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艾冬冬懷裏跟揣了個兔子似的緊張死了,走了兩步就釘住不願意動了,周崗用力摟了一下,艾冬冬的臉就漲紅了:“我還有東西沒拿過來呢!”

“是有東西沒拿過來呢,還是害怕了?”

“害怕了。”艾冬冬老老實實地說。

“說說看,怕什麽?”

“說不清楚……也不是害怕,還緊張……還……還激動。”

周崗就笑了,胳膊不再摟着他,問:“那你說說看,你激動什麽?”

“你十萬個為什麽呢,”艾冬冬得了空就溜了:“我回去把我的牙膏牙刷拿過來!”

他一溜煙地跑了出去,管理員那大爺隔着窗戶看過來,緊張地問:“娃子,怎麽了,是不是受欺負了?”

艾冬冬一聽趕緊停了下來,喘了口氣,笑着說:“沒有,我想起有東西落下呢,就要去拿呢。”

“你要是想挪回來就跟我講,我替你跟上頭說。”那管理員大爺倒是善心,咳嗽着把窗戶給關上了。艾冬冬回到六區,把自己的東西全都收拾了一遍,拿了個塑料袋裝了,往背上一扛,就回了周崗那裏。周崗卻已經不在那兒了,他把東西放下,裏裏外外都找了一遍,也沒找到周崗的影子,監獄就那麽多地方,他來到操場上看了看,還是沒看到周崗的影子,于是就跑去問旁邊的獄警,結果獄警跟他說:“他們家來人探視了,周哥過去看了。”

艾冬冬趕緊問:“在哪兒呢?”

獄警往西南角的地方指了指,艾冬冬正要去呢,就被攔住了:“那地方可不是想去就能去的,你又沒人來看你,不能到哪兒去。”

艾冬冬“哦”了一聲,就站住了,結果那獄警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笑着說:“我說你變化挺大的啊。”

“嗯?”

“你上次來的時候我見過你,那時候長的可不能看,沒想到這才多久沒見,就變成這樣了。”

艾冬冬就笑了出來,說:“我那時候是臉上過敏了,其實我底子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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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獄警聽他這麽講也笑了出來,說:“這一回又是怎麽進來的?”

“老是手癢呗,老毛病不改,就二進宮了。”艾冬冬邊說着話邊朝西南角看,隐隐約約透過窗戶看到周崗的影子,可是他又拿不準到底是不是,就問:“長官,你知道是他們家誰來了麽?”

“還能是誰,周哥他寶貝閨女呗。”

周崗那閨女小名囡囡,大名叫周婷,已經十一歲了,個頭還沒長開,看着像個小不點,說話聲音嗲嗲的還帶着點奶氣,非常惹人喜愛。周崗他老母親也來了,問他什麽時候能出去:“你三叔要從廣東回來了,說老了幹不動了,讓你過去接他的班呢。”

“明子呢?”

明子是他三叔的兒子,比他小兩歲。

“明子從小什麽樣你還能不知道,根本不是當家的料兒,不然的話你三叔也不會找到你頭上,你也知道,你三叔從小是最器重你的,他讓我問問你,昨天他打電話說他在那兒處理處理,明年春天就回來了。”

周崗撓了撓頭,噙着煙說:“我想想吧。”

周母卻把寶貝孫女攬了過去:“給你說多少回了,別當着囡囡的面抽煙,沒看那電視上說抽煙對孩子不好?”

周崗就憨憨地笑了,把煙扔到地上,用皮鞋碾了,聲音溫柔地問周婷:“讨不讨厭爸爸抽煙?”

周婷窩在他奶奶懷裏頭,笑嘻嘻地說:“我奶奶說,抽煙有害健康。”

周崗就笑了,揉了揉她的頭,說:“您帶着囡囡回去吧……誰跟您一塊來的?”

“芳子,她那廠子快開張了,忙得很,一直在外頭打電話呢,她還讓我催你,說要是上頭看的不嚴就趕緊出來吧,咱們大不了出倆錢,她還有事求你幫忙呢。”

周崗笑着說:“芳子是越來越出息了。”

“那是,”周母牽着周婷站起來:“起碼是正經生意,比你這個當哥的強。”

周崗嘆口氣往椅背上一靠,看着周婷說:“囡囡現在是大人了,要幫着爸爸孝敬奶奶,知道麽?”

“我最聽奶奶的話了!”周婷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樣子,晃了晃周母的手:“奶奶你說是不是?”

周母笑吟吟地牽着寶貝孫女出去了。周崗又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才站起來,剛走出來,就看見艾冬冬站在操場裏頭,在一棵梧桐樹下頭站着。上午陽光是一天當中最燦爛的時候,帶着點薄薄的黃,艾冬冬的身影站在陽光底下,遠遠地看上去,實在跟監獄這種地方有點不搭調,不只身板有些瘦弱,那氣韻也不像個坐牢的該有的樣子,是個十足的城裏人,感覺很講究。不等他叫呢,艾冬冬自己就跑過來了,跑到離他三四米遠的地方,艾冬冬就喊道:“幹爹,你看着,我蹦步能蹦兩米多!”

他說着就當着周崗的面蹦了一下,一下子就蹦到了周崗的跟前,身子因為慣性往前一趴,差一點趴到周崗的身上,周崗身上扶住他,說:“東西都弄完了?”

“弄完了。”艾冬冬氣喘籲籲地說:“你看到了麽,看我蹦多遠!”

周崗拿步子量了量,兩條大長腿走了兩三步,說:“蹦的還挺遠的。”

“你閨女走了?”

“走了。”

“我本來想過去瞅瞅的,可是獄警不讓我過去,你閨女長的好看不?”

周崗一聽就回過頭來盯着他:“跟你雖然比不了,不過還行,怎麽,有想法?”

“我有什麽想法,我是覺得,你既然是我幹爹,那她就是我妹妹了,所以我想看看她長什麽樣。”艾冬冬讪讪的笑了笑,說:“等我以後出去了,我給她買禮物!”

“你哪來的錢?”

“我當然存了錢啊。”艾冬冬說:“你以為我偷一點就花一點麽?當然不是,我也是個對人生有規劃的人,每個月我都存起來一點的,都讓我藏起來了,現在怎麽着也有六百多塊了!”

“那麽多?”周崗佯裝很驚訝的樣子。

“哼哼。”艾冬冬得意地笑了出來:“等出去之後,別說你閨女了,就是你,想要什麽禮物告訴我,我也可以給你買……我知道你不差錢,可是那是我的一份心意。”

周崗笑着點點頭,說:“走吧,咱們回去。”

艾冬冬搬到周崗那裏的事,一開始沒人知道,可是中午吃飯那一會功夫,大家夥就都知道了,免不了一陣風言風語,大多都是葷段子。艾冬冬的好日子,也是從這一頓午飯開始的。

那就是他終于不用再跟大家一塊吃大夥飯,而是可以跟着周崗吃小夥了。

大夥飯和小夥飯的差別,那可大了去了,大夥飯是犯人吃的,最多給的錢多了加點葷菜,可是葷菜也就那幾樣,味道也不怎麽樣,可是小夥是為獄警們做的,油水放的多,味道也調的正宗,掌勺的,是他們這一片有名的師傅張大廚。大夥飯和小夥飯都是在食堂裏,區別就是小夥飯有單獨的房間,跟大夥飯的餐廳只隔了一層玻璃,平常艾冬冬就只能隔着玻璃白流口水,現在不一樣了,他終于堂而皇之地坐到了小夥飯那裏,隔着窗戶,得意地朝大家夥炫耀。

不過他剛坐下還沒動筷子呢,眼神就隔着玻璃看到了一個人,跟那個人正對眼。

那個人不是別人,就是凱子。

艾冬冬一陣心虛,覺得自己心裏頭那點小九九十有八九已經被凱子洞悉了,于是趕緊把頭扭了過來,笑嘻嘻地看着周崗。周崗叫了兩個菜,廚子問:“還要酒麽?”

“喝不喝?”周崗反倒擡頭問艾冬冬,艾冬冬擺擺手:“不喝了,以後再喝吧,我這兩天老上火。”

誰知道他剛說完周崗就笑了,笑的還不懷好意,很不正經,扭頭對廚子說:“那就不要了。”

艾冬冬等那廚子走了才問:“你笑什麽?”

“沒什麽,就是想着回去怎麽給你洩洩火。”

“我是虛火……”艾冬冬把拿了雙筷子在手裏把玩:“不是你說的那個洩法兒。只要吃得飽穿得暖,就不會上火了。”

“飽暖了思淫欲,還是上火。”周崗說:“不過冬天就容易上火,上了洩,洩了上,上了再洩,這樣又洩又上的,其實也挺有趣兒,你試試就知道了。”

艾冬冬抿着嘴巴,心想這個老流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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