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待真凜把戒指信封放回原處出來, 天邊已經冒出了一絲亮光,漫長的黑夜過去, 白天終于降臨。
“竟然就已經到早上了……抱歉阿綱, 害得你陪我折騰了一個晚上。”
真凜站在屋頂上伸腰,呼出口氣,有種一切終于結束了可以繼續回家茍着的輕松感。
餘光掃過泛白的天際,本想回去睡個三四天的真凜忽然又改變了主意, 左跨一步, 站到不知為何和自己謹慎拉開一步距離沢田綱吉身旁,笑着問道:“不過既然已經熬了一晚上, 現在再回旅館有點不大劃算, 我們幹脆找個地方看日出怎麽樣?”
“嗯,好啊, 我沒問題。”從初中起就因R大魔王斯巴達訓練經常熬夜或者數夜不睡的沢田綱吉現在也不怎麽覺得困, 真凜如此提議, 他當然不會拒絕, “真凜你想去哪裏看日出?”
“這個我還沒查過……阿綱你來意大利這麽多年了,對威尼斯日出觀賞地都沒有了解嗎?”
“咦?我說過我這是第一次來威尼斯……等等, 真凜你那是什麽眼神!不要用堂堂彭格列十代目都找不到一個朋友一起來威尼斯玩的同情眼神看着我!”
一系列不正經的插科打诨後,真凜掏出手機開始邊走邊搜尋日出最佳觀賞地,走在她身旁的沢田綱吉則把百分之八十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身上, 尤其是在越過兩棟小樓間縫隙的時刻,生怕她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給摔了下去。
“那個,真凜, 我覺得我們昨天去的學院橋就挺好的,要不就去那裏?”
“其實威尼斯河道樓屋密集,在大部分地方看日出日落應該都區別不大,我們就随便選個地方?”
“啊,我覺得我們現在踩着的屋頂就不錯,要不我們就在這裏看?”
“真凜,你看……小心腳下!”
在第四次把某人從一腳踩空表演低空墜落的邊緣拉回來,生無可戀的沢田綱吉覺得自己現在簡直比和白蘭大戰三百回合還要累,他顫顫巍巍地按住真凜的肩膀,以近乎于祈求的眼神看着她:“真凜,要不我們先搜好目的地再出發?邊走邊看手機對眼睛也不好是不是?”
他覺得自己現在年紀大了,已經不能和國中時一樣淡定地在一平筒子定時炸彈倒計時即将結束的時候一把抓起人辮子丢出去,還能對路過的同學解釋那是煙火并違心附和一句好漂亮……他現在只要一想到真凜掉下去後可能會摔傷,哪怕只是最輕微的崴腳,都恨不得直接進入超死氣模式跟在她身後了。
哪怕不考慮阿萊西奧Xanxus他們在知道此事後肯定會把自己和彭格列總部一起轟成渣渣的噩夢,他自己也不想看到一個精神奕奕笑容燦爛的人下一秒就在自己面前摔出個重傷的慘狀。于是便拿出了小時候哄藍波的耐心,不厭其煩地一直嘗試說服真凜停下。
“沒關系,有阿綱你在旁邊,我怎麽可能會摔下去。”
真凜笑嘻嘻地揮了揮手,朦胧的晨輝像是潔白羽毛一樣将她包裹起來,像是從天而降的天使展開翅膀,露出能洗滌人心的無瑕笑容。
在這仿佛奏着聖母頌的神聖背景中,沢田綱吉無數準備好了的勸解話語都化作蒸汽,消散于空氣中。
“真是的,真凜你這樣,會讓我有很大的壓力啊。”小聲嘟囔了一句,沢田綱吉嘴角上揚,但目光掃過一旁的天色,還是決定殘忍地道出事實,“不過真凜,今天雲層很厚,而且天色還越來越暗……我覺得我們可能是看不到日出了。”
沢田綱吉邊說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身邊人的表情,見她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失望表情,又有些後悔自己的嘴快,覺得應該再拖一拖,過一會想到能讓她開心起來的東西再說也不遲……但現在要怎麽辦?!他真的不擅長哄女孩子所以到底要怎麽做才好?!
等等,那個是——!
“真凜,我們去坐貢多拉怎麽樣?”餘光掃到一眼熟的黑色尖舟,沢田綱吉像是得救了般大大松了口氣,眉頭舒展,在真凜一臉茫然看過來時一手搭上她的肩轉了半圈,一手指向運河上造型獨特的黑色木舟,“昨天因為白蘭的攪局錯過了,今天來補上吧?”
“貢多拉?船夫這麽早就出來工作了?”順着沢田綱吉的手指方向望去,真的看到了一黑色扁舟的真凜立刻抛開了之前的失落,興奮地揪住沢田綱吉的衣角,“好啊!趁雨還沒下下來,我們繞威尼斯游一圈吧!”
反正已經發現了他們存在的白蘭不知道哪根中二神經抽了不打算做什麽,來都來了,不把威尼斯的有名的必玩項目玩一遍怎麽行?
這麽想着,真凜立刻催促沢田綱吉進入超死氣模式帶他們兩人從屋頂飛下去。
“從頂樓窗戶翻到屋頂就是我的極限,從這麽高的地方滑到一樓我絕對做不來,所以就拜托阿綱你了~”
“那個真凜,雖然白蘭現在似乎沒有追殺我們的打算,但把死氣之炎用在這種地方是不是不太好?”
“你在說什麽呢阿綱,你修學旅行的時候不是還用死氣之炎拉過巴士嗎?不要計較這種小事。”
“诶——?!等等!為什麽真凜你會知道那種事!”
“因為我偶爾也能看見過去的事情,好了是個男人就不要再糾結這種小事,快點帶我飛下去!”
“這根本不是小事!真凜你到底看到了多少過去的事情啊……”
想到自己過去的無數黑歷史,尤其是因為死氣彈爆衫而做出的種種事情,沢田綱吉的心情就變得比烏蒙蒙的天空還要灰暗,連超死氣模式都快進不去了。
不過,為了維持住自己或許已經不存在了的形象,沢田綱吉還是認命地戴上X手套,将眼睛晶亮,小狐貍一樣翹着嘴角的黑發女子攔腰抱起來,借着火焰反沖力落下,再輕輕地将人放下。
雙眼從金色的超死氣模式退出,變回了溫和無害棕發棕眸青年模樣的沢田綱吉後退半步拉來了點距離,頭疼地按了按額角,雖然只是一晚沒睡,但他覺得自己現在的精神狀況,簡直和百八十年沒睡覺了一樣心累。
要是被Reborn知道他用死氣之火做這種事,肯定會把列恩變成一百噸大錘子敲他一頓……不,按照Reborn的性格,說不定會說這是他難得和女孩子有了進一步的接觸,會一邊以可怕的喟嘆語調誇他一邊讓廚房給他準備紅豆飯?
因為腦補的情景太過真實,沢田綱吉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搖搖頭把不和諧內容清出去,邁步緊跟上真凜,在船夫一臉不情願地表示自己還沒開工的時候打開錢包,把紙幣都取出來遞過去,希望用金錢麻痹真凜的大腦。
雖然他是覺得國中時代和同伴一起度過的廢柴時光很寶貴很值得珍惜,但那段記憶有他和同伴一起珍惜就夠了,他真的不想和他人,尤其是會讓自己心跳失衡的可愛女孩子一起分享……
“阿綱,你還站在那裏幹什麽?船夫先生都穿好雨衣說馬上就要下雨了,快點上船。”真凜見沢田綱吉收起錢包後就一臉沉重,再一想他已經空空如也的錢夾,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麽,便善解人意地說道,“如果是錢花完了擔心回去的路費,我這還有錢,回去的車票我來買就好。”
“诶?不是那個原因。”
被比自己還小的女孩子善意借錢的沢田綱吉有些哭笑不得,雖然彭格列因為自然災害的原因財政狀态一直一般,但靠着本身行業的暴利性質以及常年累積下來的資源基礎,也足夠吊打財富五百強上的大部分企業。
真凜周圍明明有那麽多黑手黨世界的人,卻還會說出這種一聽就是對這個世界完全不了解的話……Xanxus他們,果然還是不想把她卷進來,所以什麽都沒告訴她。
不過,這确實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我……只是在想回去後要怎麽向你父親他們解釋這件事。”
踩上窄窄的木舟,在真凜右邊空出的位置上坐下,沢田綱吉把內心的第二憂患拉出來做擋箭牌,而且為了防止船夫聽過這幾個敏感的名字而吓得棄船而逃,他特意隐去了人名,裝出一副真心擔憂的模樣。
“唔,就先別說,等被發現了再解釋?”
十分了解父親爺爺等人對自己保護欲的真凜也皺起了眉,苦苦思索起對策,連船夫撐槳開船都沒能讓她展顏。
雖然有白蘭作祟這個正當理由,但只要一想到某個曾在聖誕晚宴上邀請自己跳舞男人被‘暴力整容’後的臉,還有自己接下來被迫啃完的黑手黨男人情婦史系列磚頭書,真凜就覺得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沢田綱吉還是為了彭格列乃至黑手黨世界的未來,她都還是把這件事爛在肚子裏比較好。
如果她真的和沢田綱吉在一起了她就咬牙受了這份罪,反正得到這麽個優質男人也不虧,但要只是為了兩天的假情侶生活……還要那個護身符而受此酷刑,她就覺得有點不劃算。
說到護身符,她還沒有把那個小東西還給阿綱來着……還是等到回去的時候再說吧,而且白蘭還在附近,危險并沒有完全解除。
這麽想着,真凜側頭往身邊沢田綱吉的方向看去,卻立馬被一件黑色的塑料布兜住了頭。
“抱歉,我不該在這時候提起這事,真凜你忘了它欣賞游船風景吧,那件事我會想辦法處理。”同樣藏在這片黑色中的沢田綱吉朝一臉糾結的真凜笑了笑,他雙手撐着這件從船尾扒拉過來的雨布,把兩個人都包裹進來,“雨已經下下來了,感冒了就不好,先用這個擋一下吧。”
他這麽一說,真凜這才發現周圍運河綠色的水面上确實泛起了點點漣漪,而且還有越來越密越來越大的趨勢。
“真是,竟然就下起雨來了,雨布這麽一擋,周圍的景色一大半都看不到了。”
被迫困在黑色雨幕中的真凜撇了撇嘴,深刻懷疑今天淩晨後的種種悲慘事件是對自己昨天歡快戀愛游戲的報複,雖然這樣的交易,無論再來幾次她都願意。
享受着跑過來十代目親自撐雨布待遇的真凜探出半個腦袋,好奇地從運河水道的角度打量周圍的建築,努力從這些大同小異的紅磚房上看出不同,判斷自己現在的位置。
“真凜你別把頭探出去那麽多,現在是月末,着涼就不好了。”撐着雨布的沢田綱吉把手向前挪了挪,把真凜剛剛探出去的腦袋也罩了進來,老媽子似的叮囑道,“去年聖誕的時候你吃了一整個朗姆巧克力冰激淩聖代,然後怎麽樣你忘記了嗎?”
“……阿綱你為什麽會知道這件事?”
例假前一天吃了一個豪華冰激淩的後果真凜當然是永生難忘并永不敢再犯,不過當時酒量不好的她吃完後就昏昏地睡過去了,第二天在肚子被人用電鑽鑽開的劇痛中醒來時才幡然醒悟,悔不當初。
但是!為什麽這件事阿綱也知道?難道那天她吃完聖代後還發了酒瘋,導致所有參加了彭格列聖誕晚宴,也就是全意大利的黑手黨都知道這件事了?!
見真凜的眼神變得越來越驚恐,雖然不知道她腦補了什麽,彭格列良心沢田綱吉還是及時開口拯救了她。
“我是因為那天你吃冰激淩醉了後恰好晃到我這邊,我看你臉色不對,裙子也……就趕緊把你帶回去了。”見真凜稍霁的小臉瞬間爆紅,沢田綱吉也想到了那天的情況,有些不自然地側頭,眼神飄到運河旁與水面相交石磚的苔藓上,“當時圍在你身上的西裝,就是我的。”
已經恨不得跳進運河或者變成苔藓的真凜扭頭不說話,蓬松柔軟的黑發下的小巧耳朵紅的能滴出血。
雖然她知道例假是女性自然生理狀态沒什麽好羞愧的,但在自己喜歡的紙片人面前弄出那副蠢樣……而且Xanxus就算了,為什麽無論是父親還是爺爺都沒把這件事告訴她?!阿綱提到的西裝外套肯定也是他們銷毀的!他們難道還怕自己因此對阿綱心生好感?拜托,你們意大利男人到底懂不懂少女心,那種情況下怎麽可能會産生旖旎的想法,完全是恨不得日後從不再相見了好麽?!
因為兩人都心懷鬼胎十萬分不自在,在雨布中迫于有限空間依偎着的他們雖只隔了不到一個拳頭的距離,但是都玩木頭人似的只看與對方相反方向的風景,半毫米的方向都不肯偏。
拿了沢田綱吉一大筆錢的船夫見此暗自搖頭,對他們有錢人的玩法十分不解。
不過本着職業操守,在路過威尼斯最受情侶歡迎的景點時,他還是緩了撐槳速度,正好現在運河上也沒什麽人,給了他所剩不多媒人心一點發揮的餘地。
“先生小姐,到嘆息橋了,要幫忙拍照嗎?”
“???”
因為船夫一喊,下意識轉頭的真凜和沢田綱吉視線相交,兩人的臉頰上頓時都浮起雨布陰影也藏不住的紅暈,異口同聲地說道:“不、不用了!”
不了解他們東方人有錢情侶鬧變扭方式的船夫遺憾地搖了搖頭,為自己沒能成功做媒稍感遺憾,但也不勉強,只是放慢了速度,慢慢地劃過那座巴洛克風格的白色石橋,“好,那我就慢慢劃過去了。”
關于嘆息橋的傳說,真凜上網沖浪時囫囵看過一點,對這種無論悲劇喜劇版本都能得出同一個結論的傳說一個字也不信。哪怕是經歷了穿越這種超能力事件,她也寧願相信煉金術是科學也不願相信這種沒有任何依據的神鬼愛情故事,所以真沒什麽小鹿亂跳的不安期待感。
但因為眼下的尴尬太磨人,她還是決定做點什麽打破沉默。要不然日後,她和沢田綱吉估計要成為威尼斯船夫間口口相傳的錢多腦子有坑,雨天一大早跑到貢多拉上鬧變扭的奇葩東方情侶。
“說起來,這個護身符我還沒還給阿綱你。”
情急之下出昏招,真凜不假思索說話的後果,便是把自己依依不舍,本想拖到旅途結束時再還的東西提前還了。
但話已出口,眼下也确實也确實想不到別的什麽可以說的東西,真凜便故作鎮定地從口袋裏拿出帶着自己體溫的護身符,快而準地塞到沢田綱吉西褲的口袋裏,同時撥開亂七八糟的尴尬情緒,一臉認真地開口道謝:“謝謝你,保護了我。”
“我也沒做什麽,真凜你沒事就好。”
護身符上殘留的溫度透過薄薄的布料流到滾燙的血液中,雙手撐着雨布的沢田綱吉看着收回手後沒再躲避自己視線的真凜,不自覺地舔了舔幹涸的嘴唇。他還沒想好接下來該說什麽,船身就忽然搖擺了一下,雨布中緊挨着的兩人本就少的可憐的距離被無限拉近,頭頂劃過一道陰影的時候,柔軟的唇瓣碰到了一起,因為黑暗而更加敏感的五感能清楚地感受到對方熾熱的鼻息,還有對方與自己相同的玫瑰熏香味道。
“咻——”
清亮綿長的口哨聲從船頭傳來,真凜和沢田綱吉仿佛靈魂歸位,觸電了一樣飛快的分開。頭頂的雨布被他們兩人劇烈的動作弄得掉回了船板,細密的雨和清新潮濕的空氣将他們包圍,一擡眼,太陽從烏雲中探了個頭,明亮的光芒透過漸漸變小的白色石橋,落在漣漪不止的運河上,妝點出條條寶石細帶。
哇哦,他們兩個還真是中大獎了,竟然恰好在路過嘆息橋的時候吻上……不妙,她好像對在嘆息橋下接吻的情侶能得到地久天長愛情的傳說,稍微有一點期待了。
從鎖骨紅到發根的真凜轉頭,恰好對上了另一只剛出籠的棕發小龍蝦閃爍的棕眸,連忙撥浪鼓般扭頭,但過了一個世紀那麽長的一秒,又忍不住把頭轉了回去。
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她撞入了沢田綱吉含笑的晶亮棕眸。
那一瞬間,船夫調笑的口哨聲,運河緩慢流淌的水聲,風吹過雨布的嘩啦聲,還有早起游人模糊的說話聲都忽然遠去,甚至連眼前最好的攝影師也不能捕捉到的太陽雨下璀璨浪漫的威尼斯也變成了白色的布景板。
一股熱氣從爆炸般鼓動的心髒沖上大腦,真凜什麽都沒想,直接把心口蹦上來的話說了出來。
“我喜歡你。”×2
???
看着幾乎是和自己同一時間說出同一句話,現在表情也和自己一樣愕然的棕發青年,真凜眨了眨眼,心髒鼓動恢複正常,又和他一起笑了起來。
“好!既然阿綱你也這麽想,那父親他們那邊也都交給你解釋了~”
“诶?等等,這之間沒有因果關系吧?……還有真凜,你的手這是要幹什麽?”
“我想把護身符拿來當我們的定情信物,不可以嗎?”
“可是可以,但你當時塞得有點裏面……還是我來拿吧?船夫先生都看過來了!真凜你快把手拿回去!”