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6. 鬼王的戀人 鬼王的宿敵

[告訴我, 你想不想在這裏發現屍體。]

[如果沒有,你會殺了我嗎?無慘。]

兩人親密地交頸,在看不見的角落, 或雙手緊握成拳青筋暴起, 或肆無忌憚舔舐自己的獠牙。

夜幕下,他們交織的心跳構成最驚心動魄的樂章。

撲通, 撲通。

忽然,無慘冷嗤一聲推開耀哉。

“呵。”

他驟然攤開右手,掌心朝據說埋有太宰屍體的參天大樹。

“當心!”

耀哉紅瞳一斂,眼疾手快瞬移到直美身邊。

話音剛落,“轟—”的一聲。

漫天土礫化作飛镖撲面而來, 耀哉以後背抵擋,争分奪秒帶少女到安全地帶。

“你沒事吧?”

事發突然,少女雙眼發直搖了搖頭。

“那就好。”耀哉松了口氣。

旁觀的童磨大步流星跑來, 伸手撥去他雪白發絲上沾染的泥土。

“你沒事吧, 耀哉?”

極樂教主臉上的焦急栩栩如生,那雙世間僅有的琉璃眸卻依舊空無一物。

再精湛的演技也彌補不了缺乏的情感。

“我也還好。”

耀哉低頭自審,發現右臂的袖子上有道深刻的割痕, 連裏面的襯衣都劃破了。

按照這種速度和力道,他的皮膚理應留下傷口。

可那裏除了尚未幹涸的血跡, 毫發無損。

鬼舞辻“賜予”的力量确實不凡。

耀哉暗自驚嘆,可他體內無慘的血液實在微不足道。

那麽鬼王本尊的自愈力有多深不可測呢?

還好沒一時沖動用獠牙刺穿無慘的頸動脈。

耀哉若無其事地拂去衣服上的土,擡頭眸色微沉:

“你想幹什麽,置直美于死地嗎?”

“你救得了她一次,可救不了第二次。”

言盡于此, 無慘意有所指地垂眸。

耀哉順着他的視線,看見一片空蕩蕩的土坑。

[空蕩蕩的土坑。]

[系統也按捺不住:産屋敷大人, 這……]

耀哉狐疑地朝少女投去一瞥。

如果直美明知下面沒有屍體,為什麽要煞費苦心帶他們來這裏?

這不符合邏輯。

少女抱着瘦弱的身軀瑟瑟發抖:

“可,可能在更下面。”

無慘出乎意料沒有反駁,展現出超乎尋常的和善:

“那我就再挖深一點,不過這次要是再沒有,就麻煩你……”

他的視線滑過直美,定格在耀哉臉上,輕蔑一笑,無血色的唇微啓條縫:

“去死。”

這兩個字猶如帶毒青煙纏上耀哉的脖子,越收越緊。

直到……

“你是在跟我說話嗎?”

耀哉抱着胳膊,挑釁似地擡起下颚,露出纖長的脖子。

他對無慘的态度發生微妙的變化。

或許是察覺自己的牙齒逐漸鋒利,或許是胳臂斷裂重組的疼痛難以忘懷。

反正男人短時間內不會殺了他。

“當然不是。”無慘勾唇,“我可不會殺你,至少短時間內不會。”

咯噔!

耀哉心跳一頓。

為什麽男人會幾乎原封不動地複述他的想法?

他驚疑不定,從側面窺探無慘上挑的唇角驀地出聲:

“等等!”

“嗯?”

無慘的豎瞳閃爍笑意,像貓在捉弄老鼠時特有的游刃有餘。

“是你說要給太宰上香,小心點,別破壞人家的身體。”

無慘皺了皺眉:“當然。”

轟—

沙土飛濺。

如果說片刻前是驚雷爆炸,現在充其量是鴨子紮水。

衆人抻長脖子,入目是覆了層土,微微濕潤,似曾相識的駝色風衣。

“太宰治。”

耀哉表情怔忡地呢喃,思緒像一團糾纏的亂麻。

他當然不相信太宰就此消亡,相反好奇谷崎直美是怎麽僞造了這具屍體。

為了防止心聲再度被竊取,他竭力摒除不合時宜的雜念,臉上流露出悲怆的情緒。

“你滿意了吧?”

耀哉眉頭緊鎖,喉嚨略顯哽塞。

此情此景落在無慘眼裏,就成為他對太宰治餘情未了的證據。

踢踏踢踏—

無慘面色陰沉地走過來,蒼白的指節眼看摸到耀哉的衣服。

叮鈴鈴—

放在西裝口袋的手機響了,無慘掏出一看,屏幕上的來電顯示讓他的表情愈發風雨欲來。

“哼。”

無慘狠狠瞪了耀哉一眼,轉身朝樹林外走。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一陣,谷崎直美的雙腿終于支撐不住體重,“撲通”癱坐在地。

“吓死我了!”她拍拍胸脯說。

童磨默不作聲遠離她些,不緊不慢道:

“能讓無慘大人這麽氣急敗壞的,也只有那位玖蘭大人了。”

“玖蘭大人?”耀哉不明所以。

“玖蘭李土,好像是很強的吸血鬼。但我也沒見過。”

童磨的雙手交叉塞進寬大的和服袖裏,聳了聳肩。

他會事無巨細地告知情報,無疑是一種投誠。

耀哉知道,不管出于什麽原因,極樂教主和他同一戰線。

“地上很冷的,別感冒了”

耀哉扶起少女,發現她的手指掐進他的袖子,飛快眨了眨眼。

難道直美有話跟自己說?

多半是太宰的事。

但現在還不是交流的好時機。

耀哉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背,正在這時……

踢踏踢踏—

腳步聲漸漸清晰。

兩人不約而同地松手,循聲望去,原來是鬼舞辻無慘去而複返。

他的目光在挨得極近的耀哉和直美間梭巡幾秒,清清嗓子:

“我要出去辦事,沒空給這家夥上香了。”

他居高臨下睇着土坑,殘酷地笑:“我勸你也別這麽虛情假意,反正人都殺了。”

耀哉抿唇,面露不悅:“你是專程回來挖苦我的嗎?”

無慘置若罔聞,注視一片枯葉被寒風裹挾,落在太宰青白的臉上。

他眯了眯眼,雙手負于背後:“車留給你們,免得某人找不到回家的路。”

[回家]?

耀哉嗤之以鼻,如果有人會把“囚籠”當作“家”,也絕不是他。

“你可真夠紳士的,無慘。這裏又打不到車,你難道打算徒步?”

相似又截然不同的紅瞳望過來。

耀哉是晦暗的海,偶爾翻卷波浪。

無慘是冰冷的火,在幽深古堡的走廊游蕩。

“你又在試探我了,耀哉。不過沒關系,既然你想知道的話……”

盤旋在耳畔的話音掀起一陣氣浪,樹林深處鬼哭狼嚎,枯黃的樹葉前赴後繼撲過來。

風愈來愈強,仿佛連空氣都一并扭曲。他們東倒西歪,不得不伸手遮擋……

須臾,萬籁俱寂。

耀哉率先睜眼,面前哪兒還有鬼舞辻無慘的蹤影。

這個男人真是無時無刻不在彰顯自己的強大。

耀哉眉頭緊蹙,獠牙發癢。

他故技重施咬破下唇,用自己的血液聊以慰藉,傷口複合周而複始。

“啊,你流血了!”谷崎直美驚呼。

耀哉回神,斂去眸中洶湧的血光,面不改色轉身:

“你還要去看看太宰嗎?”

“嗯。”少女指着童磨,義憤填膺地跺腳,“但他不能看,因為是他殺的!”

“童磨殺的?”耀哉恍然大悟,“不,其實是……”

“就是我殺的。”

童磨截斷話頭,朝耀哉勾唇淺笑,又雙手合十表情虔誠地祈禱:

“希望太宰君早生極樂,那我在外面等你們。”

“呸,虛僞。”

直美沖童磨的背影吐口唾沫,後者腳步微頓,漸行漸遠,直到和黑夜融為一體。

少女又在原地警覺地側耳傾聽好一會兒,等确定周圍沒有卑劣的窺探,忙不疊拖着耀哉到土坑前。

“你不用難過的,耀哉。太宰先生他并……”

“并沒有死。”耀哉笑眯眯地接口。

少女剛剛還翹高的尾巴轉瞬耷拉,她松開耀哉的胳臂,撇嘴:

“什麽嘛,原來你猜到啦?”

“但我想不通直美是怎麽做到的?因為這具屍體看起來很真。”

直美被一番吹捧,立馬又興高采烈。

“當然是因為……”

“當然是因為她無所不能的哥哥潤一郎。”

靠近土坑的參天大樹,虛無的空氣像塊幕布坍塌。

嘩啦—

一個橘發戴單只銀耳釘的青年憑空出現在兩人視野。

直美三兩步像只樹袋熊挂在對方身上:

“兄長大人,你怎麽來了?”

谷崎潤一郎順勢摟住少女的腰,表情介于愉悅和即将被勒死的痛苦之間。

“你以為我的異能強到不在附近也能施展的地步嗎?”

“剛才不知道是誰說自己無所不能?”

直美從他身上跳下來,潤一郎如釋重負吐口氣,走到耀哉眼前:

“你真是産屋敷耀哉?”

耀哉想了想:“聽說是這樣,不好意思,我失憶了。”

潤一郎的視線如X光,從頭到腳地打量:

“那你……也忘了我們的計劃?”

“計劃?”

“哎呀,就是要聯手鏟除吸血鬼和那個可惡的家夥。”直美搶白道。

耀哉有理由猜測“那個可惡的家夥”指鬼舞辻無慘。

他點點頭:“計劃還是照舊吧。不過要請你幫個忙—把直美帶回去。”

“為什麽?”直美臉色驟變,“童磨和無慘沒一個好東西,我在還能搭把手呢!”

“太危險了。”耀哉語重心長。

“但是……”直美還欲争辯。

耀哉視線旁移,得到谷崎潤一郎心領神會的眼神,輕聲笑道:

“那我就先走了,在外面等你們。”

雖然終将別離,搭一段車還是可以的。

嘎吱嘎吱—

耀哉踩過一地落葉,沒走幾步,聽到身後氣喘籲籲地喊:

“産屋敷先生,有人在等你。”

“嗯?”

耀哉回過頭,只見谷崎潤一郎被妹妹推到樹上,糾纏的兩人沒有顧及他的閑暇。

而那個曾經埋了“太宰治屍體”的土坑只剩厚厚一層枯葉。

原來谷崎潤一郎的異能類似幻術。

耀哉暗自思忖,要是自己擁有更傾向于戰鬥的能力就好了。

他一路往外走,周邊荒無人煙,除了間歇的烏鴉啼鳴,從始至終沒見誰等着。

[連童磨都不知去向。]

耀哉壓抑心間疑窦走向唯一的光源—不遠處靜候的出租車。

那明亮到晃眼的車前光芒與其說給予了安慰,倒不如說是增加恐懼。

猶如野獸撕裂黑暗的利爪,抑或是深海鮟鱇用腦袋前的燈誘捕獵物的把戲。

耀哉假裝沒發現任何異常,安然坐進後座。

“司機先生,請問你看見我的朋友了嗎?他戴着個金燦燦的冠冕,眼睛生得很特別。”

話音剛落。

啪嗒—

他兩邊的車門被反鎖。

駕駛員摘下白手套扔在副駕,緩緩擡頭通過後視鏡和他對視,有些蒼白的臉上喜怒難辨:

“聽說你又失憶了?”

作者有話要說:出租車這種狹小空間特別适合培養感情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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