的驚吓。
神代彌生怔了怔，看着懷中兩個幾歲大的小女孩，她們裸露在外的皮肉和他一樣，布滿了各種傷痕，瘦小的，像是獵人虐待、差點失去依靠的雛鳥，如今抱着失而複得的依靠緊攥不放。
他眼眸微沉，原本看到劇情簡介說他的身份是兩個小女孩兒的哥哥還沒在意，然而當這樣飽受欺淩的孩子真切的出現在眼前時，他不得不在意。
這個游戲太真實了，孩子們夾雜着恐懼和慶幸的抽泣聲，顫抖不已的瘦小身體，這些都真實到讓他親眼看到那些傷口心底就像被人點燃了火星，一寸一寸燃燒着理智。
神代彌生深吸口氣，擡起手，将兩個孩子圈在懷裏，一手一個地輕輕拍打着背脊，小聲安撫道：“對不起，吓壞了吧？”
“多虧了菜菜子和美美子，是你們把夏油君帶過來救我的對吧，謝謝你們。”
他難得說了長句，用自己不太習慣的語氣笨拙的安撫着，緩慢的語調和清冷的聲線形成了某種奇妙的反差。
一旁安靜看着他們的夏油傑耳朵動了動，側眸看向眼睫微垂，像是放下了所有防禦的少年。
咒術師對情緒的變化很敏銳，即使被人救下後，少年也沒有産生太多的變化，情緒起伏很淡。直到現在，面對兩個幼小的孩子，他才收斂了自己的冷漠，露出柔軟的內裏将孩子們保護起來。
這樣的人，卻被當成怪物，在現在這個社會，差點被人活活燒死。
只是因為他能使用咒力，能看到咒靈。
少年也好，兩個女孩兒也好，就是因為這一點特別，差點被愚昧的人類折磨至死。
不過是一群猴子。
一群愚昧的猴子。
不能稱之為人類的，猴子。
“夏油君。”耳邊傳來少年有些沙啞的嗓音，夏油傑從自己的思緒裏退了出來，收斂眼底的郁色，溫和的看了過去：“怎麽了？”
神代彌生抿了抿唇，像是不知道怎麽開口似的，夏油傑福臨心至地将視線下移，果不其然地，兩個小女孩哭累了以後在少年懷裏沉沉的睡了過去。
看着似乎有些躊躇和窘迫的少年，不知怎的，夏油傑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感覺，有點像貓兒。
看起來高冷，其實軟乎乎的一團。
少年的目光落到自己臉上，夏油傑收斂笑意，端正态度後朝着對方發出邀請。
“先到我家休息一下吧。”
神代彌生看了他幾秒，點頭當作回應，抿了抿唇，像是覺得不太好似得又接着補充道：“謝謝。”
“不客氣。”
夏油傑從他懷裏将兩個孩子都抱了起來，讓少年能夠起身。
神代彌生起身的時候，視線忽然發黑，身體不受控制的往前倒，夏油傑連忙背過身用背部擋住，聽到少年有些粗重的呼吸，不由有些擔憂的問道：“還好嗎？”
神代彌生呼了口氣，感覺視線逐漸恢複清明才點點頭，随後反應過來，低聲嗯了一下算作回答。
他撐着少年異常寬大的背部，等站穩後适應了一下，感覺應該不至于再跌倒之後朝着轉過來的夏油傑開口道：“把美美子給我吧。”
夏油傑上下打量對方，或許是因為一直飽受虐待的關系，正值發育期的少年和自己對比起來有些矮小，身體也顯得比較單薄，看起來瘦瘦小小的一只。
夏油傑沉默片刻，笑了笑，回道：“沒事，她們很輕，我抱得動。”
“倒是你，要不要扶着我，一會兒再摔倒就不好了。”
神代彌生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收回手搖了搖頭。“沒關系，謝謝。”
“倒也不用每句話都說謝謝。”夏油傑有些無奈，看對方堅持不想扶着自己也就不再說什麽，側過身笑着說道：“走吧，我在前面帶路。”
神代彌生點點頭，跟在他身後穿過天臺的門，往樓下走去。
夏油傑獨自的公寓就在這棟樓裏面，他一開始就想着先把人帶回來安置，所以直接操縱咒靈把人帶到這裏。
這邊的房子是他特意租的，離高專不算遠，離自己家裏也很近，來去都很方便，偶爾不想回家和回學校就到這邊休息。
三人從小就在村子裏長大，想來也沒有什麽其他的地方可以去，不如就讓他們暫時先呆在這邊，以後在慢慢考慮。
夏油傑一邊想着，一邊帶着人乘着電梯到達公寓所在的樓層，為了照顧有些體弱的少年，他還特意放慢了腳步。
神代彌生感受到了這份體貼，側眸看了眼身側比自己高上半個頭的少年，随後很快收回目光。
……
等到了公寓門口，夏油傑停下了腳步，似乎有些苦惱，他兩只手都抱着人，沒辦法從衣服裏把鑰匙拿出來。
他想了想，對身旁的少年說道：“三月，你幫我拿下鑰匙，在褲子的口袋裏。”
神代彌生擡眸看了看他現在的樣子，點點頭，走到他身前。
夏油傑一開始還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直到少年的手伸進褲袋裏。
他習慣穿那種很寬松的喇叭褲，褲袋很深，少年為了找到鑰匙，手指不停摸索着，不可避免的隔着薄薄的一層布觸碰到下面的皮肉，那一層布料根本起不到什麽作用，相當于少年的手現在正緩緩撫摸着他的大腿，又因為那層布，激起癢意的同時又好似隔靴撓癢。
然而大腿的那個位置又非常敏感。
夏油傑神情不由一僵，垂眸看着近在眼前認真摸索着鑰匙的少年，開始思考現在把其中一個小孩子遞給對方然後讓自己摸鑰匙還來不來得及。
顯然，來不及了。
神代彌生找到鑰匙後就收回手，将手心攤開，問道：“是這個嗎？”
“……嗯。”夏油傑的聲音低了幾分，神代彌生擡眸看了過去，溫和的少年不知怎的，視線變得有些飄忽不定。
注意到少年的目光，夏油傑輕咳一聲，點點頭。“就是這個，麻煩你開下門。”
神代彌生看了他一眼，像是覺得有些奇怪，又像只是随便看看，但幹淨的眼眸還是弄得夏油傑有些不自在，正想說什麽，少年沉默不言的轉身，将鑰匙插進鎖孔，打開了門。
夏油傑：……
他望着對方的後腦勺，莫名的，覺得自己好像有點想太多。
一陣失笑後夏油傑抱着兩個孩子到卧室裏，小心翼翼的将睡着後十分乖巧的小女孩兒們放在床上，蓋好被子，随後才走出房間，來到客廳就看到坐在沙發上乖乖巧巧像是等待談話的少年。
他摸着後腦勺，走到冰箱從裏面拿了果汁和點心出來，走到廚房把果汁倒進杯子裏，用餐碟裝上點心一起端了出去，放在少年面前的茶幾上。
“先吃點東西吧。”他說道，看着少年身上的傷口，又頓了頓，沒有坐下，跑到一旁的櫃子前面取出藥箱。
“吃完東西我幫你處理下傷口，一直空腹對身體不太好，你也需要補充點營養才行。”
神代彌生默默看着他進屋以後像個陀螺似的忙上忙下，把藥箱放下後他又想起什麽，匆匆忙忙的跑回房間裏，拿了一套幹淨的衣服出來，放在自己身邊的沙發上。
“你身上的衣服太薄了，先将就穿一下，等菜菜子她們醒了以後我帶你們去買衣服。”
夏油傑看着少年被泥垢遮擋甚至有些看不清本來面貌的臉，又有些遲疑的說：“或者你要不要先洗個澡……？”
“我沒有嫌棄你的意思。”剛說完，夏油傑就舉起雙手放在兩邊，解釋道：“你身上沾了泥土和煙灰，不清理下的話一會上了藥也容易感染，所以……”
神代彌生定定地看着他，相比于兩面宿傩，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夏油傑溫和又穩重，不過随手救下的人，他也能盡職盡責的安排妥當，甚至還會體貼的考慮他的心情。
“謝謝。”
聽着少年又一次的道謝，夏油傑不免有些無奈，他按了按額角，幹脆走到少年身邊坐下，鄭重其事的說：“這些對我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不是什麽值得一直感謝的事情。”
“我甚至在想，要是我能早點去那個地方，早點把你們帶出來就好了。”
他嘆息一聲，伸手将少年擁入懷裏，輕輕拍打着背脊。“一直保護菜菜子和美美子，辛苦你了，以後由我來保護你們，你不用把什麽事情都扛在自己身上。”
“也不用這麽堅強。”
夏油傑垂下眼眸，抱着瘦弱的軀體，回憶起自己在村子裏初見美美子她們的景象。
原本以為兩個孩子身上的傷已經足夠觸目驚心，但直到操縱着咒靈從上往下看到山谷中被牢牢捆在柱子上，只能眼睜睜看着火苗爬上自己的身體卻無能為力的少年，他才驚覺，原來人心真的可以這麽惡毒。
那幾個人，甚至就在一邊嬉笑着，指指點點。
而相比于那些生活在人間的惡鬼，被他們當作怪物的三人卻幹淨的猶如冬雪。
好不容易從地獄出來的小女孩兒甚至沒有考慮過自己，和他說的第一句話是聲淚俱下的祈求，即使害怕高空，也要一起去救她們的哥哥。
被解救出來的少年也是同樣，即使剛經歷那樣的事情，面對孩子們的時候依舊僞裝的無事發生，笨拙的安撫，絕口不提自己的傷痛。
直到現在也好似什麽都沒發生，不停的道着謝，沒有怨恨，沒有不甘，平靜的接受着世界的不公，堅強到不像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
然而他越是這樣，夏油傑心底的郁氣就越是濃烈。
那就是他們一直保護的人類，那就是咒術師一直用性命保護的普通人。
值得嗎？
為了這種披着人皮的惡鬼。
那些血淋淋的犧牲仿佛都成了笑話。
心底其實早就有了答案，夏油傑斂去心神，松開手，向後退了點，看着少年溫和的笑了笑。
“以後，我來保護你們吧。”
“好不好？”
他不願再保護愚昧的猴子，他應該去保護更值得珍惜的人。
“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們。”
“我會一直陪在你們身邊，所以不用這麽客氣。”
神代彌生看着他，少年笑容溫和，眼底卻陰郁深沉，像是積壓了許久的烏雲，翻湧着壓抑又深邃的黑暗。
……果然，他不該抱有什麽期待。
神代彌生在心裏嘆了口氣，伸出手，将少年放在身側的手握在手心，抿了抿唇，頂着對方詫異的神情緩緩開口。
“我會保護菜菜子和美美子。”
像是宣告自己才是那兩個孩子的保護人一樣的話讓夏油傑有些哭笑不得。
吃醋的地方居然是這裏？該說不愧是‘哥哥’嗎？
“那由我來保護三月……”
“我也會保護夏油君。”兩人同時開口的話帶着相同的意思，夏油傑有些怔住，愣愣地望着面前在他看來柔弱又瘦小的少年。
那雙金色的眼眸明亮又幹淨，帶着堅定的光，像朝陽般照于人心上，帶來令人心情舒緩的暖意，緩緩驅散掉心底淤集的黑暗。
夏油傑忍不住柔和了眉眼，輕輕應了一聲：“好。”
他忽然有些慶幸，他在一片淤泥腐爛的土地裏撿到了三塊耀眼的寶石。
而瞎眼的猴子将寶石當作頑石，肆意踐踏。
這種慶幸，一直到少年從浴室出來，穿着較為寬大的衣服推開廚房的門，出現在他眼前時達到了頂峰。
洗去污垢的少年有着一張令人眩目的臉，精致而冷豔，像一件上好的東方瓷器，眉宇間的清冷令人心折不已，讓人不禁幻想，當冷意褪去，那張臉上流露出其他的表情，會是什麽樣的一種風景。
他的骨架要比少年大了不少，加上他本身就喜歡寬松的衣服，所以當他的衣服穿在少年身上，看到那露出來的鎖骨和不住往下滑的衣領，夏油傑腦海裏莫名出現了最近很火的一個詞。
男友風！
夏油傑不由抽了口氣，一巴掌拍在自己額頭上。他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
“夏油……君？”一只腳剛踏進廚房的神代彌生停下，有些遲疑的看着穿着圍裙突然打了自己一下的夏油傑。
“啊……叫我名字就好，不用敬稱。”回過神來的夏油傑擺擺手，溫和的回道：“阿月，怎麽了？”
阿月……？
看着忽然用親昵的昵稱稱呼自己的夏油傑，神代彌生抿了抿唇，有些不太習慣。雖然是網名。
不過他沒說什麽，算是默認了這個昵稱，低下了頭。
夏油傑跟着他的動作視線下移。
只見少年穿着寬大的衣服，細白的手指從袖口隐隐露出一點，艱難的抓着褲頭，像是在防止它掉下去一樣，圓潤的腳趾上堆積着褲子的褶皺，怯生生的露出來一點，又因為冰冷的地面微微蜷縮着。
“褲子太大了，我想找你要一條皮帶。”少年冷冷清清地說着，傳進夏油傑的耳中莫名多了幾分窘迫的意味。
褲子太大了……
夏油傑視線忍不住飄忽了一瞬，看着被衣服襯托得又嬌又小，精致得跟個人偶似的少年，他忽然理解了為什麽網上那些人對什麽男友風那麽推崇。
這誰頂的住啊！
“咳，你等等，我去幫你拿。”夏油傑甩掉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東西，關掉身後的燃氣，對着少年溫和的說了一聲。
“謝……”神代彌生剛想道謝，又想起了兩人之前的談話，說到一半就停下了，夏油傑有些好笑的摸了摸他的頭。
“慢慢來吧。”
“我們會在一起很長的時間，不用逼着自己去改變，順其自然就好。”
夏油傑溫和的笑着，神代彌生看着他，緩緩點了點頭。“嗯。”然後有些遲疑的，小聲開口：“傑……”
“……嗯。”夏油傑停頓了一會兒才柔聲應道，放下手轉身走出廚房，脫離了少年的視線來到自己卧室的時候，才忍不住用手按住自己突然加快的心跳，一手捂住額頭受不了的低吟。
草，他在心跳加快個什麽鬼啊！
被人叫了下名字就心跳加快是個什麽鬼啊！又不是什麽純情dk！
但是……但是吧……看似冷漠的少年其實又乖又軟，用清冷的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