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家長
雖然事實很清楚，但發生這樣的事情哪一方面都不好收場，岑皛不清楚自己要對此負多大的責任。從校長的電話裏她明顯感覺到了林雰雙親對此事的關切，他們已經乘坐飛機連夜趕來，盡管他們的寶貝女兒毫發無損。作為林雰輔導員的唐闡盡管在闡述事實，他的立場依舊被人懷疑。岑皛男朋友的身份讓他的處境頗為尴尬，畢竟不為女朋友說話是不夠意思的，而喪失為人師表的品德也足夠讓人反感。
校長坐在辦公桌後面審視着衆人，他的表情很嚴肅，副校長已經出去迎接林雰的雙親，應該很快就會回來。唐闡望向岑皛的眼神讓人安心，但岑皛依舊能感覺到那無法掩飾的憂慮。她現在已經無法正常的思考了，雙手顫抖的播出那個電話，天知道她那時有多麽恐懼！連學校正式邀請的家長會都不會出席的人，又要以什麽樣的姿态來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召喚？就算電話裏勉強同意了來一趟，誰又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麽呢？
辦公室的大門緩緩打開，副校長首先出現在門口，并且擺出請的姿勢，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和一個穿着時尚皮膚保養極好的中年婦女急急地走了進來，他們也不理會在場的人，只是朝着角落裏的林雰奔去，一個抱住孩子大聲哭喊，一個四處檢查孩子有沒有受傷，而林雰的反應相當冷漠。林雰是獨苗，岑皛忽然很羨慕她，獨生子女多好啊。他們可以被父母毫無保留的寵着愛着，不用擔心犯了錯誤就會被狠心責罰，真的是幸福的小孩！
哭鬧完之後，林父走向校長，用嚴厲的口吻說：“我希望校方能夠妥善處理這件事，給受害者及家屬一個交代。否則，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
校長臉色有些難看，他連忙說：“我可以用個人的名譽保證，一定會妥善解決這件事情，給各方一個滿意的交代。”
林父冷哼一聲，目光掃過在場的人，最後停留在岑皛身上。
“你就是岑皛吧？”
他走進岑皛，那種打量的目光讓岑皛感覺很不舒服，林母聞言也趕了過來。
“是。如果要承擔責任，一切都是我的錯，不要為難我的朋友。”
壓下內心的恐懼與怒意，岑皛努力使自己平靜的對上林父的眼睛，這個時候不能太懦弱，她必須為何凝承擔責任，即便這看起來像個笑話，她也不能不想辦法保住何凝的前途。處罰什麽的，只要有一個人去領受就好了。如果沒辦法讓校方免除處分，也要讓何凝避開林家。
林雰母親的眼裏閃着怒火，她揚起巴掌，那個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岑皛不準備躲避，今天下午的事情還記憶猶新。就在她發愣的時候，一個強大的力道将她拉到一邊。
“這裏是校長辦公室，請自重！”
林母巴掌落了空，她見到是唐闡後雖然憤怒卻也不好發作，只好站到了丈夫身邊。
林父冷冷的看着唐闡，說：“年輕人滿腔熱血容易不分輕重，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唐闡聞言一笑，并不作答，他還給了岑皛一個“放心”的笑容。
這時，辦公室的大門再次打開，一個兩鬓斑白的老人出現在了門口。雖然已經上了年紀，他的精神卻很好，目光如炬，表情肅穆，步履穩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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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外公。”
岑皛上前小心翼翼的打招呼，她似乎極為敬畏這個老人，語氣裏滿是恭敬，聲音還有一絲顫抖。
老人微微點頭，只是略略看了岑皛一眼就直接走到校長辦公桌前，說：“我是岑皛的監護人，請問岑皛在學校發生了什麽事？”
副校長上前做了回答，他先是一一介紹在場的校方人員，特別指出了林父林母的身份，再簡單說明了事情的原委，并不算偏離事實，最後還補充了一句：“我們希望這件事情保持在可控範圍之內，不要因此影響了學生的前途。”
岑端聽了以後，厲聲說：“既然事實這麽清楚，為什麽還不能做決定？身為罪魁禍首的人至今毫發無損，而無辜牽扯進來的人卻要一起受處分，這是什麽道理？”
老人中氣十足，帶着一種不可言說的威嚴。
副校長把目光投向林父，對方立刻幹咳了一聲，說：“我可不這麽認為。林雰和岑皛的矛盾全校皆知，如果不是周蘭和秦娜娜出手阻攔，後果不堪設想。所以，應該讓岑皛對此負主要責任。”
周蘭和秦娜娜不約而同露出喜色，林雰依舊默然，岑皛低着頭不敢說話，雖然她說要自己承擔一切責任，可是這話從別人口中說出完全是另一種感覺。唐闡站在她後面，用手肘輕輕碰了岑皛一下。岑皛回頭發現是唐闡，對方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可是這種時候她冷靜不下來。
岑端直視着林父，說：“你是林雰的父親，為人父不好好教育自己的孩子，卻讓她禍害校園，真是不像話！事實擺在在那裏，你居然不肯為女兒做一個好的榜樣，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岑皛看見林雰的嘴角揚起了一定的弧度。而林父怒不可遏，氣的渾身發抖，倒是林母說了一句：“你是什麽人？說話總要小心一點。”
岑端瞪了林母一眼，那種長輩的威嚴讓人不知不覺放低身段。
“不要以為自己有一點錢就可以為所欲為！有錢有勢的人多了去了。要是把事情鬧大了，你們就可以遮得住麽？”
終于，在老人的堅持下，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校方決定低調處理這件事，對于涉事的五人采取口頭教育的處罰方式，要求她們當場認錯道歉達成諒解。
“對不起。這件事是我太沖動了。”
岑皛是第一個開口道歉的人，她是有誠意的。只要事情能夠得到解決，她不介意先低下頭。可是，誰又明白那句道歉之中包含了多少意思呢？
岑端皺了皺眉，他似乎對岑皛主動道歉非常不滿，卻還是沒有說什麽。
“我接受你的道歉。”
林雰站在岑皛面前傲然開口，她笑得很冷，似乎夾雜着嘲諷與不屑。
“但我不會向你道歉！”
第二句話語氣堅定，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讓在場的許多人詫異。
“我知道。”
岑皛對上林雰的目光，她在氣勢上已經輸給了對方，但心裏卻是有一絲喜悅的。
“只要這件事情到此為止。”
道歉是為了修複朋友間的關系，她們不是朋友也不會成為朋友，所以岑皛不需要林雰的道歉。只要事情可以解決就好了。
“可以。不過事先說明，我們之間的競争還沒有分出勝負，今天的事情不過是個小插曲而已。”林雰頓了頓，她掃了一眼周圍的人，接着說：“這是我們的私人恩怨，與別人無關。師姐，你說對不對？”
雖然明知林雰不會善罷甘休，只是這麽明目張膽的說出來還是令岑皛心底那一絲感激蕩然無存。怎麽可以期待一了百了的解決問題呢？唐闡沒有明确表态，林雰又是那麽嚣張，這些人都不像自己這麽容易妥協吧。想到這裏，她覺得還是有必要讓自己的态度強硬一點。
“是。我随時奉陪。”
這是岑皛的回答。
離開校長辦公室後，岑皛讓何凝在辦公樓前等着自己，她要去送岑端。從辦公樓下到停車場只有不到五分鐘的路程，岑皛卻覺得過了好久好久。
在停車場的邊緣上，老人停下了腳步，背對着岑皛說：“任何時候都要沉得住氣，先動手動人沒出息！可是，挨了打的人不敢還手同樣沒出息！”
老人語氣嚴厲，而且越說越激動，岑皛只是低着頭。
片刻的沉默之後，老人似乎輕輕的嘆了口氣，用緩和了的語氣說：“就到這裏吧，回去好好休息。我讓楊家那小子開車來，不用擔心我會走着回去。”
岑皛一聽“楊家那小子”就變了臉色，她擡眼瞧見角落裏停着一輛大紅色轎車，車旁正靠着一個穿花寸衫的年輕人，那不就是楊治平麽？該死！剛才怎麽就沒注意到他。
幸好今天不用一起回去，岑皛在心中感嘆。她目送老人上車，看着楊治平那副畢恭畢敬的模樣還真是不習慣。車子發動之後，老人忽然搖下車窗，一臉嚴肅的說：“不要以為你不說老頭子就什麽都不知道！唐闡那小子真不像話！”
聲音不大，卻清晰的傳入岑皛耳中。她揚起眉，忽然露出一絲笑容。站在原地看着那輛紅色轎車消失在夜幕中，然後轉身往回走，心情好了許多，連步子也變得輕快了。
何凝站在路燈下面，她老遠就向岑皛招手，唐闡站在她的身旁。
“我送你們回去吧。”
唐闡看樣子已經處理好了善後事宜，他顯得很輕松。
“我們都還沒吃晚飯呢。”
“是啊是啊！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好，我請你們吃宵夜。”
三人一起走到了美食街，何凝不顧形象的大吃特吃起來，而岑皛的挑食是出了名的，她只挑自己感興趣的。唐闡只是象征性的吃了一點，他跟在後面幫着付錢。
“11點多了，現在回去宿舍大門也應該關了吧。”
唐闡看着表，善意的提醒着兩個女生。
“沒關系，我們可以爬牆。爬牆！”
何凝已經興奮的手舞足蹈，她沒有喝酒，看上去卻像個醉漢，看來食物已經成功消除了她的怨氣。
“我還沒爬過宿舍樓的牆。”
岑皛看着唐闡溫柔的笑着，那笑容竟讓唐闡有片刻的失神。
“在大學裏創造這樣一段堪稱美妙的回憶也是不錯的。”
她擡起頭，仰望夜空，城市的夜空裏很難看到星星，好在今晚還有月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